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声音略提了提,继续睁着眼说瞎话:“没什么人。本来是蓝二小姐的座驾,她先行骑马回来了,我们就把她的马车给带回来了。”
“哦,这样啊。正好本宫来时骑马累了,就借你的马车一用,坐车回城。”
说着,已经大步走到马车前,伸手欲撩帘子,三皇子伸臂一挡,“怎么说,也是姑娘家的马车,太子皇兄这样不好吧?”
“姑娘又没在车上,有什么关系?”挑眉睨着宁子文,“或者,车上有什么不能叫本宫瞧见的东西?”
云深在心里已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东西,你丫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不,都不是东西。
上官曦明轻手轻脚打开马车后面的小窗,身形一晃,轻云一般,飘出了马车。上官月明与云深也飞出马车,遁入人群,没弄出一点声响。
太子宁子珏猛然推开宁子文的胳膊,一把掀开了帘子。车中空空如也,宁子珏的脸色立时黑沉,宁子文挑眉一笑,“太子皇兄,既然这么坚持,那就请上车吧。”
这声笑笑得宁子珏真是极不舒服。他为何想要上车,彼此没明说却也是心照不宣,这笑显然是在讥笑他。他既然能得到云深与宁子文同行的消息,想必也晓得了云深貌美,这显然是奔美色来了。云深未下车,是为不敬皇权之罪,他必是以为拿到了云深的错处,想要要挟一番。
但,那个女子岂是他想要挟便能要挟的。一路走来,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她了无痕迹地演戏却又了无痕迹地让人发现她在演戏,直教人想要围着她探究个根底,她到底存的是个什么心思。这般高明的手段,宁子珏岂是对手。
宁子珏恨恨地上车,一甩帘子,刚坐稳,就听属下慌张报告:“太子殿下,不好了!诈尸了!诈尸了!”
诈尸这种事情莫说听说过没见过,即便有,现在是大白天呢,宁子珏撩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怒道:“嚎什么嚎,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什么叫诈尸了!”
一抬头,猛然就瞧见行完绞刑悬挂于城墙之上的尸体无风自动,上千尸体,摇摆剧烈,不消片刻,已有许多尸体挣脱绳索跌落城下。来观刑的百姓慌乱成一团,奔走间相互推搡踩踏,场面极度失控。
宁子珏也有些慌了。慌的不是场面失控百姓有不少受伤的,也不是有人拿尸体作乱造成个诈尸的假象,慌的却是这件事倘使办砸了他父皇那里须不好交代。
宁子珏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城下,大声喝斥:“什么人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快出来伏法!妖法惑众,本宫饶不了你们!”
千余尸身一同摇摆坠落,宁子珏也明白背后定然是一群人而不是一个人。然他却没胆量上城墙一看究竟,指挥一众手下,“快上去看看!一定要捉住捣鬼之人!”
宁子文站在人群中,冷静地瞧着混乱的场面逼得宁子珏有些发狂,只不过一瞬,便不再看宁子文,用内力将声音扩散出去:“大家稍安勿躁。我是刚打了胜仗凯旋的宁子文,大家听我说,这不是什么诈尸,不过是有人在背后使手段,图谋不轨。大家不必害怕,有秩序离开,不要推搡拥挤。推搡会受伤的!”
沉稳威仪的嗓音,很有大将的风度,让人很容易就镇定下来,听从他的召唤,放缓了脚下的速度。
望着有序离开的民众,宁子文略松了口气,抬脚往城墙下去寻宁子珏。眸光却在人群里睃游,试图寻找的是方才还在马车上转瞬就不见的云深三人。他不敢保证这是云深三人所为,同样的,也没有放弃对这三个人的怀疑。他们确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
云深三人方从人群中金蝉脱壳跃过城墙,走了没多远,便被喧闹声扯住了脚步。被三皇子宁子文怀疑他们着实冤枉,这事非他们所为,他们倒是想晚上趁着夜色来把这些人的尸骨盗走安葬来的,只是还没到晚上不能付诸实施,权且只能在心里盘算着。
三人又折返回来,不能光明正大上城墙查看,只能飞身上到离城墙不远处的一棵高树上居高临下观瞧。
城外的百姓已经有秩序回撤,城外一隅宁子珏正薅着宁子文的脖领子质问:“为什么要下令他们离开?你知不知道疑犯可能就在他们之中,不,肯定就在他们之中!”
