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蝴蝶背对着祭月,朝九妖姬挤眉弄眼,九妖姬紧张的双手发麻,哪里还管的了他的眼神暗示。瞪了一眼谢蝴蝶,意思很明显:等死吧。
正当谢蝴蝶急的怕身后的人一掌劈了他的时候,身后的人开了口,谢蝴蝶和九妖姬两人同时愣了一下:他这样的人竟然害怕的声音都颤抖了。
不知为何,谢蝴蝶突然升起了一股负罪感。
真不该听那臭女人的话。为什么偏偏那么相信她的话呢?即便是现在,他都有种错觉,就算把她一个人留下,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对,她不会死,这种感情太强烈了,所以才会被动的执行她每个眼神每个示意。
她,可是娆木离啊!
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呢。
“她人呢。”那是一种明知,仍旧不死心的倔强。
谢蝴蝶和九妖姬两人看了彼此一眼,低了头。
他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战栗,那是一种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我问你人呢!”
祭月第一次说话那么暴吼,吓的谢蝴蝶和九妖姬两人直哆嗦,转身瞅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她,让我们先出来。她,她马上······”
祭月面如死灰,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谢蝴蝶,谢蝴蝶想去拉他:“你不能回去,她会骂死我的。”
话还没说完,前方突然坍塌,整个山洞都在摇晃。
等眼前恢复清明时,三个人都傻眼了:两边的岩石填满了整个甬道,压根扒不出一条缝来。
谢蝴蝶嘴唇颤抖:“怎么······会?”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祭月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拧住他的衣领,九妖姬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臂,略带哭腔:“你们别闹了,赶紧想办法啊,你打死他也没用啊。再说,娆木离是相信他才会把你交给他的,你怎么可以倒打一耙呢。”
谢蝴蝶不说话,愣由祭月的双手摁住他的脖颈,什么时候松开的他都没有知觉。双眼呆愣愣的看着前面坍塌的地方。
上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九妖姬抬头朝上方看去——苏箐带了一队人马站在洞口俯视下面,两眼扫了一圈,没看见要找的人,再看向祭月和谢蝴蝶,顿时神色变了变。
今日终于是一个晴天了,连下了两日的雨,身上的衣服黏哒哒的不说,这挖山的工程难度也大了不少。九妖姬朝青铜门看了看,大门是没办法打开的,也不知这天门到底怎么设置的,死活撬不开,还是只能从小密道往里挖。
那两个男人已经连着三天三夜没睡觉了,手上破了也不止血,她看了都疼。
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凉棚,谢蝴蝶坐在那,托着脸像个木头一样看着那些人在那动工。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你也不要自责了,不是你的错,要是我是你的话,我也会那么做的,毕竟她那样的人在最后时候能想到你,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相信她是那种宁可牺牲自我,成全别人的人。”
九妖姬说完自个心里都在打鼓,不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安慰别人。
谢蝴蝶眼睛瞪的有点酸痛,几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他真是受不住了,也不知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扭了个身子把桌上的茶水拖了过来,九妖姬看他终于吃东西了,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笑道:“是不,你也这样想的吧。”
