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以前不止一次想到,会有这样的时刻,会有这样的女人,总会有一日,来到她面前?
告诉她,顾东黎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虚软。
离她那么近的女人,她没能及时发现那个面容,看透她的心。
这个时常在她身边的面容给她留下了深刻无比印象的面容。
美丽,清馨,让她喜爱,让她愉快,尽管,都只是细微的。
这些细微的印记,都化成了钢针,刺到她心上来。
教室里渐渐的安静下来。
上课铃声并没有响,可是,大家安静下来了。
学生们看着他们的叶老师,以从未有过的清冷的表情,看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安静。
这能勒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安静,像绳索一样缠住了籽言。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感觉。
像无数个夜晚,她静静的坐在地毡上,所对着的,只有灯光下,自己的身影的时候,那么静,那么静。
可眼前分明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却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也是那么静,那么静……
她的手,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腿,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她抬手将笔记本合上。
好像把所有的,都合在了那里面。
上课铃声响了。
她拿起粉笔来,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题目:《法的本质》。
一笔一划的,每下一笔,都郑重其事。
笔尖有白色的尘,落下……
就“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本质与现象是一对范畴……为什么是一对范畴?”
她喃喃的问。
随意的,她不是想问个答案。
学习时,她都要学这些东西,在陈旧和重复中,寻找着新鲜和趣味。
“因为,这两个方面是密不可分的。”
顾东黎翻着报纸。
他头都没有抬。
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接上了话……
粉笔“咔吧”一下断在那里,“畴”字的最后一个点,没有点上。
她狠狠的将那一点添上去,深吸一口气,她转身,打开麦克风。
她轻声的对学生们说对不起,今天文档出了点儿问题,没有办法用幻灯片了,我全部板书吧,尽量的把字写大些,让你们看清楚……
她的话没有讲完,下面竟然有学生开始鼓掌,渐渐的,那掌声汇成一片,她停住了。
叶老师,我们喜欢你的板书。
很美。
有个学生在后排大声的喊。
善意的轻笑。
很单纯的笑。
远远的,她看着,然后,她微笑,点头。
她说谢谢,我会做的更好。
我会做的更好。
这是,我能做好的,不多的事情;这是,我能守住的,不多的地方……
籽言下了课,一天的课程结束了。
前面是红绿灯,她停下车,一瞬间她意识到了什么,往身后瞅了瞅。
就在她车不远的地方,一辆白色的小车子停了下来。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决定的,籽言迈出了脚步,走到了那车子的驾驶位,隔着车窗子,她望着车里的人。
灯亮了。
身前的马路上,车子呼啸而过。
每过一辆,带过来一阵劲风。
围巾也被吹起来,扑到她的脸上。
她抬手拢下来。
张莉。
张莉停下车子,便看到叶籽言猛然间回身往自己这边走来——张莉怔了怔……
隔着玻璃窗,她和叶籽言默默对视。
然后,她开车门下了车,微笑着,她叫了声,“籽言。”
她看着叶籽言平静的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她确定了,这声“籽言”像是抽手一记耳光打过去。
籽言却不会回扇她。
“你跟了我好久了。”籽言镇定的说。
“嗯。”张莉笑着,“有一阵子了,你才发现。”
籽言再让自己镇定,也难免吃惊。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可是张莉……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样无所畏忌?
还是她确实是少见多怪了,她们,都是这样的无所畏忌?
她思索着,说,“照片我已经看到了。”
张莉笑嘻嘻的,“挺清楚的吧?角度拍的很好,我很满意。”
籽言看着张莉,这个女人,笑起来,很妩媚。
“张莉。”
“嗯。”
“如果再跟着我,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籽言安静的说。“会有什么后果?”
“我想,你已经踏着顾东黎的底线。”
没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谈论我太太。
张莉一怔。怎么忽然觉得叶籽言那淡淡的语气里,有一种顾东黎的味道。
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好像。
她忖度着这句话的意思,“唔”了一声,说,“籽言,我是想看看你,想和你谈谈。阿黎是哪样的一个人……”
阿黎。
她叫他阿黎……
多么亲热、多么亲昵,阿黎!
她在心里冷笑。
“看到了,看够了?我也看到了,看够了。我也不想和你谈。你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想要东黎。”
籽言听了,笑,“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我喜欢他。”张莉眨着眼,“他就是我想要的那种男人。”
“那你去问问他,你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人。你来跟我说,我第一代替不了当事人答复你,第二,”籽言笑着,看张莉,“就凭你那几张照片?”
“你还想看更劲爆的?”张莉立即问。
“就算是有,你不如保存好。我不在意这个。但是,顾东黎未必肯饶你。他的顾忌比较多。”
籽言嘴角一翘。
张莉忽然笑的很诡异,“你不在意,是不是因为,你爱的根本不是他,是唐季礼。”
籽言皱眉。
“你们这对夫妻,倒是很特别。”张莉也笑着。
“籽言,我第一次见你,就跟你说过,机会,要靠自己去争取。”
张莉望着籽言笑,“顾东黎值得我争取。”
值得。
籽言觉得心口发闷。
“我还有事,不耽误你。”
她再看一眼张莉:这么漂亮,这么耀眼……
她转身往自己的车走,脚底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她的鞋跟,一下子陷了进去,陷进松软的空隙里,她差点儿崴倒——她急忙稳住,仍往前赶路。
张莉看着叶籽言那快速而不失优雅的步履,不禁笑了。
不用说,这位,一定是几岁便开始跳芭蕾、十几岁便被训练着穿着高跟鞋练仪态的,所以就算要跌倒,也一定跌的优雅大方。
哼,这么活着,有什么趣儿?
她打开车门,电话在响,她拿起来,“阿黎?”
她发动了车子,听着顾东黎不疾不徐的声音,咯咯的笑着,“在哪儿见……好,最多20分钟。”
她关了电话。
再看一眼籽言的背影,她把车子开走了。 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