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八年之后。
这天晚上,趁着师父不在,我把他藏在墙缝里的酒给偷了出来。这还要归功小杰,就是当年给我们带路的那只灵鼠。现在它跟我混,住在一个屋。
我给我们俩倒了满满的一杯,看到坐在门槛的阿三阿四,就端着酒过去问道:“阿三阿四,你们俩要不要也尝尝?”
阿三阿四背对着我,一齐点了下头。
我笑了笑,把酒杯浇在门槛上。
“他俩死鬼,喝得什么酒啊,过来咱俩喝……”小杰躺在柜台肚皮朝上,抱着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我刚往回走了两步,听到身后阿三阿四“嗝”地一声,我回头看看他俩,又眯眼笑了笑。
别看阿三阿四整天跟木头疙瘩一样,其实是很有故事的。
据说生前他们兄弟俩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本来要好的两个人因此撕破了脸,甚至到了以命相搏的境地。造化弄人,女的最后因为他俩的争斗而死,悔恨之下,两人也自尽而亡。
有时候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俩一言不发望着街上,那惆怅的身影简直就是俩情圣。
他们天天这样看着外面,会不会是不是在等那个女的,等着有一天她从这街上路过。
小杰喝得已经有些醉意,枕着记账的毛笔,黯然神伤地说道:“其实,我也曾经爱过一只母老鼠……”
我嘴角一抽,呵呵,那只母老鼠,肯定被一只猫给吃了。
盘腿坐在帽椅上,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大碗酒,端起就是一阵酣畅淋漓,别提有多痛快。
这大晚上的,也就只有鬼来了,喝醉了也没事。
没一会儿,小杰就彻底喝翻了。
我拎起它的尾巴,朝着棺材里一丢,就听噗地一声,我傻笑两下,醉醺醺地说:“你个小耗子,还没我拳头大,跟我比喝酒。”
我自斟自饮,又喝了半天,直到一阵睡意袭来,便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喝醉了酒睡觉,那是真难受,浑身又燥又热,翻来不去的。
一阵凉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小杰,什么时间了?”
这时候,我隐隐约约觉得身边好像站了个人,而且一直有股很凉的风,顺着我的脚底往上吹。
我浑身又是一抖,不对啊,这好像是阴气。
猛地睁开眼,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就站在我的跟前,脸已经近得快要贴到我脸上。
我吓了一跳,头向后一仰拉开距离,看着她那没有半点生意的眼睛问道:“你要买什么?”
鬼我已经见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慢慢抬起葱白一样的手指,落在一个纸扎人身上。
我喝得有些脑袋不清,刚想起身却发现有些不对,有阿三阿四挡门,一般的孤魂野鬼进不来,她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我这椅子可是降龙木,她怎么比我还高一头。
我朝她身下一看,只见她身下有一片黑麻麻的东西,不仅缠绕成一座小山,还把抬了举起来。
我酒没醒透,使劲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妈呀,全是头发!
女鬼眼睛立刻陷空,下嘴巴子拉得多长,手上又尖又长的指甲,朝着我脸就抓了过来。
“孽畜!”我暴跳而起,右手暗藏的阴煞之气迅速凝聚,整个手臂迅速尸化,指尖凌厉无比地朝女鬼抓去。
女鬼的整张脸瞬间被我的鬼手撕烂,脸皮后面全是翻涌的蛆虫。
她的牙关哒哒上下撞了几下,低眼看看脸皮,一扭头藏进自己的头发里。
她的头发原本像座小山,现在立刻像被解开的发髻,一泻而下。
什么叫长发如瀑,我是真得见识了。
“想跑!”我摸出一张真火符,直接扔出。
真火符贴在头发上,立刻爆燃成一团。
女鬼发出毛骨悚然地尖叫,我抓了把炉灰,踩着柜台侧翻一跃,“灭!”顺着头发撒了出去。
等到我落地时,那些头发已经幻化无踪。
我在地上看了看那,捡到一把红梳子,梳子上面有很重的邪气,看来是个有修为的厉鬼,不毁了这梳子,她早晚还会出来祸害人。
我用鬼手握着梳子,同时凝聚煞力,梳子像朽烂了一样开始剥落,原本的颜色也被阴气侵蚀成黑色。
最后我猛一用力,梳子彻底变成了粉尘。
抬头,门口阿三阿四已经出来了。
我有些埋怨他们,“有状况的时候,你们俩就不能通知一声。”
阿三阿四是拦不住这种成了气候的厉鬼的,但他们也不是哑巴啊,这样毫无防备,我心脏受不了。
阿三阿四回头看看我,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我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散掉缠绕在右手上的鬼气,手臂转眼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这鬼手,我已经用得炉火纯青,只是最强的鳞化,我还没练成。所谓鳞化,就是让鬼手长出尸鳞,到那时才是真的刀枪不入。
“你在闹什么!”师兄雷厉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吓了一跳,心想麻烦了,肯定是刚才的打斗把师兄给吵醒了,“对不起啊,师兄,刚才进来一个厉鬼。”
“厉鬼?”师兄走过来看看桌上的酒坛,又闻闻我身上的酒味。
我立马就知道,又要挨师兄的骂了,果不其然,师兄脸上立刻泛起愠色,劈头盖脸地叫骂了过来:“让你好好看店,你在这里喝酒?泄了一身阳气,能不把厉鬼引来嘛!”
我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师兄训话,也不知怎么的,师兄从第一次看见我就好像很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看看你把这屋里弄的乌烟瘴气。”
我只能一脸无奈,看看歪倒的酒坛子,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这酒坛子怎么见底了?都被我喝了吗?
本来只是想偷点师父的酒尝尝,竟然全给喝光了。等师父回来,又有我的好果子吃了。
“你个李小黑,你吵什么吵,天天就知道吵,呕!”小杰扒着棺材,醉眼朦胧的说道。
我心里偷着笑,这死耗子酒量也太差了。
“你个死耗子,你叫谁李小黑?”
“当然是……叫你,天天黑着张脸,你不是李小黑是什么……呕!”
“你……”
我一看庆幸不妙,赶紧拎起小杰,“嘿嘿,师兄,你跟一只耗子计较什么。你看这天也很晚了,关店睡觉吧。”
师兄剜了小杰一眼,转身甩袖而去。
“切,你……你牛逼什么,你以为……秦宋叫你师兄,我就……怕你啊。”
“行了,你闭嘴吧。”我捏住它的嘴巴,关了店门就回了屋。
现在我独自住一屋,小杰住在我屋子的墙脚那里,一进门我就把它丢回了老鼠洞。
我自己也已经筋疲力尽了,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晒到屁股我才醒过来,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了。
这酒真是害人之物,以后再也不喝了。
拿了根香点燃,毕恭毕敬地对干爹拜了拜:“干爹早!”
然后又去敲小杰的门,“死耗子,起来没。”
里面传来小杰懒洋洋的声音:“别管我,我要睡到天黑。”
我也懒得去管他了,赶紧去铺子里,晚了师兄又要骂我了。
一进铺子,看到师兄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话。
师兄见我来了,看看我:“正好,这位是鲁班主,是开戏班子的,他们那里出了事。师父不在,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看看那鲁班主,问道:“什么事?”
“我们戏班子闹鬼。”
“闹鬼?鬼也爱看戏?”我笑笑,戏班子虽然都是晚上开,可是看戏的人多,人气很旺,一般鬼是不会去这种地方的。 黄泉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