第79章 不喜欢,就放手
“玉玉……”李泰轻唤了一声,缓慢的弯下身来,靠近她的眉眼,她的唇……
竹香追着那小贼跑了一阵子,那小贼的速度极快。
她竟不能追上。
她回头去看,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云顶赌坊好一段距离了。
就算钱袋里装着的是府上的东西,她也不能将娘子丢下太久吧?
府上的东西再重要,大不了报京兆府知道就是,娘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竹香停下脚步,回头往来时的路去。
那小贼见她不追了,反倒也停下了脚步,还朝她喊了一声,“钱袋你不要,可就归我了!”
竹香心觉不好,连头都没回,脚下步子越发加快。
可就在这时,却突然从路旁蹿出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
几人手里还都拿着棍子棒槌等家伙事儿。
竹香面色一凝。
那些人却已经扑了上来。
竹香被人堵在巷子里。
几个人功夫不弱,竟纠缠的她拖不得身。
她一人之力,只能勉强在他们手中不吃大亏,却被他们缠的死死的。
完了!
竹香这会儿才意识到,定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娘子那里,也不知遇到了什么情形。
但毕竟有南平公主在,南平公主定会照顾好娘子的吧?
竹香一分神,肩上便挨了狠狠一棍。
她闷哼一声,左肩疼的使不上力气,她很快便落了下风。
身上又吃了几棍子。
她张口喊救命,可这巷子深,两旁都是高墙。也不知她的声音能传出多远去?
围着她的人见她开了嗓子乱喊。
还分出一个人手来堵在巷子口,用以望风。
竹香心头一阵阵绝望。
恰此时,廖长生追随景将军骑马经过巷子外头。
“将军可曾听到?”廖长生竖着耳朵,似乎听闻了什么。
景延年沉着脸,还在想别院里那个让他不能省心的女人。
“五城兵马司也太惫懒了,长安城里大白天的就有女子喊救命?”廖长生嘿嘿笑了一声,“五城兵马司的统领这几个月前才换了,板凳还没做热呢,这怕是又……”
“去看看。”景延年勒停了马。
“将军要管这闲事么?”廖长生问道。
景延年沉着脸,心情似乎不太好,“大白天的,欺负女子算什么东西?”
廖长生立时拱手领命,飞身下马,寻声往那巷子里去。
守在巷子口的壮汉立时伸手一挡,“别多管闲事!”
廖长生不屑轻哼,“别当道。”
“嘿,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告诉你了,别多管闲事,免得吃不了兜着走!”壮汉见他不走,晃了晃手中的棍子。
廖长生看他一眼,转身似乎是要回去。
那壮汉冷笑一声,却不防备,廖长生竟然忽的回头,飞起一脚直冲他脑门儿。
壮汉想要挡,却为时已晚,被廖长生一脚踢在太阳穴上。
他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廖长生脚步飞快,跃进巷子内。
巷子里头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可那女子求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廖长生皱紧了眉头,脚步更快。
瞧见被几个壮汉围在中间的细小身影时,他还愣了一愣。
“竹香?”廖长生大喊一声,飞身上前。
“还真有不怕事儿的!”壮汉们见有人帮忙,立时调转方向,围攻廖长生。
竹香受了伤,被重拳击打破了眼眶,眼角朝外渗着血,嘴角青红,也有血迹。
“廖宿卫,别管我,快去!云顶赌坊,娘子有危险!”竹香大叫。
廖长生一惊,飞身将面前的壮汉踢的仰面倒下。
他翻身抓住竹香的肩头,纵身一跃,将几个壮汉甩在后头。
那几个壮汉立时追来。
廖长生拽着她,闷头向巷子外头跑。
终于在几个壮汉追上他们以前,他们跑出了巷子。
景延年正骑在马上,皱眉往这边看。
“怎的这般狼狈?”他开口询问廖长生。
待看见廖长生救出的人,竟是竹香以后,他脸色立时一变,“竹香?!你怎在这儿?夫人呢?”
