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会有今日这一纸赐婚,只是来的比预料的迟了这许多日子。倒是白赚了许多的逍遥时光。云深心里没多大感想。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七皇子昏迷不醒行将就木的这个当口下这道圣旨。她这厢接个旨倒还办得到,让个活死人怎么起来接旨?接不成就接不成吧,皇上他老人家既然晓得在这里堵着她下旨,便是将一切状况拿捏在手中,那七皇子中了无法解的蛊毒他自然也是晓得的,这样还把她许配给他,摆明想让她当寡妇?
她抬头瞧一瞧上官曦明,上官曦明他四平八稳一点表情也没有,不说反对,也不说不反对。
既然他都没什么意见,自己当然也没什么意见,云深弯腰一揖,声音清脆响亮:“臣女接……”
“旨”字未及出口,便有人出头反对了:“等等。”
只是这个人令云深有些迷惑。不是口口声声说瞧上她要带她回不姜国的不姜帝王上官曦明,也不是一直猫在房间里打小就瞧上她了的师兄上官月明,而是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才缓和了关系又差点被她气死的太子宁子珏。这可真是奇闻年年有这桩特别大。
云深一脸迷惑地望着正步下台阶到她面前的宁子珏,只见宁子珏在她面前站定,一张苍白的脸冷得冰坨子一般,干哑着声音:“你该晓得,老七是救不活的。如果你不想嫁,可以不接这道圣旨。”
云深讶然:“这……这也行?”
宁子珏点点头:“如果你不同意,本宫可以进宫面圣求父皇收回旨意。”
云深迟疑:“可是,我不敢拿阖家的性命和前程做赌注啊。万一表哥说服不了皇上,我这旨意抗的,可是会招来灭门之祸的。”
太子猩红的双眼直视着她,吓得她禁不住后退一步,“本宫以太子之位作保,你还信不过么?”
云深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如果是这样,臣女就更不敢了。”
后退的脚步被人生生扯住,摇摆着的手被握了去,耳边厢一个凉凉的声音:“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云深瞧着将这般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上官曦明,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上官曦明拉着她就要开走,意料之中的被宁子珏横臂一挡:“云儿可以自由来去,尚曦,你乃是通缉要犯,害蓝老夫人的凶手,哪里走!”
上官曦明退后一步,嫌弃地避开横在眼前的胳膊,凉声道:“宁太子贵为一国太子,说话须放尊重些,无根无据污人名声的话,最好不要乱说。”
“老夫人已经证实,当时去过她老人家房间的只有你一个人,这个云儿也可以作证,你还敢说无凭无据么?”
云深适时地点点头,表明立场:“奶奶确实这样说过。”太子的脸稍有慰色,正要说什么,却听云深迟疑了一下,一副无辜的模样:“可是,奶奶也没有说明白阿曦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什么。”瞧着太子略宽慰的脸唰一下黑沉,立即机灵地改口:“奶奶这个时间是不是醒着呢?不如,让奶奶来定夺可好?毕竟,奶奶才是当事人,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这话在情在理本不该有什么反对的声音,连太子都没有什么话说,准备进房间询问蓝老夫人了,偏偏这时却半路里杀出个别树一帜的声音:“奶奶现在身体虚弱,不宜打扰她老人家,依在下看,诸位还是寻求别的解决办法吧。”
别树一帜的声音来源于上官月明。云深面上淡然心中却五味杂陈地远远瞧着倚在门框上姿态风流的上官月明,一时无语。她早晓得师兄同太子走得颇近,这个她没什么权利干涉。她也晓得师兄自小对她的感情绝非她对他的那样单纯,是以当上官曦明出现,师兄就对他起了敌意。她以前也想过如果有一天师兄发难于上官曦明,她该站在哪头,思索无果。今日当他真的当着她的面发难于上官曦明,果然还是无措。
亲情与爱情站到了对立面,果然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但事有轻重缓急,今日不能眼睁睁看着上官曦明被宁子珏拿住,同师兄的问题,日后可寻个恰当的时间和他好好谈谈。师兄是个明理的人,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心胸狭隘。想到此,无措的云深定了定心,清清嗓子,道:“不过是说一两句话,奶奶的身体虽弱,倒也不至于经不住。师兄,我会注意尽量不累着奶奶的。”
上官月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地道:“师妹,里面的人是你的亲奶奶,你若是为了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不顾她老人家的身体,师兄也没什么话好说,那你们就尽管进来问吧。”
