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外面一片明亮,是葬礼!我看到了那个老人的照片就在灵堂的最里面挂着。
人死了,一般是七天才做葬礼的,为什么这家人会这么急着要把老人送走!?
苏景生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给死人送的钱,塞到我的手里,“虽然你没有撞死他,可到底他的死,也是因我们而起。钱就你来送,记住不要说自己是开车的人,这个家里就算有人知道你是开车的人,他们也不会提半句的。”
我怔怔地看着苏景生,我没想到他会带我来这里,让我面对这家人。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下了车,走到副驾驶这边来为我打开车门,甚至为我解开了安全带,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别害怕,有我在。”
听到苏景生这句话,我竟没有那么害怕了,跟着他的脚步下了车,一路走到灵堂,跪在地上为老人披麻戴孝的就是在医院我见到的那个男人,他满眼泪水,不停地往一个盆里扔着火纸,嘴里念叨着,“爸,您就安心地走吧,这么多亲戚来给您送行了!儿子对不起您,只能多给您烧点钱,您在上边也不愁没钱花的……”
说着,我已然走到了他身旁,将装好的钱递给了他身旁的妇女,那妇女望着我,手里拿着香递给我,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当我接过了香的时候,女人问道,“请问你是……”
“她小时候在刘大夫这里看过麻疹,不得不说,刘大夫的医术真的是好!”苏景生结过了话,回答道,“听我岳父说,以前我老婆去了好多医院,找了好多大夫,都不管用的。就经过同时介绍找到了刘大夫,这一副药下去,几天就好了!”
我怔怔地看着苏景生,这个死的老人居然是个大夫!
女人笑着放开了我,而那披麻戴孝的男人则是抬起了头,脸上还挂着泪水,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实在有些拿不准男人的态度,只得俯下身问道,“我只想给刘大夫上柱香,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就走。”
男人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请便!”
我再次诧异,真被苏景生说中了,没有人会拦着我的!?
我在老人的棺木前将手中的香点燃了,然后对着棺木鞠了一躬跪在了老人的面前。
“对不起。”千言万语,我只能换作这样一句话。
我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我知道,正如苏景生所说,虽然我没有撞死他,但他的死毕竟也跟我脱不了关系。
我是被苏景生生拉硬拽地扶起来的,苏景生看着我,“该做正事了!”
我十分疑惑地看着苏景生,“什么正事?”我以为他带我来,就是为了送老人最后一程的。
苏景生拉着我在灵堂外面的一个桌子前坐下来,这边的农村地习俗是,家里有人走了,来送别的人即便是不留下来吃饭,也得喝一碗汤,当是给老人最后的送别。
苏景生特意拉着我挤在了最多人的一桌,那桌上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刘医生真是可怜,一辈子给我们看病,现在在外面给人撞死了,虽然人家赔了不少钱,可他一分钱都没落着。”
“要我看刘医生也活不了多久了,听说他去城里除了照顾在医院里的老婆,自己也在看病,老婆有心脏病,自己又有了癌症,这死了,老婆也有钱治病了!”
“照你这么说,刘医生还能自己去寻死的不成?”
说话的人有些压低了声音,“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刘医生就是个乡村老中医,儿子又没出息这么大了还跟他伸手要钱,换个心脏得多少钱,你们自己想想,他们家哪里来的钱?刘医生这一死,对方大方,只想给钱了事,这事儿不就这样压下来了吗?”
“不可能的,刘医生那么善良的人,他开口我们肯定会筹钱给他老婆治病的!”
“我们村里多少人?现在就那么十多户人家了,对不对!加上他那些亲戚,就算一家给个三五百的,又能做什么!况且他儿子偷谋拐骗的,谁愿意给他们家钱?算算,这死了也值得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宽体胖的妇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扇风点火地说着,仿佛所有的事情,她都亲眼看到了似的。
苏景生赶紧搭进去了话,“大姐,你可别胡说,你看看刘医生的儿子,跪在地上都哭成那样了,他怎么可能去让他爸做那样的事情!”
妇女白了苏景生一眼,“我看你也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吧?我给你说,他们在医院的时候,我也去了,我都听到刘医生他儿子跟儿媳妇说的话了!”
苏景生立马来了兴趣,“说什么了?”