“娘子,在……云顶赌坊,快!”竹香气息不稳。
廖长生抓着她,飞身上马。
竹香骑在他身前,马猛的一颠,竹香险些一头栽下马去。
廖长生一把将竹香按在怀中,“驾——”的一声,追在景延年马后。
景延年的马几乎要飞起。
一路狂奔。
到云顶赌坊外头,他未勒马,便直接纵身跃马而下。
廖长生带着竹香赶到云顶赌坊外头的时候,他已经冲进了赌坊里头。
“在二楼,天字三号间。”竹香喊道。
廖长生抱着她翻身下马。
他一松手,竹香就往地上倒去。
廖长生连忙一把又将她捞了起来,“怎么回事?”
竹香摇摇头,指着里头,示意他先进去再说。
廖长生扶着她,奔进云顶赌坊的时候,景延年已经站在赌坊二楼,南平公主所订的那间雅间外头了。
雅间房门紧闭,里头悄无声息。
廖长生和竹香站在走廊一头,脸色都有些紧张凝滞。
景延年敲了敲门,里头无人回应。
他将手放在门上猛的一推。
房门大开。
竹香急着向前,廖长生没跟上她的步子,她脚下一踉跄,扑倒在地。
没等廖长生扶她,她连忙扒着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雅间门口。
雅间里的地上,躺倒着梅香和菊香。
窗户大开,却没有萧玉琢的身影。
“夫人呢?”追过来的廖长生迟疑的问了一句。
竹香的脸上已经煞白没有了颜色。
云顶赌坊的小二见情况不对,也慌慌张张的跑来,瞧见屋里的情形,那小二也吓了一跳。
“调羽林军,包围云顶赌坊。”景延年对廖长生吩咐。
那小儿一听就慌了,连忙跑去通知赌坊管事。
“把她俩叫醒。”景延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难看来形容了。
竹香进门,半蹲半跪在菊香身边,啪啪的拍着菊香的脸,“醒醒,菊香,醒醒?”
喊了好一会儿,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
菊香终于慢慢腾腾的睁开眼睛,“不好,娘子!”
“娘子呢?”竹香立时抓着她的领子问道。
菊香按着地爬起来,回头看去。
却只看见面色沉沉的景延年,雅间里头哪里还有萧玉琢的身影。
“不,不知道,有个丫鬟来说……说你被缠住了,回不来,话没说完就朝梅香跟我动了手。”菊香翻身爬起,面色紧张,皱眉细想,“后来我就不知道了,难道她带走了娘子?”
云顶赌坊的管事匆匆忙忙的跑来。
“哟,原来是景将军,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云顶赌坊可是依法经营,遵守朝廷规矩,绝对没有……”
“雅间里的人不见了,你们云顶赌坊不负责么?”景延年沉声打断他。
那管事被他沉冷的气势语调吓了一跳,往左右看了一眼,问小二道:“怎么回事儿,丢了谁?”
“我家娘子呢?”竹香喝道。
菊香蹲下身来,将地上的梅香也给弄醒。
管家听小二说了几句,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连忙拱手对景延年道:“景将军莫急,人在咱们赌坊里找不到的,咱们赌坊肯定不会推脱责任。如今找人是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将小二都叫过来问问,看看谁看到了什么,总能找出点线索来。”
景延年胸膛一起一伏。
找出线索?
人都不见了,现在告诉他,一一询问,然后找出点线索来?