云深眉心微蹙。师兄当着宫里的太子府里的一干人等说的这番话,对她的名誉损害不可谓不大。虽然名誉这种事情她以前也没大放在心上过,但名誉因师兄的话而受损,她心里还是相当难过的。难过也不过是在心里,她依然状若无事迈步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打算进房间同奶奶问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方行出两三步,手便被人从后面拉住。她停住脚步,回头看拉住她的上官曦明,安抚似地对他笑笑:“没事的,奶奶的身体我心中有数。不过是问几句话就出来。”
上官曦明浅浅一笑:“我只是想随你进去而已。我也想听听老夫人怎么说。或许,能帮宁太子找到真正的凶手也说不定。”
云深点头附和道:“也好。最好是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也省得人成天怀疑东怀疑西的。”
太子宁子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种极致。云深话里话外所说的人,是个明白人都听得出来是指他宁大太子。宁子珏一甩衣袖,先一步转身回房,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狠话:“最好不是你,否则,本宫看你还有何颜面再见蓝云深。”
云深耸耸肩,撇撇嘴,表示很无奈。
成公公追着太子的背影,尖细着嗓音:“太子殿下,这……这圣旨……接还是不接?”
宁子珏在门口转身,狠狠瞪了一眼成公公,“不接!”
成公公憋屈着一张脸:“不接就是抗旨啊。殿下请怜悯奴才,这样回去奴才交不了差啊。临行前,皇上还特意嘱咐奴才,倘或蓝二小姐抗旨不尊,就带她去面圣。这……”
宁子珏不耐烦道:“回去转告我父皇,抗旨的是我,不是蓝云深。他要是治罪,先治我的罪好了。”
云深惊掉了下巴。素日见太子,小心机很有,大城府就没有,歪门邪道的不少,但胆敢光明正大抗旨,真心想不到。
她实在想不出近日太子是抽了什么疯。他在她院子里被揍得昏了好久也没有怪罪她不说,前日夜里还巴巴来跟她讲和,还在她搞的拍卖会上公然站在她一头羞辱他的未过门侧妃,今天她这样惹他生气他居然还帮她抗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实在有悖常理。
可悖常理的事云深见得多了去了,所谓见怪不怪,太子的反常她就只在脑子里过了一过,懒得深想。也懒得过问。
但她不想欠他人情。抗旨这种事情虽然做起来后果会很严重,她倒也没有十分害怕承担不起后果。想到此,她和颜悦色对成公公道:“十分对不住您,成公公,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便进宫面圣领罪去。您可以在此稍候,也可以先自行回宫禀报,圣上乃是明君,自然不会怪罪于您的。”
迈步进门的时候,发觉太子府一干人等还跪在台阶下,便提醒道:“太子表哥,成公公,没他们什么事了,是不是可以让他们起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上官曦明侧目望着她,容色淡淡语气凉凉:“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细心周到体贴。”
引得太子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握着云深的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放开了,一张脸没有最难看,只有更难看。一心里就只想快些治上官曦明的罪。
上官月明随他们三人进屋,眸光亦有意无意地在她二人牵着的手上一掠而过,却没表现出什么不悦的表情。
蓝老夫人正醒着。外面已唧唧喳喳闹了有一阵了,睡再香的人也该被扰醒了。更何况原本就没什么睡意的人。老夫人瞧着面色比先前还要好些,全不至于像上官月明说的,弱的很,经不起什么打搅。
云深上前先问了个安,道明来意,侍立一侧等着老夫人回答她。老夫人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反而先关切地问道:“你这怎么这样重的黑眼圈?昨天一天又一夜未归,你是做什么去了?”
云深倒也没打算隐瞒,据实以告:“白日里去了拍卖会,回来时路经七皇子府,想起之前一直没有宣的赐婚圣旨,一时好奇就进去看了看。没想到遇到七皇子旧疾复发昏迷不醒,我便留下来和阿曦一道给七皇子看了场病。”却将在三皇子府给翎妃瞧病的事隐了没说。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