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出乎意料的诚恳,叶安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离过婚。”她说。
“我知道。”他点头。
“我父母都不在了。”她说。
“我知道。”他依旧点头。
她抬了抬下巴,颇有些示威的问道,“你调查我?!”
“我没有,你自己告诉我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叶安然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个桥段不在她的记忆之中。
“在维也纳那晚你……”感觉到男人气息的靠近,她向后挪了挪,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好了,我记起来了,不用告诉我了。”
她发现在这男人总有办法在一瞬间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沈易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也没再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心里道是这娃都有了,还怕娃他妈会赖账不成。
叶安然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沈易,我刚从一段感情中脱离,从没想过这么快去投入一段新的感情。我需要时间,需要一个人,仔仔细细的,好好的想一想。”
沈易点点头,表示理解。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他很想吻一吻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小女人,可是最终却只是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说:“安然,别让我等太久。”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叶安然目送他离开。脑子里却乱得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找不到头绪。
第二天一早,沈易过来敲门。什么也没问,只是把她拥进怀里抱了抱,在她耳边轻声交代,“安然,我要出差了,这次要很久,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希望回来之后,能听到你的答案。”
叶安然点点头,踟蹰着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也没能开口。沈易无奈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由于孕妇前三个月正是不安稳的时候,考虑到她的身体,木头直接被他爹丢到了老爷子那里。于是叶安然又恢复了无比安静的独居生活。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她每天早睡早起,高跟鞋也换成了平底鞋,外套总是随身备着,生活得更加规律。
许是天天跟她混在一起的原因,秦慕然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安安,我总感觉你有事儿瞒着我!”
叶安然喝牛奶的手一顿,挑眉看着他,“此话怎讲啊?”
“你看哈,高跟鞋不穿了是吧!茶也不喝了!办公室和我车里都备了雨伞和外套!你这有重大嫌疑啊!”秦慕然一条一条把她的犯罪证据罗列出来。
最后,倒吸一口气,下了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定论,“你丫不是怀孕了吧?!”
“我发现你的第六感和我的大姨妈一样准啊!”叶安然一笑,抿口牛奶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虽然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夸奖,不过他却在字里行间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真假?!难不成是那个维也纳?”
叶安然点点头,一脸被你猜中的表情。
“安安,这这孩子……你……唉……你……”秦慕然磕磕绊绊了半天,也没能把这句话说完整。
叶安然抱着他靠了一会儿,“别担心,我很好。我想得很清楚,他是老天给我的礼物,不论怎样,我都会欣然接受。”
其实她没那么伟大,她很自私的想让这条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和她相依为命。那样的话,家,就不再是她自己一个人了。
看着秦慕然颇为心疼的眼神,她笑的很释然。
“那个维也纳呢?他知道吗?”
“嗯,知道的。”叶安然点头,提起那个男人时,眼神里是她不自知的柔软。
“你们……要结婚吗?”秦慕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闹出了人命,必然是要负责任的。
“我要好好想一想。”想想我和他,是不是可以有个以后。叶安然转过头,看这窗外波光粼粼的临江。
过去和未来,那中间隔着的不过是一条马路而已。其实要过那条马路也不是件多难的事,就看谁在对面等着你。
他那样的坦然,她不能不认真。
沈易不在的日子,好像时间都被放慢了似的,叶安然开始有那么点儿不习惯。
那种感觉就像你每次都喝同一个牌子的咖啡,突然之间,却哪里都没有卖。其他口味虽然可以填补,但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
而沈易,就是她的那杯咖啡。
沈易不在的第四个周末,叶安然起得很晚。这段时间过得格外磨人,工作很少,少得她总是来来回回的想起那个男人。
她扒拉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打着哈欠进了厨房。挑了新鲜的生菜,甘蓝切成细丝,又把圣女果对半切成小块,想着要淋些撒拉酱上去,抬头看了看橱柜,又看了看一边的矮凳。
她眉头皱了皱,现在这种情况,矮凳就属于危险品,断然不能踩了。
她踮起脚,尽力的伸长手指,在橱柜里面摸索着。不一会儿,摸到一个形状差不多的瓶子,手指使劲一勾,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随之而下的除了撒拉,还有挂着六个高脚杯的杯架。
叶安然反应的很快,可是依旧来不及躲开,只好闭着眼睛抱着脑袋向后缩了缩。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沈易冲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脸色苍白的站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中。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拦腰把她抱起来,稳稳的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蹲下来看了看她白嫩的小脚,被玻璃碎片划了几道细细的口子,血珠正一点点的冒出来。
他面色不善,皱着眉头去橱柜下面找到了医药箱。抬起她的小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心翼翼的用酒精棉球消了毒,又翻了几个好看的创可贴出来,仔细的粘好。
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呆呆愣愣的小女人,板着脸教训道:“下次不要这样拿东西,太危险了!”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柔和下来:“一会儿我把你常用的东西都拿到下面来。”
叶安然点点头,后知后觉的反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你怎么开的门?”叶安然皱着眉,盯着他。
沈易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低头说了句,“区区一个密码锁,又不是保险柜!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叶安然一脸无语,“这门的安全系数也太低了吧!”
“还可以!只能证明我的技能点太高。”沈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开锁速度比小偷还快?!叶安然摆出一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严肃脸。
“不记得了?告诉过你呀,我就是开个小公司,做点小生意的小老板。”他谦虚的说道。
“那你怎么……”
“在部队的时候……嗯,这么说吧,特种兵知道吗?”
叶安然点点头,“拯救世界,维护和平的那种吗?”
“那是超人。”
“……”沈先生,你的笑话太冷了。
“其实就是作战能力比较强的大头兵。”他自嘲道。
可是安然还是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光芒,“那你为什么……”
沈易抬头看了看她,接道:“为什么退下来?”
“嗯。”她看得出他眼里的怀念,她想知道,他的过去过得好不好,“你愿意给我讲讲吗?”
沈易把头低下,苦笑了一下,半晌才抬头说道,“那是个很长很无聊的故事,你还会想听吗?”
叶安然点点头,老实的答道:“想。”
沈易一哽,有些话对老爷子也没能开口说出来,可是看着她点头的那一刻,他却好像能很平静开口。
“那年我们去金三角执行一个任务,很危险的任务。我的堂哥,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再也没能回来,就连骨灰都只能永永远远的留在了那儿。”
“那次行动,伤亡惨重,我受了重伤,弹道离心脏只有一寸。差一点,差一点就走不出来了。但是那时候,我还有我必须完成的任务,就是把我好兄弟刚满周岁的儿子毫发无损的带出来。”
他声音有些哑,在她听来,那里面是充斥着浓重的悲伤。听得她眼底发热,喉咙发涩。
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可能是杀了太多人,或者是看着太多人倒下。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法拿起枪,开枪对我来说,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军医说我这是心理问题,医学上叫创伤性应激障碍。”
“我们这种人,没法子开枪,那就只能去送死。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啊。”他仰头一笑。
叶安然心中一颤,她很想抱抱这个男人,他的笑看起来太悲伤。
“你说的兄弟的儿子,是……”
沈易点点头,直接确认了她的想法,“嗯,是木头。”
“木头,他……知道吗?”叶安然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沉重?悲伤?怜悯?好像所有都对不上号。那种情绪太复杂,她难以想象那么小的孩子都承受了些什么。
沈易点头,“知道。老爷子在他刚刚懂事的时候就跟他说了。告诉他有两个爸爸,永远离开他的爸爸是个大英雄。而我这个爸爸,会一直陪着他长大。” 迟到的丘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