等他们问出线索,萧玉琢说不定已经……
“这是什么?”竹香指着坐榻边上的一些黄白色的粉末,惊声道。
菊香连忙蹲身,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放到鼻下嗅了嗅,她眉头立时皱起。
不敢确信般,她又轻舔了一口。“呸”的吐了出来。
景延年冷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是什么?”还有些懵的梅香,也着急追问。
菊香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景延年,声音小的不能更小,“是……催情之药……”
景延年鼻息加重,指节被捏的咯咯作响。
菊香的眉头皱的更紧,她迈了一步,靠近景延年,低声道:“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催情之药,会促进宫缩……若是不能及时缓解……只怕孩子会保不住。”
景延年抬手一掌拍门框上。
门框应声而裂。
廖长生恰迅速调了兵马来,将整个云顶赌坊团团围住。
景延年冷喝一声,“所有人不得进出赌坊,一间一间搜。”
管事吓了一跳,哪儿真让他搜。这里是赌坊,又是长安城最为雅致的赌坊。
在这儿玩儿的人不是士族子弟,就是世家名流。
得罪了谁,对云顶赌坊都是不利。
不管人家将这笔账算在景将军头上,还是算在云顶赌坊头上,都影响赌坊日后开门做生意。
“将军息怒,不能搜啊!既是出了事儿,人这会儿肯定已经不在赌坊了!您应当到别的地方找才是啊!”管事拱手慌忙说道,“您在赌坊里找,不是耽误时间吗?”
“那你告诉我,人在哪儿?去哪儿找?”景延年一把攥住那管事的领子。
他猛的抬手一推。
那管事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哪儿知道要到哪儿找啊?反正不能惊动了赌坊里的其他人才是。
“您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万一……有什么不妥,被人看见了,那人便是找到了,怕是名声也要毁了吧?”管事的孤注一掷,闭着眼睛不要命的说道。
景延年登时更怒,一掌就要拍死那管事。
却忽有人蹬蹬蹬,疾步冲上二楼,直奔景延年面前。
“将军,禀将军知道,夫人她……”那人拱手,面色焦急,却欲言又止。
景延年抬眼看他,眼睛里都泛出煞红的血丝来,“夫人怎么了?”
他认出这人是他派往别院,送给萧玉琢的护院。
那护院连忙说,“夫人回别院了,将军快回去看看吧!”
这话倒叫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
萧玉琢从云顶赌坊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此时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别院里去了?
景延年一把推开那赌坊管事,大步流星的冲下楼去。
他将一干人都扔在赌坊,兀自打马,直奔别院。
竹香却是一把攥住那护院的衣领,“娘子怎么了?嗯?”
那护院却是连连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别问他了,赶回去再说!”菊香沉声道。
景延年先一步赶回别院。
别院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萧玉琢的陪嫁都守在内院门口。
瞧见景延年,却是伸手相拦,不肯叫景延年进去。
景延年本就心急如焚,见状更添愤怒。
他们哪里挡得住他,他飞身踢倒了好几个会功夫的家丁。
那不会功夫,或是功夫不怎么样的,就更不是个儿了。
他一路横冲直撞。简直是杀进内院的。
却在内院之中,他停住了脚步。
看见在立在卧房门前的人,他浑身的血液似乎刹那间就凝固了。
魏子武挺着脊背,门神一般,站在门廊下头。
景延年看见他的时候,他恰也抬头,看到了景延年。
他拱手道:“景将军……”
话音未落,景延年的拳风却已经逼至他面门。
“让开!”
景延年的脸色黑沉的可怕,他的拳风比他的脸色更叫人胆寒。
魏子武侧身躲过,却是挡在门前,“你不能进去。”
这话可叫景延年恼透了。
他一拳更快过一拳的向他袭来。
魏子武连再次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逼得步步退去。
想到上次,他二话不说,就拍断了哥哥的古琴,魏子武也恼怒起来。
原本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的他,这会儿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招式之间也发起狠来。
两人在院中争强斗狠的打斗起来。
廖长生带着羽林军追来。
“都滚出去!”魏子武却是扬声道。
廖长生见竟有人胆敢跟将军动起手来,哪里肯听他的。
魏子武看向景延年,“若是叫你的人冲进去,只怕你会后悔呢!”
景延年招招式式越发狠厉,可菊香的话霎时间在耳旁响起,“是催情药……”
魏子武守在她的卧房外头,还不许他进去……
里头会是个什么情形?