妇女左顾右盼了一下,将手中的瓜子扔进了盘中,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车,指了指那辆车,看着苏景生,“你们也要回市里?”
苏景生笑了,“如果大姐你也赶着回,我们当然可以顺路带上你。”
妇女端起面前的汤喝了一口,站了起来,“那走吧!”
一旁听妇女说话的人,赶紧拉着妇女,“我说大姐,你不能这样吊人胃口啊,说话总得说完吧!”
妇女拍了拍手,白了那人一眼,“行了,我说你们信吗?我有顺风车不坐的呀,大半夜,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坐车的!”
说完,妇女就赶紧催着我跟苏景生走了。
苏景生牵着我的手,与妇女一道上了车,上车之后,那妇女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道,“就在医院里,我接到刘医生儿子的电话,我就估摸着近就去了医院。结果到了太平间就听到他跟他媳妇说,这件事情谁都不要提,他爸的死也死得值了!然后你们知道他媳妇怎么说的?”
那妇女说话,真的说一半就得吊人胃口一半。
苏景生把车钥匙扒了,就那样坐着,回头看着那妇女。
妇女皱着眉头,撇撇嘴,“这个真的很为难我的呀,你说说看,我要真说出来,那他们家得恨死我的呀!”
苏景生指了指我面前的脚位置上面的格子,“给她!”
我打开了盒子,里面有好多信封,大概里面都塞满了钱,大小厚度都差不多。
我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妇女的面前,当妇女伸手要来拿的时候,我晃了晃手,避开了她的手。
她蹙眉,“到底要不要给呀?”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录音,才是将钱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先是打开了信封,“哇”了一声,赶紧把信封塞进了自己的手提袋里,指了指我手中的手机,“你要录音的呀?要录音我就没法说了!”
苏景生咳嗽了一声,伸手过来抢过了我手里的手机,将录音关了,看着妇女,“现在你可以说了?”
妇女抿了抿嘴才是说道,“本来我也就是想到医院给刘医生送给别,顺便去看看刘医生的老婆的,没想到能在太平间门口听到刘医生那混账儿子跟儿媳妇的话……”
根据那妇女的描述,当时刘医生的儿子在太平间里是承认自己是追着刘医生到路边的亲眼看到刘医生被我撞飞,当他跑到刘医生的面前,刘医生是还没有死的,但他一想到家里还举债那么多,而自己的母亲又在医院里,天天都得花钱,就算他自己每天去公交车上偷钱包,也没有这一票赚得多。索性上去就捂住了刘医生的嘴跟鼻子,直到刘医生没了呼吸。
我瞪直了眼睛,看着那妇女,“刘医生可是他亲爸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小孩子吓坏了,想到的只有,如果他爸再进医院了,他根本就负担不起医药费,他以为死了,能让人赔得更多。自己又不想照顾那么多病人,所以心一横,自己的父亲也动手了!”苏景生摇下了窗户,点燃了一支烟,将车启动了,车掉头,徐徐往路上开着。
妇女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地说道,“对啊,本来刘医生这个儿子就不学无术,读书到初中就不读了,没有法律意识的。他还录了像,找人做成了他爸是被撞死的样子。好像是卖给肇事者一个录像就卖了一百万,更别说其他的赔偿了。”
我没想到徐娇花了一百万去买那个录像。
我收回了视线,把自己的手机收进了包里,感叹道,“刘医生的死真不值。”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刘医生本来就有癌症的,好像是肝癌,活不久的了。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家算是好了,老婆的心脏病也有钱治了。只不过呀,可怜那个开车的女孩了,无缘无故就被人敲了几百万,真是无辜!”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妇女仔细观察着我,“我说这个小姑娘,我总觉得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呀?”
苏景生勾起了嘴角,抽了一口烟,将烟头直接扔出了窗外,“我老婆就是你口中那个无辜的司机,就是那个可怜的肇事者!”
妇女瞪直了眼睛,抱着自己的手袋,“你是那个……”
我点了点头,看向了苏景生,“接下来怎么做?”
“报警!这件事情只有警察来做最公道!”苏景生从一旁抽了个手机出来,我看到手机的界面是录音,他保存了录音,回头看着后座上的妇女,“大姐,以后可能你得为我老婆的清白多跑几趟了,今天真是没白遇到你!” 二婚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