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转身,冷睨着他,“难道哀家想要封一个郡主都不成了吗?”
郡主?
刚才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去禀告祁骏宸,说太皇太后带着人闯藏经阁,说是要颁发圣旨,还不先行通告他,他还以为太皇太后是想封苏绾一个公主,没想只是郡主而已……
祁骏宸拿着手里的圣旨举到太皇太后眼前,淡漠的问,“皇奶奶封苏绾郡主是有何用意?”
太皇太后用力的拂了一下衣袖,“哀家喜欢这个丫头,想让她以后方便进宫陪伴哀家,仅此而已。”
祁骏宸点点头,斜睨了苏绾一眼,低沉的笑,“皇奶奶,她只是苏绾,不是白葭,你这样恩待与她,她可受得起?再者,就算封郡主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瞒着孙儿?”
太皇太后抬起眼眸,紧紧的盯着他,冷笑,“你也知道她只是苏绾,不是白葭!”
祁骏宸的心底划过一抹痛意,他用力的抿了抿唇,将圣旨递到苏绾的眼前,“好,今日孙儿就给皇奶奶这个面子,亲封她一个郡主,从今日起,苏绾不需召见,便可随意出入皇宫。”
苏绾怔了一下,没想到祁骏宸的态度变得这样快,她还以为,祁骏宸和太皇太后一番对弈,这郡主就封不成了,却没成想……
她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正疑惑间,祁骏宸看着她,讥讽的勾了勾唇,“即便是郡主,朕想让她何时入住后宫,便何时入住后宫!”
话落,他睨了苏绾一眼,倏然转身,明黄色的衣袍划过一道不羁的弧线,在众人视线中渐渐远去。
太皇太后气得脸都白了,看着祁骏宸的背影,两只眼珠子恨得都快瞪出来了。
苏绾上前,伸手扶住她。
太皇太后低眉看了她的手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绾儿,先回长乐宫再说。”
长乐宫。
宫女太监们都不敢进入内殿,唯有李嬷嬷站在旁边陪着。
太皇太后气得抬手狠狠的锤了一下桌案,“砰”的一声,茶盏的水立时飞溅出来,浸湿了她的衣袖,“这个皇帝是越来越狠了,哀家说他怎么会忽然松口答应这件事,原来……他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如若苏绾被封为公主,那么祁骏宸便再也没有办法逼迫她进入后宫为妃为嫔,可郡主,只是给苏绾抬了一个位份,让她出嫁之时能比别家小姐风光,太皇太后之前只是想到自己能做主苏绾的婚事,却没成想祁骏宸竟然这般难缠!
苏绾紧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捧着圣旨,觉得如千斤重一般。
“绾儿。”太皇太后唤她,见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便心急的道,“你的婚事看来必须加紧准备了,不能再拖,否则哪天皇帝心里不高兴,就直接将你接近后宫了。”
苏绾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可眼下让她嫁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嫁出去。
整个京城,现在谁不知道她是皇上看上的人,这个时候娶她,那还不是摆明了和皇上作对?
这天底下哪里有人敢为了她,不要命?
她将圣旨放在一边,轻叹了一声,“太皇太后,现在这般,就算是由您亲自做主,又有谁敢娶绾儿呢?”
“这……”太皇太后听了也是头疼,她垂下眼眸,思量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着苏绾,暧昧的笑笑,“绾儿,你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
中意?
苏绾脸上一红,娇羞的低下头去,“绾儿……绾儿很少出府,并不认得多少青年才俊,心中自是没有中意的人。”
“是吗?”太皇太后脸上的喜色渐渐散去,拧紧了眉,“这可如何是好,如果绾儿有中意之人,那人刚好也喜欢绾儿,不管他身世背景,只要能一心一意待你,你便先跟他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皇帝还能怎么办!”
生米煮成熟饭……
苏绾心中一臊,头低的更低了,“太皇太后不可这样取笑绾儿。”
“呵呵……”太皇太后看她羞的脸都红到耳根了,总算觉得心情好了些许,她伸手拉住苏绾的手,语重心长的道,“虽然说皇上至高无上,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但我们绾儿这么好,怎么也会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为了绾儿而不顾一切的男子。你这事虽然看着难,但值得一试。”
“太皇太后。”浣琴从外间走进来,恭敬的道,“白将军在殿外请求拜见太皇太后。”
白将军?