景延年只觉一口血,立时就冲了上来。
他一掌猛拍在魏子武胸前。
魏子武被他震得倒退好几步,喷出一口血来,他脸上却还带着笑,“怎么不叫你的人冲进去看看?”
“出去。”景延年沉声吩咐。
廖长生见情况不对。立即摆手,叫羽林军都退了出去。
他自己也慌慌张张往外退。
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景延年抬脚向卧房走去。
谁知魏子武又挡了上来,“我可没说你能进去吧?”
景延年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眼目之中,一片血红之色,“我进去还要你允许?”
他话音未落,抬起一脚,踹在魏子武身上。
魏子武想要躲开,可胸前受了一掌,叫他气息受阻,动作也不是那般的流畅。
他又被踹一脚,脸上更是狼狈。
可他却猛扑上来,紧紧拽住景延年的衣袍,“你现在不能进去!坏了我哥哥的好事儿。叫我怎么对得起哥哥?”
魏子武像是故意气他。
景延年原本不想受他影响,听出他声音里的刻意,也看出他的脸上奸诈。
可这话听在耳中,他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胸腔里喷薄而出的怒气。
他猛的一脚将魏子武踢了起来,抬手一拳接一拳,重重击在魏子武身上。
魏子武脸色霎时间就苍白许多,嘴角的血滴滴答答的往外落。
正在这时,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魏子武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手,“哥哥呀,再不出来我就要死在外头了。”
他眼睛一翻,脱力躺在院中地上。
景延年黑着脸看着卧室拉开的门。
先从里头走出来的却不是梁生。
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李泰。
“越王?”景延年连礼都没行,冷眼看着李泰。那眼神狐疑之中夹着刀子,恨不得将他凌迟了。
李泰的脸色也并不好,他迈出门外,沉声道:“她和孩子都没事,你去看看吧。”
景延年记得在云顶赌坊,菊香说过的话。
她说,催情之药,会促使宫缩,若不及时缓解,孩子必然不保。
景延年当即再顾不得许多,也没工夫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又怎么会从萧玉琢的卧房里走出来?
他当即阔步进门,险些和正要出门的梁生撞在一起。
梁生向后退了一步,拱手躬身。给他让路。
景延年呼吸粗重,只想当即掐死这两个出现在萧玉琢卧房里的男人。
他抬眼往里看,见萧玉琢正躺在贵妃榻上,脸色并不好看,但衣着整齐完好,他略松了半口气。
景延年提步走近萧玉琢。
梁生默不作声的抬脚出门。
屋子里似有淡淡的药香,静谧的只听见景延年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萧玉琢垂着眼睛没看他。
景延年坐在她身边,浑身凌厉的气势像是刚从战场上杀了人回来。
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此情此景似乎有些尴尬,让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你……”
沉默良久,两人又一同开口。
萧玉琢撇了撇嘴,“你先说吧。”
景延年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自己心头翻滚的怒意,“你受惊了。”
萧玉琢想了许多,却偏偏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说这个。
她愕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景延年深深地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脸上。
他眸色内敛,如一汪望不见底的幽深潭水,潭水周遭,是血红的波光,昭示了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是如何的心急如焚,如何的焦灼难耐。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萧玉琢缓缓说道,旁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娘子!娘子!”几个丫鬟也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她们心下忐忑,知道景延年正在里头,不敢贸然闯进来,只好在外头焦灼呼唤。
“进来吧。”萧玉琢看了一眼景延年,朝外道。
景延年坐正了身子。
梅香冲在最前头。
平日里手脚最是麻利的竹香,却是落在了后头。
她走起路来,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梅香瞧见她,两行泪就下来了,“娘子,可吓死婢子们了。”
萧玉琢呵呵笑,“我这不是没事么。”
景延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容,登时觉得脑仁儿生疼。
“菊香。”景延年开口。
菊香连忙上前,跪坐贵妃榻一旁,搭手在萧玉琢的手腕上。
凝神诊了好一会儿。
菊香的眉梢挑了挑,“脉象平稳,娘子先前中了……催情散,是如何……”
她话未说完,只觉屋里霎时间冷了好多。
她一旁跪坐的梅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菊香胆战心惊的看了景延年一眼。抿嘴不敢再问。
萧玉琢白了景延年一眼,漫不经心道:“幸而有梁郎君在。”
景延年哼了一声。
“梁郎君会医术啊?”菊香立时脱口说道。
萧玉琢没做声。
屋子里的药香却十分明显。
“娘子受惊了,婢子给娘子炖些安神的汤吧?”菊香小声说。
景延年却垂眸看着菊香,“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了么?”
