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只觉得沈易的眼神里嗖嗖的放着冷箭啊,射得他的小心脏真的有些承受不起啊。
“呵呵呵……别那么认真嘛!”
“林森,你就祈祷你千万别栽到我手里。”说罢把水晶杯朝他一扔,也不管他接没接住,转身就走。
林大医生那叫一个手疾眼快,接住杯子,小心翼翼的擦了又擦。要知道,这杯子可是自家母上的处女作,若是碎了,估计他这下半辈子就算是交代了。
想想沈易那眼神,他就老泪纵横啊!知道这男人记仇,没想到记仇到这份儿上啊!
病房里,安然和木头已经把送来的午餐都一一摆好了,沈易推门进来,这一大一小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沈易被他们瞧得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爸爸,你再不来,安然阿姨和小妹妹都要饿坏了!”木头一脸的不耐加心疼。
“很饿?”沈易伸手把她额前的发丝顺到耳后。
叶安然摇摇头,一边把筷子递给他,一边委屈道,“沈易,我感觉我被骗了。”
男人加了一筷子的青菜放进她碗里,不急不缓的应着,“被谁骗了?”
“就是那个林医生啊!他说你要我跟着他去孕检的!可是你一路过来,这么久都没开口问我什么。难道不是他骗我?!”叶安然眉头微蹙,说话的样子也带着一股子的不甘心。
沈易的眸子几不可察的暗了暗,心里想着如何给林森来个一万种死法,面上却不露声色的逗弄她,“安然,你这是在怪我不关心你吗?”
叶安然一愣,想着自己哪是那么无理取闹的女人。抬眼又看了看他极其认真的眼神,有些嗔怒,也不应声了,气哼哼的给木头的饭碗里堆了好多菠菜。
木头看着碗里瞬间冒出的这一片绿油油的菜叶,朝着自家老爹瘪了瘪嘴。
沈易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这下木头扛不住了,长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叶安然被他逗得一笑,“小孩子家家,怎么那么多话?!快吃饭!”说罢,又添了点菠菜过去。
“爸爸……”木头终是忍不住求救了。
沈易倒也不纵容他,“多吃点菠菜,补铁。”
木头:“……”
叶安然一边吃着一边用眼神偷偷留意着身边的男人,倒是想看看,她若是故意不说话,这男人究竟能冷她到几时。
可还没过两分钟,沈易就开口了,“安然,看来我的美色比今天的菜更下饭啊。”
“嗯?”叶安然一愣,并没反应过来这言外之意。
“你看一眼,吃一口饭,连菜都剩下了,难道不是因为我秀色可餐?”沈易放下碗筷,猝不及防的贴近她。
叶安然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避开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赶忙夹了几口菜吃来压压惊。
沈易不在逗她,徐徐说道,“你做完检查,我就接到林森的汇报了。”言简意赅的一句解释,却并没有把这个林大喇叭通告全城的事告诉她,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她气嘟嘟还十分委屈的样子。
不过,此仇不报非君子,想必林大医生遭殃是迟早的事情了。
午餐时间过后,一大一小都开始有些犯困了,沈易安顿好两人便去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听着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便办了一周后出院的手续。小孩子恢复的快,在医院待久了反而没好处。
沈易出了医院,便赶着去邻城开会,只好交代特助给木头准备轮椅和儿童专用的单拐,又吩咐了老爷子的勤务兵,晚一点把叶安然接回大院去。
等叶安然悠悠醒来的时候,勤务兵同志已经和木头小同志玩了一个多小时的123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这等良苦用心,叶安然真是感动不已啊。
回到大院,老爷子正左手跟右手对弈呢,饭菜摆在桌子上,说要等着安然丫头回来才吃饭。
叶安然笑眯眯的凑过去看棋局,老爷子却笑眯眯的打量着她圆滚滚的肚子。
勤务兵小同志把热好的菜端上来摆好,立立正正的敬了个礼,才转身出门。
叶安然虽说平日也不善言语,可是和老爷子在一起,也没觉得冷清。沈老一边吃一边绘声绘色的说着沈易小时候的事儿,从下河摸鱼到捅马蜂窝,最后的最后,语气突然黯淡下来,“安然丫头啊,你别瞧着沈易这小子现在知冷知热的!小时候可没少欺负他妹妹!”
