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绣深情款款的和一干女眷话别,老妇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
“孩子,虽然你父亲领着贸易司,但朝里的事归大老爷们管,咱们妇人家多多走动,朝廷管不到咱们头上。”
程绣温柔的回答,语气软软糯糯,
“小女能认识各位姐姐妹妹,已是小女的莫大荣幸,就依老夫人所言,今后大伙姐姐妹妹要多来往为好。”
“咱们江南好男儿数不胜数,以后大家寻见合适的,多想着绣妹妹啊。”
老妇朗声给众女交待了命令,众女大笑称是,程绣两颊通红,羞涩的低下头,小女儿姿态惹人怜爱。王七站在车厢旁,隐隐约约瞧见里面的场景,与往时截然不同的音容笑貌,程绣陌生的面孔颠覆了他的感观,王七神色不变,低着头,恭恭敬敬的伺候着程绣走上马车。
王七敏锐的感到,马车里的程绣又恢复了平日冷漠,他甚至有一丝错觉,刚才的程绣,在那座楼里的程绣,如梦似幻,透着虚假的真实,这种情形,首次和程绣对答时便曾感受,真是一个变幻莫测的女子,王七对自己这位女主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江兴学会没有受到当日骚动的影响,士子们奔走相告,享誉天下,名动各方的江南大儒,自号雾庵居士的陆老大人要在学院同各位士子共商学问。
院中,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一身灰色袍服的陆友彬走上高台,望着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年轻面孔,他们的眼里闪烁着光芒,陆友彬心中涌起无限豪情,先向周围鞠躬施礼,台下也纷纷下拜,他缓缓开口,声音充满威严,
“各位小友,当日之事老夫已知晓,老夫年长你们几岁,吃的饭比你们多了几碗,这不是老夫倚老卖老。”
“当年老夫身处朝堂,和先帝在某些政见上产生分歧,于是老夫离开中枢,出任地方民政。就是到此时此刻,老夫依然不认同先帝的那些做法,可这并不代表老夫就丧失了为国为民之心,在地方上,老夫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人的一生做不到完美无缺,朝廷亦如是,你们将来都是朝廷的栋梁,是百姓的依靠,成事者最忌浮躁,你们沉下心,多听多看多学。朝廷的国策,只要着眼天下苍生,咱们都得拥护,能让百姓衣食无忧,大体便无错,不理解也要理解,不认同也要认同,一切从自身做起。”
调子平稳又缓慢,浸透着每一个人的心房,雾师之言,是至理良言……
在江兴府的这些时日,该做的事基本做完,程绣等人收拾好行装准备返回陵城,却突然接到一封请帖,正是当天对程绣呵护备至的那位刘老夫人,江兴宣抚使正室,朝廷亲封二品诰命。老夫人非常喜欢这位乖巧懂事的程家丫头,回府后时时想念,故迫不及待的邀程绣过府一叙,帖中言明,只谈私事,不论公务。在这个时候下帖子,未免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程绣想来想去,家有一老,如有一小,大概老太太调皮捣蛋,无人可管?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至于对自己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她带着王七和两名护卫动身前往刘府,让其他人做好出发的准备。
刘府占地广阔,后府竟然修建了一处水榭,显得别有风味,刘氏出身于江南大户,宣抚使得其娘家相助,收获颇多。在刘府侧院,只允许女眷来往居住的正堂里,刘氏和程绣共坐一张长椅,说着女儿家的私房话,程绣时而轻笑,时而羞涩,做足了小女儿的姿态,惹得老夫人心肝宝贝的乱叫。
王七被安排在前院专供下人歇脚的偏房里,心中烦闷,刘府规矩极严,下人们不得随意走动,屋内只有王七一人,细细观察这下人房间,修缮得像模像样,处处透着刘府的大气,可他心里却想着陵城乡间的那座小院和自己栖身的狗窝,简陋归简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多好。
程绣和刘氏聊了许久,用过午饭,回到刘府为自己安排的居所,侍女关上门,程绣疲惫的躺在床上,脸上肌肉一阵阵酸疼,极少应付这种场面令程绣很不适应,比起上次众女的聚会,在这里完全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不愧为二品大员的正妻,刘氏的嘴可稳着呢,是不是该告辞了?程绣向门外喊了一声,侍女推门而入。
“把我那个仆人唤来。”
对程绣的要求侍女满脸难色,回禀说府里规矩严,贵客自有专人伺候,再说男性也不能进入这处女眷歇息的地方。程绣神情不变,挥退侍女,看着满屋豪华的装扮,慢慢闭上了双眼。
下午,刘氏又招程绣叙话,地点却是在前院的某处偏室,堂前挂着一幅帘子,说了一会话,老夫人吩咐下去,一书生打扮的男子由门外进入,走到珠帘前,对二人恭敬的弯腰,
“小侄问姑母安。”
透过珠帘,程绣见那名男子的长相甚为英俊,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说过话后静静立在堂前,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
刘氏笑呵呵的握着程绣的小手,介绍起自家侄子,
“小唐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虽不敢说人中龙凤,容貌才识都还过得去,老身上次说要为你留意青年才俊,选来选去,厚着脸皮挑中自个侄儿,想着给绣儿你牵牵线,绣儿不妨看看,合适不。”
“啊!”
程绣掩口轻声惊叫了一下,脸颊顿时浮起了两团红晕,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哪敢自作主张。”
刘氏爽朗的哈哈大笑,
“又不是要你们今晚拜堂成亲,丫头啊,咱们女儿家的终身大事的确要听父母,更要自个拿主意,最好找个和乎心意的,哪能两眼一抹黑,这小子你先看看,不满意咱一脚踹了他!”
那唐侄儿被姑母的一番话弄得苦笑连连,老夫人看着羞的头都快埋进怀里的程绣,转头望着侄子,严厉的说道:
“程家妹妹你可见着了,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别藏着掖着。”
唐侄儿苦笑更甚,又施了一礼,看着帘后两女,沉吟一下,认真的回答,
“侄儿不敢也不会讲那等虚言,侄儿与程家妹妹乃是初见,互不了解,侄儿虽然长相还算过得去,自家身上的毛病却不少,怕是辱没程家妹妹了”
“你这小子,太实在……”
刘氏感叹一句,摇摇头,自家侄子为人老实,不知道身边的丫头瞧不瞧得中。
“绣儿丫头,我这侄儿别看是大户人家出身,从小就老实,要没个得力的人帮衬着,往后还不知会咋样……也罢,丫头你不妨当他是个备选,以后找到更好的,再踢了他,老身保证,这小子玩不出花样。”
刘氏不顾程绣几次提出告辞之意,强留她在刘府住上一宿,用老夫人的话讲,绣儿丫头啊,你马上就要回去了,你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安心在我府里歇上一晚,圆了老身的念想不是,程绣拗不过,只得逐了她的意。
傍晚,刘府的一间密室里,刘氏盯着面前的侄子,淡淡的问道:
“你觉得程家丫头如何?” 不败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