菊香连忙垂首,“是,夫人脉象平稳,腹中孩子也安然无恙,请将军放心。”
萧玉琢坐起身子,“多谢将军关心,我和孩子既然没事,还请将军走吧,我还有事。”
景延年浓眉倒竖,“你还有事?你还有什么事?”
这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萧玉琢轻嗤。“我有什么事,不用都向将军一一汇报吧?将军可别忘了……”
见她又要说什么再不相干那一套。
景延年霍然起身,“我不听。今日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
“唉,菊香我头疼。”萧玉琢立时按着头又躺了下来,“看见人就疼。”
景延年皱眉看她。
菊香小声道:“郎君,娘子刚受了惊,您就让着娘子吧……”
她说的极小声,也是仗着自己会医术,才敢说这么一句。
说完,她就赶忙低下头去。
梅香和一直没敢吭声的竹香,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景延年又看了萧玉琢一眼,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谁知门外丫鬟却道,那三个男人还没走。
此时正在院子外头等着。
景延年俊脸沉凝,提步走出院门。
果然瞧见李泰正和那梁生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魏子武在一旁,扶着腰靠在一棵枣树上,瞧见他就哎哎哟哟的叫唤起来。
李泰和梁生也抬头向他看过来。
梁生拱手行礼。
景延年却懒得跟越王见礼。
李泰没计较,“将军既看过她没事了,我这就告辞了。”
景延年冷笑一声,“越王殿下不给我个解释,这就要走么?”
李泰眉头微蹙。
梁生似乎想说什么,可瞧两人面色,他抿住了唇。
魏子武在一旁,咧嘴直笑,可景延年下手很重,他这么一笑,却是浑身都疼,他又忍不住直抽冷气。
四个人这般站在这里。好生尴尬。
秋日午后的阳光落在院中,落在那枣树上,寂寂无声。
“梁掌柜,娘子请您过去。”小丫鬟从内院中跑出来说道。
这么打破静默的一句话,却是叫景延年的脸色更为难看。
她刚赶了他走,就又叫梁生前去?!
这是故意作给他看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咯咯作响。
魏子武立即按住枣树站直了身子道:“我哥哥可是萧娘子的得力大掌柜,倘若打伤了我哥哥,萧娘子定然饶不了你!”
这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呀!
景延年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抬腿。
砰的一声。
他没动梁生。
魏子武却是又捂着肚子,跌坐在地,疼得他龇牙咧嘴。
梁生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景将军息怒,舍弟无意冒犯。”
这还无意冒犯?
景延年没理他,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似眼神能挡住他迈向院中的脚步一般。
不过显然眼神挡不住。
梁生和魏子武还是跟着那丫鬟,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越王冷笑了一声,提步向外去。
景延年抬眼看他,“越王就这么走了?”
李泰停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垂眸似乎在思量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有人约我去云顶赌坊天子三号间,我去了就看见两个丫鬟倒在地上,萧玉琢昏迷不醒。我本想将她叫醒,却发现她脸面潮红,气息紊乱,似乎……不太对劲。”
“云顶赌坊那种地方,人多眼杂,万一出了什么情况,损害的是她的名声。”
李泰略作停顿,又继续说道。
“所以我悄悄送她回来,恰遇见梁生。梁生说,他有办法应对这种情况……”
迎着景延年的视线,李泰哼笑一声,神色也十分清冷。
“后来的,你都看到了。”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只有秋日的阳光,一如既往。
“就这样?”景延年又问道。
李泰摇头哼笑,似乎很不耐烦跟他解释。
可景延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寸步不让。
李泰吐了口气,猛然抬头,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伤害她还不够么?她因为你背负了多少不堪的名声?现在她已经不想在跟你有所瓜葛了。你还有什么资格为她的事情质问我?”