“千秋吗?”叶安然撂下了碗筷,轻轻问道。
老爷子点点头,眼里恍惚间有些湿濡,叹道,“我们千秋啊,特别懂事。小时候被这混小子欺负了,也不告状,什么也不说。可大院里这一辈儿,除了陈老家的假小子,就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娇滴滴的小丫头,大家伙儿都疼着呢。唉呀,这丫头一晃,走了也有些日子了,该回家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啦。”
沈老有些落寞的起身,朝她摆摆手,“丫头啊,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了吧。”
叶安然点点头,上了楼,留沈老一个人坐在摇椅上愣愣的出神。
关于沈千秋,她听沈易提过,虽是寥寥数语,却听得人莫名心酸。
好好一个姑娘,说是爱了不能爱的人,为那男人吞过药,割过腕。最后,心如死灰的求着他,把她送去了异国他乡。
叶安然她最了解一个人的日子有多难过,心就像是一片浮萍,脆弱的一碰就碎。哪怕是路人的一句问候,人潮中的一个背影,都成了一把无形的刀,随时闪着刀锋,伺机而动,等着豁开那刚刚愈合的旧伤。
千里迢迢的去了自以为遥远的地方,以为可以在别人的根里安顿自己,哪知道,其实不过都是妄想。若她自己不放手,那个人的名字就成了这世界上最短的咒语,念一次,她便折磨一次。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是木头出院的日子。
叶安然和沈易早早起来,陪着老爷子吃了早餐,还没走出家门,就被一个电话给定住了脚步。
“哥,我回来了。”沈千秋一个人站在城南机场的候机大厅里,看着满眼的黄皮肤黑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把这话平静的说出口。
“终于肯回来了。在那等着,哥去接你。”沈易语气里带着一抹久违的轻松。
“老爷子,千秋回来了。”沈易看着老爷子期盼的眼神,给了一颗定心丸。
沈老点点头,心里骂着这个小没良心的,眼圈却又红了红。
沈易拉着叶安然上了车,“我们去接千秋!”
“那木头呢?!”
“让林森送回来!”
叶安然默默腹诽着,木头啊,你这爹真不是亲的啊!真是苦了你了啊!
要说这无巧不成书,两人一下车,正碰上秦慕然拖着个行李箱往机场里面走。
沈易脸色一沉,“你怎么在这?”
“好意思问吗老板?!我这是替你出差!替你出差!”秦慕然带着一脸的生无可恋咆哮道。
沈易挑挑眉,“怎么?不乐意?”
“不敢不敢……谁敢对大老板不乐意啊。”秦慕然纵然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此刻他也得面若桃李,笑带春风。
“知道就好。”
秦慕然赔着笑,指了指他俩,问道,“你们这是度蜜月啊?!”
叶安然朝他翻了个白眼,“度蜜月?!你见过带球度蜜月的啊!”
秦慕然一脸了然的样子,贱笑道,“对吼!都是在下没经验啊!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啊!”
看着他那讨打的样子,叶安然毫不留情的给他一肘子。
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接着问,“那你们来这儿干嘛?接人啊?”
叶安然刚想说,就被自家男人拦了下来,只听他幽幽开口道了句,“我怕说出来,你就没心情替我出差了。”
“戚!小瞧我!多大点的事儿,还能吓到小爷我?!”秦慕然一副你竟然瞧不起我浪荡样。
沈易也是够腹黑,直到远远看到自家妹子,才拉着秦慕然说道,“看前面,是不是有个熟人?”
秦慕然吧着眼睛望了望,这一看正对上沈千秋回头的视线。
这男人一心虚就容易慌乱,一慌就一把揽过了身边的叶安然,顺便还对沈易道了句,“哥,人借我用用!”
叶安然被他这举动搞得有些懵,眼神迷离的看向沈易,只见沈易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她安心。
于是,这三个人就以这么奇怪的组合方式走了过去。
“欢迎回国。”
“好久不见。”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的让叶安然有些乍舌。
半晌,一股奇异的气氛开始充盈在这四人之间。
叶安然朝小姑娘伸了手,“你好,我是叶安然。”
沈千秋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拉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其实,当她看见叶安然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输得有多惨。他曾说过,他最好的朋友叫安安,她性子和她很像。
她想,也许秦慕然爱的从来就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个比她清冷,比她精致的女人。
嗯。一定是,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不是吗?!
