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压抑不住心头的慌乱,只觉得额头上的汗在不停的往外冒。
捧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的侍者在衣香鬓影中穿梭,待来到她面前,她问他有没有见过顾先生。
侍者给她指了方向。
顾东黎正在同人交谈,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她已经走近。
他高大的身形将那人遮住,籽言目光往下一扫,看到一袭银灰色的长裙。
一双银灰色细带晚装高跟鞋托着一双细白纤秀的脚。
籽言的心忽然间象被翻转了过来,脚下的步子明显的犹豫了。
她很想就此逃开,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背后似乎有无数的眼睛看着她。
籽言攥住裙裾的手,涔涔的渗着汗,她不敢再用力,怕揉碎了这绸子;
可也不敢松开手,因为此刻没有别的能掌握,好让她有力气,来应对这摩肩接踵而来的前尘往事。
面对季礼,面对她的亲生母亲!
她极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恰恰的、妥帖的立在顾东黎的身边。
顾东黎垂下手来,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阿言。”那女人轻声叫道。
顾东黎感到她的手在发抖。
他看了一眼关锦容,说:“阿言,来见见关董。”
他的眼睛看回来,定在她的脸上。
他很平静,好像是再寻常也不过的程序,正在介绍一个也许这一生只见这一面的人给她认识一样。
籽言望住顾东黎的眼睛,有好一会儿。
他的眼睛,古井似的,要看很久,才看得到那一片映着自己倒影的水面。
那么的静,静的让她的心神渐渐的回来,渐渐的归位,渐渐的,安稳。
是啊,他是这么的镇定。
用他热情又凉薄的笑,演示给她看什么是唱作俱佳,什么是长袖善舞……
他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转过脸来,微笑着,“关董,您好。”
关锦容听到籽言这一声“关董”,微微一怔,片刻,她笑着点了点头,“你好,阿言。”
她的笑容里,有几分纵容。
顾东黎看着这两个女人,如此相像的两个女人。
然后他问她:“是不是累了?”
“嗯。”她只能应着。
顾东黎微笑,说:“我就知道。那么,关董,失陪。”
“请便。”关锦容看着籽言,眼里有期待,她说,“阿言,我们改天见。”
籽言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由着顾东黎半搀半扶,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转身离场。
出门没有多远,她用力推开了他的手臂。
她的脚步越来越急。
顾东黎疾走两步,想要拉住她的手,被她狠狠的甩开。
他不禁有些着恼。
她站住,猛的回过头来。
顾东黎差点儿撞在她身上。
他刚要开口,却看到她眼里闪动的泪光。
他怔了怔,再度拉住她的小臂,牢牢的。
她这次没有甩开他的掌握,可是,仍狠狠的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她紧紧的攥着拳,指甲扣着掌心,可仍是克制着。
他嘴角一沉。
“你知道她会来。”
他点头。
“你们见过面。”
“她每次来B市都要约见我。”他平静的说,好像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有些事,她不知道。
他没让她知道,但同时,他也没刻意隐瞒她。
对她来说,生母是透明的存在,是碰触不得的禁忌;对他来说,则是更为复杂难言的一种关联。
这关联是他婚姻的一部分,也是他们这场婚姻的交易。 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