谢蝴蝶乜了她一眼,咬了一口干饼,突然说道:“你不是喜欢祭月么?女人会这么好心?不都巴不得自己的情人死于非命么。”
九妖姬冷嗤:“你也太小看我九国的女人了!何况我还是王。这点胸襟都没有还怎么令我的百姓臣服呢。”
看着不远处的山洞,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有点落寂:“更何况那个人是她。我好像喜欢娆木离比祭月多哎。”
谢蝴蝶打了个哆嗦,没接话。
许久,他吃饱喝足后,眯眼看了看雨后湛蓝如洗的天空,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还是头一次切身体会到。
“我也一直觉得她不是那种奉献自己成全别人的高贵之人,可是,我却忘了,她其实要救的只是祭月而已,我们只是侥幸。”
九妖姬脸色白了白,看向谢蝴蝶的侧脸,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最后一个眼神,他是不是把它想的太过简单了?那么深刻的祈求,略带调皮的笑意,夹了一丝微微的警告,她就是这样一个欺诈者。不说话,她仍旧可以欺骗世人。猜不透,看不明。唯有等待结果。
娆木离,你一定要活着,我这一次一定要打你一巴掌!不然他谢字倒过来写。
路南为难的看了一眼前面自家主子,身后的兄弟实在是撑不住了,连着挖了几日,不带休息,就算是铁做的也有零件会坏啊。
可是,苏箐没有半丝喊停的意思,没法子,路南朝他们递了个眼色,接着干。
士兵们顿时垂头丧气,连举铲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箐还好一点,至少中途休息过几次,他身边的男人完全没有一丝想要休息的意思,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挖,是个人都会受不住。那双手,完全不能看了,鲜血淋漓。
苏箐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喊了他两句,一点反应都没有。无法,他站起身,朝路南吩咐道:“让大伙休息一下,一盏茶后继续。”
路南轻轻吐了口气,恭敬道:“是。”
走到凉棚处,谢蝴蝶和九妖姬两人面色难看的坐在那。苏箐一屁股坐下,双腿终于开始发软了。
九妖姬给他倒了杯茶。
他接过仰头而尽。
九妖姬问:“赫连渊回去了?”
这是这两天头一次说话,话题的本身就有点不开心了。
谢蝴蝶嗤笑:“你问他干嘛?他不回去留在这干嘛?找人打架?你打的过?”
苏箐看了看两人的神情,说道:“七弟娇生惯养惯了,在这种地方难免滋生了些戾气,你们不要跟他计较。北国现在无人坐镇,我让他先回去的。”
谢蝴蝶一听,更加不屑了,冷嘲热讽道:“是,就你们北国兵强马壮,一个王不在,国家就转不起来,我们西夏疆土贫瘠,庸才遍布,反正不回去也没事,说不定,他赫连渊还能趁机偷袭一下我西夏你说是不?”
九妖姬帮衬着他:“还有我九国。”
苏箐是头一次接触这么幼稚的王,皱了皱眉,语气尽量缓和:“现在的情况大家心情都不好,我奉劝两位还是态度好些,事情好做,理智为上,不然冲动之后,事后后悔可没什么用了。”
两人被他呛的不出声。
良久,苏箐问:“她真的被埋在里面了?”
谢蝴蝶哈的笑了出来:“搞了半天,你是觉得我们吃饱了撑着在这没事干呢?她那么大个人,我们难不成还眼瞎?一瞎还瞎三?”
苏箐看着他,脸色也不是很好:“风王,我苏箐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我也相信,我跟她的交情绝对比你厚,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担心她么?”
他强压着怎样的心情坐在这,他一个外人怎么会明白!
九妖姬一把把谢蝴蝶给摁在椅子上了,转头对苏箐说:“都这个时候了,大家说话和气点,别动不动就吵,为今之计是想着怎么把她救出来,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九妖姬绝对相信她,我不相信她会那么容易死!”