“哥,我累了,我们回家吧。”她把眼神错开,尽力不去看眼前的男人。
沈易接下了她的行李箱,大步走在前面。她小步小步的跟在他身后。
等到坐进了车里,她才怏怏的靠在车窗边小声的开口,“爸爸还好吗?有没有怪我?”
“挺好的,你只是出国学习而已,怪你做什么。”沈易开着车,不疾不徐的应着。
沈千秋有些懊恼,“你说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可是一见到他,还是……”还是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想哭就哭吧,回家别让老爷子瞧出来就行。”沈易一句责怪都没有,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哥,你怎么不骂我了。”
“千秋,爱一个人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骂你?!”
沈千秋一时愣在那里,半晌才说了句,“当初……”
“当初骂你是因为你傻!一个失恋就让你要死要活?!连我和老爷子都不要了!”沈易睨了她一眼。
“哥,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需要躲藏的时候,帮我离开;谢谢你没有怪我执拗的不肯忘记,谢谢你从小到大虽然欺负我,却更护着我。
等到车开进了大院,沈易把车速放得极慢,“千秋,叶安然是你嫂子。”
“我知道。我不会对秦慕然再有非分之想的。”小姑娘眼圈有些红,嘴上却倔强的应着。
沈易知道自己的话没说明白,只好又解释了句,“叶安然怀的是我的孩子。”
“哥!你怎么能这么做?!”
显然,一件本来清楚的事情被我们的大总裁越描越黑了。
“沈千秋,回国的时候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小姑娘托着腮寻思了一会儿,答道,“没有啊!我有检查好多遍的!”
沈易怜悯的看了自家妹子一眼,“我怎么没见你把脑子带回来。”
沈千秋气结,朝他吼了句,“你是我亲哥吗?!”
“你这种智商,估计也不是我妹妹!”沈易撇了她一眼,嫌弃道。
小姑娘气哼哼的抿着嘴,理也不理他。仔细顺了顺刚才的几句话,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
想打探打探,可是身边的男人浑身冒着寒气呢!她小心翼翼的用眼神溜了溜旁边脸色有些黑的兄长大人,心里哀叹了一声,决定放弃刺探军情的念头,还是默默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比较好。
车子平缓的停在院子里,沈老爷子正背着手在侧廊里踱着方步,看见千秋从车子里钻出来,愣了下神儿,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沈千秋被老爷子摆这么一道,委委屈屈的看着沈易,“哥,你不说爸爸没生气吗?!这都不理人了!”
沈易看了看老爷子背影,吐槽道,“多大岁数的人了,学什么年轻人啊!还撒娇?!”
“撒娇?!”沈千秋错愕不已的拍了拍自己耳朵,不是幻听了吧!她那个铁骨铮铮的父亲大人,两年不见竟然添了新技能!
沈易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哄哄老爷子。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大义领然的就上了楼梯。不一会儿,站在院子里的沈易就听见老爷子洪钟一样的笑声传了下来。
沈千秋回国,心里最复杂的恐怕就是秦慕然了。
叶安然被他扣在机场走也走不得,看着身边这男人一脸颓废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的装着苦情戏呢。也真是难为她一个孕妇,挺着个肚子直接把人拽去了零下一度。
说起这零下一度,可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这地方是江家的,江陵韵的地儿。
刚落座,一挥手,便是一打威士忌。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下去。直到被她伸手拦下,秦慕然才戚戚然的笑着说,“安安,要不然怎么说我对你念念不忘呢!这世界上,就数你最了解我!”
“秦慕然!我带你来这里,是想给你个解脱,但是你也得给我个解释吧?”
“有什么好解释,你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嘛!”秦慕然狭长的眼瞌成一条缝,嘴角始终勾着笑。
叶安然是看出来了,从他眼神里就看出来。沈易的妹子就是他心里念念不肯忘,始终藏着掖着的人。“傻子!你以为拉我下水你就能逃避了?!我怀着的是沈易的孩子,我是要嫁给他的,你能瞒多久,你以为沈易会帮你?恐怕现在那姑娘已经知道实情了吧!”叶安然心里替小姑娘不值得,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胆小鬼那么折腾自己。
“你是不是男人啊!”叶安然叉着胳膊朝他喊。
又是一杯酒下肚,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说什么呢!小爷我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妥妥滴爷们儿!”
