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请求，乔子月自然不会不同意，当下便应承了下来。

　　他们走了之后，室内一时便安静了下来。乔子月胳膊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她又才喝了酒，这会儿有些眼前发昏，见室内无人，她便放任自己趴在桌上，预备休息一会儿。

　　不想她才迷迷糊糊的有些想睡着，就感觉到一阵阴影遮住了自己，继而便有一个温暖的外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乔子月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她猛地抬头，就见上官辰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脸色还格外的虚弱，一张苍白到过分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是那一双眸子里，却带着满满的歉疚和心疼。

　　“本宫又连累你了。”

　　听到他的话，乔子月没来由的心中一酸，她抓紧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扬眉笑道：“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嗔道：“殿下是才醒么，快些回床上躺着吧。”

　　眼前的丫头满脸关心，上官辰心中暖意融融，便由着她扶着自己，重新回了床上。

　　室内灯火柔和，上官辰的眉眼被映衬的格外温柔。

　　乔子月被他抓着手，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殿下若是无碍了，臣女便先回去吧。”

　　闻言，上官辰却并未松开，只是道：“再陪本宫坐一会儿吧。”

　　他先前虽然被体内的东西控制了，却还有几分神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念及此，他的目光又落在乔子月的手臂上，那里被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却仍旧有血迹隐隐渗出。

　　见他目光疼惜，乔子月不由自主的手臂往后缩了一缩，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轻笑道：“无碍的，过两日就将养好了。”

　　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将先前贺明跟太医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又道：“殿下，此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您可能猜到幕后主使么？还有……您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这话一出，就见上官辰的眉眼冷冽了下来。

　　见状，乔子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问他的病情。只是她刚想说话，却见上官辰已然开了口。

　　“其实，本宫并非是生病，而是……中蛊。”

　　只一句话，便让乔子月大惊失色。

　　当今天下三分，西楚，漠北，与苗疆。

　　西楚与漠北百年之前交好，一直未有争端，而苗疆则是穷山恶水，不太涉足世间。

　　然而这并不妨碍人们对苗疆闻之色变。

　　传言，那里以女子为尊，他们擅长操控蛇虫鼠蚁，炼制令人毛骨悚然的蛊虫。

　　据说，那些蛊虫的炼制过程也格外恐怖，除却各色毒物之外，更有人以人在载体炼制。而那些蛊虫若是炼成之后进入人的身体，轻者神志不清被人操控，重者便会丧命！

　　乔子月想到此处，脸上更是惊疑不定，追问道：“是何人这样狠心，竟给您下了蛊。还有，殿下的蛊……可有解法？”

　　对于她的问题，上官辰的回应便是一抹苦笑，他靠在床头，一双眸子里满是自嘲，道：“若是有解法，本宫何至于沦落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十几年来，他几乎每日都在试药，却始终没有进展。他的师傅更是为了自己，跑遍了西楚国的各大山川，却仍旧一筹莫展。

　　而他，每个月都要定量吸食鲜血，否则便会狂躁不安，被那蛊虫操控的恨不能毁天灭地。

　　那种滋味儿让上官辰的眉眼都冷冽下来，他唇角带着冷笑，道：“子月可知本宫被下的是什么蛊么？那是从母体内带出来的——苗疆蛊王。”

　　当年先皇后身怀有孕，洛家人替她诊脉时查出身上被下了蛊，母子二人只能留下其一。那是皇后已经怀孕七月，就算是狠心杀死腹中孩儿，也不能完全保证她便平安活着。

　　皇后爱子心切，选择自己被蛊王吸干精血，以自己的性命换得了孩子的出生。可是，却也只能为他延续二十年的寿命。二十年后，蛊王会再次提升，届时破体而出，寻找新的饲主。而作为载体的上官辰，便会五脏爆裂，七窍流血而亡。

　　“怎么会是这样霸道的蛊虫？”乔子月只觉得浑身都被冻僵，眼睛里也满是惊颤：“那下蛊之人当真心狠，可被抓住了么？”

　　“嗯。”上官辰点头，沉声道：“当时查明乃宫中一名后妃所为，人证物证齐全之后，这名宫妃被诛灭九族。”

　　“九族……”

　　乔子月心头一紧，神情也有些苍白。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大抵便是如此。

　　只是——

　　“她为何要给皇后下蛊？”

　　“事情太久远，本宫也不太清楚，只隐约知道是后宫争宠。”

　　说到底，皇帝怪来怪去，最该怪的，是天家的薄情。

　　后宫佳丽三千，埋葬了多少红颜枯骨，扭曲了多少人的心性。

　　见乔子月脸上的惊惧，上官辰勾唇，凉薄一笑，道：“当时父皇为此自责不已，可其后在听说那蛊虫可能会在母后尸首上蔓延开来酿成灾祸，却又毫不犹豫的将她葬在了皇陵之外。”

　　古往今来，被禁止葬入皇陵的，大抵也只有他的母后了吧。

　　听得这话，乔子月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下意识的抓住上官辰的手，轻声道：“殿下……”

　　只是话出了口，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上官辰的手有些凉，在被那温暖的柔胰覆上之时，他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温度。他近乎叹息道：“无妨，都过去了。”

　　纵然沉浸那些事情无法自拔，已经发生的事情，也再也不可能挽回了。

　　倒不如，珍惜好当下。

　　他叹了口气，又转回了先前的话题，继续道：“子月可知，因着这蛊王的原因，本宫体内有许多的忌讳，其中一样便是不能喝寻常的酒，否则便会刺激蛊王提前发作吸血。所以平日里喝的酒，都是由太医特定的。这事情，没有人特意瞒着，却也没有人特意说过，只是亲近的人都知道本宫的忌讳。”

　　他看了一眼外间的夜幕深沉，又道：“今日本宫的酒被人更换，可这幕后主使却并不好查。一则行宫之内人多手杂，二则众臣都在猎场，就算查到之后，他们也可以互相推诿。所以，想要找出幕后之人，可谓是难如登天。”

　　乔子月心中一阵冷意，看这样的上官辰，又觉得格外的心疼，轻声道：“难不成，这事儿就这样算了么？”

　　“自然不能算了，只要有人做了，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只是却急不得。”上官辰说到这里，又慵懒道：“更何况，他们今日这一出，不过是想要本宫当众出丑罢了。”

　　“出丑？”

　　乔子月微微一愣，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可不就是出丑么？

　　大庭广众之下，当朝太子却像是野兽一般龇牙咧嘴的想要茹毛饮血，这是何等的惊悚？

　　说不定那些言官们还会借此抓住机会，联合钦天监上书，以上天降灾为由，请求皇帝废除太子！

　　就算是皇帝不废，太子的名望也会大大降低，他们这是在为废储铺路！

　　“这些人，简直是心肠歹毒！”

　　乔子月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一句，又蹙眉问道：“您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他们为何要死死相逼？”

　　多少太医都无能为力，上官辰活不过二十岁已然不是什么秘密。可为什么那些人却不肯放过他，还要这样一步步的逼他？！

　　“大抵是因为，本宫一日不死，他们便一日不得安宁吧。” 太子殿下，我们约个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