苏绾一愣。
白梓昀?
不会吧……
太皇太后让浣琴将人给领进来。
当白梓昀穿着一身墨色长袍走进来时,苏绾条件反射的将脸转向了一旁,不敢看他。
白梓昀给太皇太后请了安之后,站起身,狐疑了看了眼苏绾,觉得这个背影很是眼熟,他捧着点心盒走向太皇太后的时候,故意朝着苏绾的正脸看去,这一看,整个人就直接的呆住了。
“白五!?”
苏绾心中“咯噔”一声,慢慢的转过来脸,装作从未见过白梓昀一般,起身对他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见了,不高兴的拧眉,“绾儿你现在可是温宁郡主,还给他拜礼作甚?”
说着,太皇太后拉住白梓昀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笑道,“你们认识?”
白梓昀看着苏绾那张精致的脸蛋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太皇太后好奇的问,“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白梓昀转过头,看着太皇太后不好意思的笑笑,“臣之前有一个近侍,虽说是男儿装,但臣看着却像极了……郡主,但,臣又不肯定,那近侍就一定是郡主,毕竟……当初人被逸王殿下带走了。”
又冒出一个逸王?
太皇太后老谋深算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而笑道,“那哀家帮你问问,到底是不是你的那位近侍。”
白梓昀转眸盯着苏绾笑,点点头,“那臣就谢谢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问苏绾,“绾儿,哀家听说白将军之前有一位近侍,说是长得和你极其相似,你跟哀家说句实话,是不是又调皮,跑到那军营里去胡闹了?”
苏绾拧着眉没好气的瞪了白梓昀一眼,又不敢欺瞒太皇太后,只能点点头,“不瞒太皇太后,绾儿之前……确实是进过军营,见过白将军。”
“好!”太皇太后极其激动的喊了一声,立刻吩咐李嬷嬷,“让小厨房给哀家多备点好吃的,今儿哀家要留郡主和白将军在长乐宫用膳!”
李嬷嬷见了,立刻高兴的点点头,转身下去准备了。
白梓昀听见绾儿两个字,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郡主……可是丞相府三小姐苏绾?”
“是!”太皇太后帮苏绾回答,“就是那位与你爹爹在朝堂上对立的丞相家的小姐。”
看白梓昀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太皇太后威严的问,“怎么?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就不打算给哀家面子一起用膳吗?”
“臣不敢!”白梓昀又看了苏绾两眼,心中百般纠结。
自从白五被祁慕言带走之后,他便动用里关系打听白五这个人,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出蛛丝马迹,就连逸王身边的人,他也斗胆查了一番,也没找到这个人。
他还以为白五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却没有成想,今日遇见,她摇身一变不但成了郡主,还是丞相家的三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段时间朝思暮想,夜夜牵肠挂肚思念的人,却是自己死对头的女儿!
这……
太皇太后见两人好似有话要说,便扶了扶额角,“今日闹腾了这番,哀家乏了,先去歇息一会儿,你们便在长乐宫中随意的玩耍,可以不拘小节,自有人伺候着。”
说罢,她笑着站起身,给苏绾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又沉声道,“没有用膳之前,你们不许出长乐宫!”
这样,她便放心的去内室休息去了。
整个殿中,现在只剩下白梓昀和苏绾,连李嬷嬷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苏绾想到太皇太后那个眼神,心中不免捏了一把冷汗,她难道是觉得自己和白梓昀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故意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就算苏绾对天下任何一个男子有想法,也绝不会对白梓昀有想法啊,他可是白葭的亲堂哥!
她垂下眼眸,没有说话,整个正殿中一时之间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白梓昀本就是武将出身,不似别的男子那般含蓄,他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苏绾,也不说话,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盯着。
苏绾实在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便伸手,拿起茶壶,给白梓昀倒了一杯热茶,轻轻的推到他手边。
白梓昀低眉看了眼那茶盏,也没动手,还是那样堂而皇之的看着苏绾,好似这般就能在她身上看出几个窟窿来。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苏绾被他看得来了火气,便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冷声质问,“白将军为何要一直这样看着我?”
白梓昀哼了一声,“难道郡主不该解释一下吗?”
“解释?”苏绾将脸转到一边,语音中含着一丝不屑,“我为何要跟白将军解释?”
