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去再去搭话,只管闭眼养神,白天的阳气太盛,让我多多少少有些虚弱。
老道士以为我被蒸烤的没了力气,冷冷笑了两声。
晚上的时候,阴阳倒转,孤魂野鬼们像是得了水的鱼儿,在远处又哭又叫嗥个不停。
这老道士,大概是藏在某个荒山野岭。
天机门人,一生都在为走阴人所追杀,如丧家的野犬,四处逃命躲藏。
“你别以为天黑了,你就能舒舒服服的……”
老道士话还未说完,就被我打断:“你先等等,我问你个问题。听说你们天机门的人都能算到自己的命劫,那你的命劫你知道是谁吗?”
“哈哈哈,你想吓唬我?那你大可以死了心,我的命劫不是你。”
我试探性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中毒吧?”
他着实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的命劫很近,所以你才想找天机策,希望上面能有破劫的方法。”
“……”
“你的命劫还有多长时间?”
“十天,你……”他似乎因为惊诧已经说不出话。
我笑了笑,如果不是被装在这个袋子里,一定可以看到他汗流浃背的样子,“唉,你是算准了能拿到天机策,也不会死在我的手上。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僵持下去了,天机策我给你。”
“当真?”
“当真,我已经写好了,你把口袋打开吧。”
他停顿了片刻,估计是认为我是个识时务的人,已经想明白了,于是迫不及待地解开布袋。
我把写好的“天机策”递给他,看了眼他身后森森的身影,笑道:“你掐算的我已经帮你应了,你的命劫,我来帮你应。”
老道士露出惊骇的面容,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叫,他的肩膀上被硬生生撕下一口肉,一旁的怪物,正大口地咀嚼。
我从布袋里钻出来,看着老道士狼狈逃走的身影,又看看蛤蟆尸。我肉身未死,血契就还有效,八蛊尸依旧要听我吩咐。
可叹啊,这老道士的命劫原来是蛤蟆尸。有人曾经说,算命就和用眼睛看一样,有距离,也会被遮挡,更会看错。
所谓算命,不过是窥天一角而已,眼见不见得为实。
下了山,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但却听到有鼓声,而且好像一直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是人皮鼓的声音,一定是师父!
我赶紧顺着声音,果然找到了斗虎山,可是当我走到镇子,却看到我们斗虎山的人正和走阴人打杀成一片,金戈在空中交响,彼暗我明的法器械斗,整个斗虎山尽是森森杀气!
发什么了什么事,难道走阴人攻打我们斗虎山!
不敢再浪费一刻时间,我赶回白记,看到师父正在店里敲打人皮鼓,我的肉身则被保存在一副白底黑棺之中,这样才得意让我的肉身不死。
“师父!”我激动地叫道。
“秦宋!”小杰激动地热泪盈眶。
“你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师父,外面是怎么回事?”
师父压住胸口咳嗽了两声,似乎也受了伤,“虚妄山说地府要收剑冢的魂魄,你快去,只有你能阻止他们了。”
“什么!”我赶紧回魂进身体,猛地坐起来,“我去问问他们,到底是地府的命令,还是他们虚妄山自己的命令!”
我刚走到门口,师兄刚好从外面进来,我们俩打了个照面。
在目光交触的瞬间,时间像是被冻结了,我们俩愣在那里,直到他先把脸转过去,避开我的目光。
我心里一阵颤动,低下头,从他身边穿行而过。
这种尴尬,本就是我预料到的,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走到街上,看着斗虎山一个个落败的前辈,原本僵持的情况似乎突然扭转了。
我望向篮姑,除了走阴人,还多了七个戴着斗笠的黑袍人。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什么气息,就像是几个死人一般。但往往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暗藏杀机。
我冲到篮姑面前质问道:“你凭什么收我们剑冢前辈的亡魂!”
篮姑漠然地笑笑:“只要是魂魄都归地府所管,凭什么斗虎山例外。”
“地府?那我倒想去找鬼差问问,到底是地府的命令,还是你的命令!”剑冢是我们斗虎山的根源,是我们的传承,剑冢若是不在,则斗虎山不存。
篮姑眯着眼笑道:“你不用去找,他们也不会来,你阎君义子的面子,今天绝对救不了斗虎山。”
“你!”我看着她一脸得意的神情,怒目切齿。
走阴人们一个个面目阴森地盯着我,我身后哀声遍地,只剩下我一人。
“斗虎山没有你们站的地方,滚出去!”鳞片迅速铺满整条手臂,猛然伸出鬼爪抓向篮姑,迸发出的煞气,将地面的沙尘翻卷开来。
一道黑影虚空一闪,闲若自得地伸出两指。
呼——
鬼爪掀起的气浪掀起了他的黑袍,我心头一震,两指!竟然只用两指就挡住了我的鬼爪!
身边一阵寒意袭来,我侧目一看,其余六个黑袍人已经将我团团围住。
我竖起两指:“八蛊尸!”八具棺材立刻从地下升起,可是升到一半却被一手按住,猛地又压了回去。
我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这七个人是怪物嘛!
“小宋,小心,他们是……七人众!”师父在身后喊道。
七人众!我望向篮姑,看着她一脸神情自若。虚妄山最强的战力,并不是作为管理的篮姑,而是这七个黑袍人。
据说他们分别代表了骄傲、贪婪、淫欲、暴怒、饕餮、懒惰、嫉妒,会结队在人间收取犯下这些宗罪的魂魄。
难怪斗虎山和走阴人的局势会瞬间被逆转,就是因为这七个人!
那个用两指挡下我鬼爪的七人众,突然俯身冲了过来,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
我鬼爪咯喀一响,直奔着他送上来的脑袋砍了下去。
鬼爪抓进了地面,可他的人影却不见了,我的脚赶紧在地上一点,跳出七人众的包围圈。
七人众仍然站在那里,黑袍随着风轻轻摇摆着。
我呼呼喘着粗气,眼睛已经开始觉得胀涩,紧紧是两招,已经让我紧张得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秦宋,认输吧,以你现在的水平,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篮姑开口说道,“况且,斗虎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直起腰,右手上的煞气渐渐溃散,鬼手上的鳞片消散而去。
“你这种随意毁掉人家龙脉,灭掉人家门派的人,是不会懂的。”我举起双手,将内力全都灌注在手上,两只手瞬间变成烧红的铁掌,“为了斗虎山!”
两手交错,猛地砍向两只胳膊。
“秦宋——”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两条手臂重重摔在地上。我点起脚尖,蘸着血在地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敕”字。
写完之后,我咬紧牙关,重重一踏,红光大显!
轰——脚下开始晃动,斗虎山一众前辈们的亡灵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
我以双臂血祭,斗虎山的亡灵,击退犯我之地,保我斗虎山。
走阴人为这气势所摄,都惊讶地望着天上扑来的亡灵大军。
但是篮姑却仍是一脸闲静,反而深深望向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执着,连阎君义子,你都舍弃了。”她向下看着我的断臂。
我单膝跪在地上,望着手掌上的宋字,泪水一下朦胧了。
干爹,我需要的不是什么义子的身份,我需要的是你能做些什么。
我心里猛然一震:干爹,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黄泉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