这话口气不对啊?
景延年皱眉看着李泰。
李泰的话,似乎憋在胸口里很久了。
他不说则已,既已开了头,似乎就有些收不住的趋势。
他抬手指着景延年道:“她一心喜欢你,你若心是肉长的,冲着孩子,也对她好一点!你若是不想好好护着她,就离她远点!放过她!”
景延年抬脚靠近李泰,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李泰的眼,“越王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四目相对,两人的呼吸都十分粗重。
视线交汇之处,似乎杀气腾腾。
“说话要什么资格?”李泰轻哼,“我想说就说!”
“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景延年咬牙切齿,“我如何待她。不用你来教我。”
李泰冷哼一声,不屑一笑,“罢了,景将军自然不用人教。”
他似乎不想和景延年再僵持下去,转身向外走。
景延年却忽而又道:“约你去云顶赌坊的,又是什么人?”
李泰回眸看了他一眼,“字条没有署名。”
景延年皱眉。
李泰看了他一眼,提步离开。
景延年在原地站着没动,一直看着李泰的背影步步走远,转了个弯儿,消失在视线里。
梁生以为萧玉琢会问她关于之前的事情。
没想到萧玉琢开口说的却是,“朝廷接下来似乎会有些新的动作。”
梁生一愣,没回过神来。朝廷有新的动作,和她之前受人算计,有什么关系?
“圣上想要充盈国库,可是既不能从赋税上下手,又不能从世家的嘴里抠出来,为了政局的稳固,内阁倒是给了圣上一个建议。”萧玉琢缓缓说道,她神色平稳,眼眸坚毅,似乎并没有架在太多的情绪。
梁生望着她的神情,心头不由一阵悸动。
一个女子,在经历刚才那些事情以后,还能有心思想这些。
是该说她沉稳豁达?还是说她不知轻重呢?
“刚才的事情……”梁生迟疑开口。
萧玉琢却笑了笑,“刚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之所以会受人算计,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倘若她足够强大,便没有人敢算计她。没有人能算计得了她。
人若跌倒了,应该做的不是回头盯紧了那个害她跌倒的石头,站在原地跟那石头过去不。而是应该爬起来,继续向前走。
梁生见她面色果决,只好不再坚持,“圣上急着建功立业,做出些成绩来,好叫巩固皇权,叫百姓群臣都更为信服他。”
萧玉琢点头,“圣上是位有野心的君王,朝廷有决策,就会有商机。我大伯身在内阁,或许我能去向大伯打听。”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过大伯能不能告诉我。我却也没有把握,毕竟是内阁给圣上的建议,也算得是机密吧?”
梁生轻咳了一声,“我今日来别院,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萧玉琢闻言一愣,“为什么来?”
“我听闻消息,圣上打算鼓励商贸,改变重农抑商的现状。”梁生说道,“具体的政令举措还在商议之中,但最近比较直观的举动是,朝廷会卖掉城南大部分的地。”
萧玉琢惊愕看他。
这消息,他怎么会知道的?
今日在云顶赌坊里听那些人说,说到后来,也是压低了声音。悄悄议论,不然她也不能没听见。
忽而想到,梁生以往是经营松竹馆的。
他在长安城里的人脉,定然是比自己这撸去名号的郡主多得多。
他留心打听,能得到这一手的消息,到也不足为奇。
“我能请到梁郎君做掌柜,还真是挖到宝了!”萧玉琢笑着说道。
梁生拱手客气。
“既是朝廷要卖城南的地,那咱们就想办法凑银子,把它买下来。”萧玉琢仰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