“那你就告诉她呀!”所谓恨铁不成钢不过就是她现在的情绪吧!
“告诉她我爱她?在她爱我之前就爱她?”秦慕然眼底一片猩红,带着点哭腔似得说道,“安安啊,我说不出口。如果那些话说出来,我就是害了她,害她一辈子都不能安安稳稳嫁人,害她一辈子都不幸福。我会恨我自己。”
他有一万个爱她的理由,如今却独独少了一种能爱她的身份。
“为什么?”叶安然不明白,她不明白相爱的两个人,爱得那么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安安,生我的妈妈,是她亲姑姑!沈易是我哥,她是我妹!我们是血亲,注定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不能!”酒喝得烈,他说完就歪在沙发上,眼角一滴泪倏地滑进头发里。
叶安然愣怔的看着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这日子,真他妈的比电视剧还狗血。
叶安然坐在那,看着他一杯一杯的把自己灌醉,又哭又笑的自言自语。她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从她座旁匆匆而过,背影像极了沈易。
沈易!叶安然一拍脑门,忙把手伸进了挎包,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
滑开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那男人的。叹了口气拨回去,心里道着,怕是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了。
刚拨通就被人接起,一秒等待都没有。就像对面的人正等着这通电话似的。
“在哪?”他的声音依旧是往日里的样子,哑哑的,沉沉的,听不出个情绪来。
虽然没干什么坏事,可是报出零下一度的名字时,她自己反倒是有些莫名心虚了。
“零下一度?在那等我。”
“嗯。”
对面的秦慕然已经醉成了一滩泥,她看着一个头两个大,干巴巴坐在这等,倒也有些百无聊赖,随手摆弄着桌子上的酒杯,看着冰块一点点融化在酒里,然后冒出些许个气泡来。
“哈喽!叶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动作。
抬头一瞧,是许久不见的江陵韵。
依旧是火红的唇,勾人的眼,头发理成了利落的短发,染着烟灰色,耳朵上坠着两个细长的耳线,波凌波凌的闪着人眼。
“好久不见。”说完,叶安然有些想笑。
才发现,好久不见这个词当真是妙极了。
故友间的久别重逢说一句,旧情人的冤家路窄提一句,情敌间的分外眼红也要来上这么一句。
情敌?
嗯,是了的!许是在面前这个女人眼里,她所扮演的就是这么个角色。
江陵韵笑望着她,“不请我坐一坐?”
面对她的主动进攻,叶安然不盛情邀请一下反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向里挪了挪,坐到秦慕然边上,腾出个位置来,“既然江小姐有这个兴致,那就请坐吧。”
“看来你不是很欢迎我啊!”江陵韵抿了一口杯中酒,被味道呛得有些皱眉。
叶安然忍不住在心里嗤笑,面儿上不咸不淡的说道,“江小姐,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谈得上欢迎不欢迎吗?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了吧!”
江陵韵端酒杯的手一顿,对上她略显清冷的眼,下颌微微抬起,“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来给你讲故事的。”
叶安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话带着些许玩味,“我猜江小姐的故事一定很长。不介意我点杯水吧!”
“当然,叶小姐请便。”混惯了娱乐圈的人,有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就算她今儿个有再多的弦外之音,江陵韵也可以置若罔闻。
叶安然招手唤了一旁金发碧眼的小哥,“Waiter,acupofwaterplease!”
小哥动作利落的递过来一杯温水,刚好入口的温度,小小抿了几口,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等着对面的人开口。
“叶小姐好像从来都不好奇我和易的过去啊?”江陵韵手上轻轻晃着杯里的酒,眼神却直直落在她脸上。
叶安然微微一笑,手上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顺着她的话应道,“好奇,对于大明星的恋爱史当然会好奇。”
她佯装糊涂,江陵韵却不给她机会,“恋爱史?呵?该是婚史才对!”
“你现在在NEVER工作,你可知道这公司当年是因我而起?!易很宠我,大概是因为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初恋总是美好的。那时我是唯一被他带进私人圈子的人,他有很多一起长大的发小,想必你还没见过吧?” 迟到的丘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