“白五!”白梓昀也动了气,伸手紧紧握住手边的茶盏,却是不喝,就那么握住,力道之大,手背都爆出狠厉的青筋,“你处心积虑的混进军营,故意接近我是何目的!?”
故意接近他?
苏绾怔了一下,慢慢转过眼眸,好笑的盯着他,“我何时故意接近将军了?将军不妨好好回想一番,到底是我接近将军,还是将军对我纠缠不休?”
白梓昀就真的敛下眉细细的回忆了一番,他记得那日在湖边,是她先去,他后来到的,因为被她踹了一脚,所以他心中气愤难平,便第二日去将她从阵营中抓了出来,带回自己的营房,好像……她一直都是挺抗拒的,最后碍于他将军的威风才被逼留下……
这……
白梓昀心中有些难堪,面上还是强制镇定的道,“那你为何要混进军营?难不成是来打探情报的?”
“打探情报?为谁?”苏绾忍不住笑,“将军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丞相大人混进军营去看你是如何操练士兵的?”
一句话竟让白梓昀无言以对。
他瞪了苏绾一眼,“牙尖嘴利!”
这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脑海里忽然飘过曾经他被白葭用话堵得一个字说不出之时,也是这样恼怒的回她。
苏绾看着他,盈盈一笑,“多谢将军夸奖!”
这一下,白梓昀是彻底的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对白葭说话,还是在对苏绾说话了。
为何他总是觉得这苏绾说话的口气和调调都像极了白葭?
他呼了一口气,看着苏绾转移话题,“之前不曾听说丞相家的小姐与太皇太后有多亲厚,今日所见,竟让在下心中疑惑,苏小姐,是何时封的郡主,又是何时与太皇太后走得这般亲近?”
苏绾将放在旁边的圣旨拿过来,摆在白梓昀的眼前,“今日封的郡主,至于将军所问,绾儿何时与太皇太后走得亲近,这事,将军还是自己去问她老人家吧。”
白梓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又找不到别的话题,就只能在这里干坐着。
苏绾看见他拿来的食盒,便问,“将军带的是什么东西?”
白梓昀看了眼那食盒,“是我娘给太皇太后做的点心。”
“是吗?”苏绾一听便来了兴趣,“可是杏仁酥?”
白梓昀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苏绾笑眯眯的打开食盒,看见里面放着的果然是杏仁酥,她伸手就拿了一块,开心的吃了起来。
白梓昀越看越觉得纳闷,这苏绾怎么就知道里面一定是杏仁酥?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白梓昀实在是坐不住了,伸手将食盒给盖上,“这是给太皇太后吃的,你别给吃完了。”
苏绾看他那样,忍不住笑,“瞧你小气的,我就只吃了一块而已。”
白梓昀伸手给苏绾倒了一杯茶,“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就知道里面一定是杏仁酥?”
苏绾毫不客气的伸手断了他给倒的茶水,抿了一口,咽下口中的糕点,才漫不经心的道,“太皇太后跟我说过,镇国公夫人最擅长做杏仁酥,也是她老人家最爱的吃食。”
白梓昀倒也没有多想,便把这事给撂下了。
越跟苏绾接触,白梓昀对苏绾这个人的印象就越好,特别是看她吃东西时,脸上那种享受的表情,就跟当年的白葭一模一样,心中对苏绾也就少了几分猜忌。
两个时辰,两人相处的也算融洽。
太皇太后醒了之后走出来,就看见两人有说有笑的,她是越看越觉得这两人登对。
苏绾和白梓昀看见她出来,同时站起身,对她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走过来,一边拉了一个,就朝着内堂走去,“膳食已经准备好了,走,陪哀家用膳去。”
平日里,太皇太后对这些小辈都是亲切和蔼,可以这样说,只要是得了她喜欢的孩子,在她这里都可以跟在家里一般随意。
苏绾和白梓昀分别在她的左右手边坐下,李嬷嬷站在一旁,帮太皇太后布菜。
苏绾自是在这长乐宫随便惯了,拿着筷子,专挑自己喜欢的。
白梓昀那双眼睛就一直盯着苏绾的筷子,从第一道菜,到最后一道菜,除了他爱吃的酒酿圆子之外,苏绾一一都吃了一遍。
白梓昀纳闷了,就问她,“郡主不喜吃酒酿圆子?”