九妖姬眼眶泛红,一本正经,像宣誓一般站在凉棚内一字一语说道。
两个男人抬头微微愣了愣,随即沉默了下来。
相信?!相信,相信,似乎跟着她一路走过来,都是靠着这个信念走过来的。因为她是娆木离,所以认为她不会输。因为她是娆木离,所以认为她不会死。因为她是娆木离,所以她可以战胜一切。
只是,谁还记得她也只是一个凡人,她也是血肉之躯,她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她也有落泪的时候。
而这种滋长的相信,泛着冰冷的绝望。
她是一个为了自己谋取一切的人,她自私自利,杀人不眨眼。可是,最终,细数她的罪过,就算她想要的附加在这一切之上,也是站在高处放远了目光的,她没有滥杀无辜,战争生灵涂炭不可避免,她已经用把伤害减少到最少了。
她不挑动战争,赫连鸿迟早会做。昭国和北国,内部早已腐败,战争的爆发迟早到来。她只是把这一天提前了。
苏箐低着头,双手紧握,他看不懂她,从始至终都未看懂过。
在看到祭月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思念的男人是谁,那样谪仙般的尊贵男人,的确是值得她爱慕的。
他承认自己不甘心,不想放手。她对自己不是也有情意么,不然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保他的命?!即便让赫连渊坐上了王位,她也要了手谕,保他平安一世。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想?让他如何甘心放手?他想当面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无意,为何要做的这般让他动情。
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氤氲忍了下去,他站起身,准备继续。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即便是绝望的相信,他仍旧信她。
这时,远处飞奔而来一支军队,带头的是临近疆城的将军铁飞,一眨眼功夫就停在了他的跟前,铁飞跨马落地,对他行了个军礼:“三王爷。”
苏箐看着他不说话。
铁飞反应过来,“哦,我们是王上临时调过来的,说是有任务,到这里来找三王爷。”
谢蝴蝶在身后冷笑道:“还算那小子有点良知。”
苏箐不想跟他拌嘴,对铁飞挥了挥手,“你去路南那边,他会跟你吩咐。”
铁飞抱拳:“是。”
祭月双手紧紧捏着泥土,眼泪无声的滑过脸庞。心中的疼痛快要吞噬他整个身子,连喘气都只能小心翼翼,生怕连这最后的希望都会消失。
她一直都不听话,从小就这样,他说什么,她就跟他反着,似乎惹他生气她才会开心一样。每每跟她红脸,她便一副委屈的模样低着头,噘着嘴,嘴里嘀咕,全是骂他没度量的话,他偶尔话说重了,她抬头就用一种恨恨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喜欢她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于是话说的会更狠。
那一次,为了什么吵架的呢?
他没想到的是,她竟会半夜起来一把火烧了他的院子。看着她快速消失在木白花树上,他气的浑身哆嗦,她是当真宠不得的,还想烧死他!
更他让气愤的是,她竟然还爬到花颜的床上去,两人当着他的面嬉笑怒骂。一股邪火从身体内烧遍全身,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似乎也怕了,小心翼翼跟了回来。
他朝她怒吼:“滚。”
她看着他,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他心口一疼,可,刚才那一幕仍旧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那邪火烧的他丧失了理智。
她就那样咬着唇看着他,不说话,却也没有滚。
他径直进屋,被子一掀,吹灯睡觉。
院子内的焦味浓重的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个翻身,她竟跟了进来,一声不吭站在他床前。
他便那样,在黑暗中,看着她。
“祭月,你不要生气了。我错了。”她第一次低声道歉。那一瞬间,他有点后悔了。
她过来牵他的手,软糯的声音带了哀求:“祭月,你不要这样,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绝对不烧你的院子,我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他顿时觉得自己幼稚的不行,可是一想到她跟别的男人那样嬉笑打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原来,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他那时有点慌了神,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之后。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声道:“你回去睡吧。明日过来受罚。”
她跪在地上半天没反应。他起身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责备道:“地上凉,就那么喜欢跪地板?明日过来有的是给你跪的。先回去睡吧。”他是真的有点累了。
而她却爬上他的床,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笑嘻嘻的躺了下来,“今晚我想跟祭月睡。”
本已平复下来的心顿时被她激起涟漪,他感到口干舌燥,捏着她细弱的手腕拉起她的半个身子:“胡闹!回你的屋睡去。”
“我不!”娆木离式的倔强。
他哭笑不得,最后被她树懒似的抱了一整晚。他不敢面对她,她从后背轻轻抱着他,声音温柔呢喃:“祭月,你真温暖。”
他低了眸,颇为嘲讽的笑了笑:傻丫头,他不是个温暖的人啊。或许,在见识到他的冷酷之后,她就不会这么抱他了。一想到有一天,或许她会用厌恶的眼神看自己,他的心口泛着微微的疼痛。 本宫甚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