宁子文看白痴一般的眼光看着他,语气寡淡:“太子皇兄,你有什么办法能从数十万之众里找出凶手?除了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别的什么也不能吧?”
云深在心里翻白眼,为什么自古以来当太子的人泰半都很愚蠢呢?懒得看他二人针尖对麦芒不务正业,云深把眸光往城楼上看。
城墙上的一幕却叫她不能淡定。一排婴孩手臂粗的绳索,都被利器齐齐斩断,尸体全掉下了城墙。没有经过打斗,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城上一排士兵正处于懵逼状态,显见也没有看清是什么人所为。
“一千多条绳索一瞬间割断啊。”云深看看自己的小手,撇撇嘴:“反正我是办不到。”吸了吸鼻头,作出判决:“不是那人强大到不是人,便是这城上的士兵全是内鬼。”
上官月明道:“你看看,他们手上的武器是枪,而不是刀剑类的利器。不可能是他们。”
“不会在身上藏一把匕首吗?”立即又自我否定道:“看来也是不行的,立即就会被翻出来的呀。”顿了一顿,“如果有一个人接应,替他们把利器收起来了呢?那么多呢,也不可能吧。呵,这还成谜案了。”
上官曦明打趣:“你很有犯案天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云深气恼地横了他一眼,蹙眉:“话说你一路跟着我们,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吗?闲成这样真不知道你老子娘该气成什么样。”
上官曦明面色微沉:“我老子娘早死了,打小也没管过我。”
“那怪不得……”意识到失言,云深立即闭上了嘴。
“我要和师兄回蓝家了。尚曦,你请自便吧。”默了一瞬,云深面无表情地道。
上官曦明这回却只是挑唇角一笑,十分好说话,“嗯,后会有期。蓝府龙潭虎穴,小蓝,你多保重。”说完,已经先两人纵下高树,转眼便不知去向。
云深有些怔愣。这人从遥远的云雪山一路死缠烂打跟到京城,却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真让人有些措手不及难以接受。
上官月明道:“蓝松看来要留下来调查此事,咱们也先回吧。”
云深点点头,足尖一点,一片落叶一般,悄无声息地飘下高树,汇入人群。她本来也没打算等蓝松。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没什么好奇心等调查结果。上官月明追着她而去。
循着记忆找到回蓝府的路,两人不慌不忙地走着。隔了十四年之久,刚来那日的记忆却还清晰如昨日,云深觉得甚是无奈。她并不想记得那些不好的事情。
快到蓝府时,云深在平云最有名的孟娘子成衣铺花重金买了一套缂丝月华云纹锦裙换下了身上素白的衣衫,给上官月明也换了一套月华云纹锦衣,借店家的地方将一向只用绢帛缚住的如瀑长发重新梳了一遍,绾成时下流行的繁复发髻,插上一支桃花玉簪,脸却是无须脂粉点缀的天然去雕饰模样,对镜自顾,连自己都被自己的姿色迷住。
妆成出门,店掌柜惊得目瞪口呆。这些年她伺候过的平云城的夫人小姐不计其数,连宫里的主子们都悄悄出宫在她这里定做过衣裳,但长成这样绝色的,她真没见过。连第一美人蓝紫玉也不及这位的容颜。还有她身边那位倜傥公子,京城里比得上的,也是不多!
蓝二小姐失踪十四年又失而复得这件事,在蓝府大概引起了足够大的轰动,尤其是当年设计毒害她的人,应该更震惊。但她要十成的把握一出现就震慑住蓝府所有人。唯有这样,才好让过去了十四年之久的那场罪案的幕后之人慌乱之下露出马脚来。
阔气的朱漆大门,奢华的鎏金匾额,匾额上书写的“蓝府”二字龙飞凤舞筋骨极佳,仿佛在炫耀着蓝家的家世。依旧是从前的模样。门前站的一对小厮看见穿着贵气又貌美的一对璧人眼前停下来,都看得忘我一时也忘了自己的职责。
云深的声音宛若山泉叮咚:“云雪山上官月明、蓝云深,应邀前来,请二位给通报一声。”
云雪山的名头固然够响亮,但更响亮的是这些天人还未到便将整个蓝府闹得一锅沸粥般的二小姐蓝云深。
眼前的女子居然就是十几年前失踪的那位二小姐!居然比三小姐还美!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麻烦二位给通报一声。”上官月明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
小厮猛然从怔愣中醒过来,“二位略等,这就去。”一路往府中奔跑而去。 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