苏绾摇摇头,“不喜,我不能沾酒,一沾,身上就会起红疹子。”
那是过敏反应……
白梓昀和太皇太后同时诧异的看向苏绾,特别是白梓昀那双眸子,隐隐中还带着探究,他笑问,“郡主也不能吃酒?”
苏绾心中一骇,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这幅身子还不知道到底能否沾酒,只是白葭不能沾,所以她重生之后,便会自动忽略沾酒的食物,现在被白梓昀这样问,她故作镇定的点点头,“嗯,不能。”
白梓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拿起手边的碗,给自己盛了一碗酒酿圆子。
他低声笑道,“以前葭葭也不能沾酒,有一次我故意捉弄她,就在她最喜的水果茶里偷偷的倒了一点杏花酿,那丫头不知道,便吃了下去,结果满身长着大颗大颗的红疹子,又痒又疼,事后,她生气一个月都不愿意见我。”
“呵呵……”太皇太后听了,也忆起这件事,“也就是你,要是换成别人,她肯定要以牙还牙!”
苏绾听着,心里有些难受,面上却还要附和着他们,一起笑着。
用完了膳,白梓昀先走了,太皇太后便把苏绾留下,问她,“你对白家的小子印象怎么样?”
苏绾心里会意太皇太后的意思,她这是已经开始给她物色夫君的人选了。
“太皇太后,白将军自然是好的,只是……”她微微顿了顿,“只是他是镇国公家的大公子,与我爹爹本就敌对,又怎可会对绾儿上心?”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的说,“哀家跟你说,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人忠厚老实,是个大丈夫!你说的那个,也不用担心,你想想,现在朝堂上多少人盯着那皇后之位?正因为镇国公和丞相对立,白梓昀才会不顾一切的的阻拦!”
苏绾听着这话,心里非常难受,她落寞的低下头,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太皇太后即是这样说,就算这般,绾儿最后嫁给了将军,日后能得到他的宠爱吗?”
没有真情,只是因为目的而娶她,以后,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太皇太后嗔了她一眼,“怎么不会?刚才啊,哀家在内室里瞧了你们好一阵子,那小子的眼睛就差巴不得长在你身上了,看看他那眼神,啧啧啧,那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呃……?”苏绾怔了一下,敢情刚才太皇太后并没有去歇息,而是躲在后面听他们的墙角?
见她愣住,太皇太后笑着继续说,“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哀家帮你去打探打探那小子的心思,要是真对你有意,哀家觉得倒是一门好婚事。”
说到这,她又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凑到苏绾的耳边小声说,“这事,咱们得暗中来,千万别让别人知道,否则传到皇上的耳里,准保明日就将你接进后宫了。”
苏绾本想拒绝,可是看着太皇太后那欣喜的样子,也不好违了她的好意,再者,那白梓昀还不知道什么态度呢,估计也不会看上她。
想到这些,苏绾就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从宫中回到府上,夜已深。
苏绾宽了衣刚准备上床歇息的时候,忽闻窗外一阵风声,她忙让秋葵给自己拿了一件披风系在身上,朝着外室走去。
“小姐。”青黛唤她,“王爷来了。”
苏绾心中一喜,忙几步就走了出去,看见祁慕言长身玉立的站在那,她忙招呼,“青黛,快沏茶。”
祁慕言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等她全部吩咐妥当后,才在桌案边坐下,“本王今日听说……绾儿被封了郡主。”
这事是今日拟的圣旨,要在明日早朝之时,由太监刘福海当众宣布,苏绾这郡主的身份才算是昭告天下,得到认同。
她低下头,也没有刻意避讳,只是简单的应道,“嗯,今日确实是太皇太后亲封的郡主。”
祁慕言盯着她,又问,“本王还听说……太皇太后想操持你的婚事?”
“呃?”苏绾抬起头,震惊的看向祁慕言,被封郡主这事,闹得很大,他能得到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太皇太后要将她尽快嫁掉这事,除了她和太皇太后,还有谁知晓?
祁慕言又怎么能知道?
看着苏绾怔怔的望着自己,祁慕言用力的抿了一下唇,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他忽然抬眸,定定的盯着她,又问,“绾儿可是中意了白梓昀?” 朱门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