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爱着的人才会心疼不是吗?
时光有些恍惚,又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其实他们的病房在同一层楼,一点都不远,只是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简一远远地就看到时光从殷城言病房狼狈出逃,她推门进去时,病床上的人还闭着眼睛,心底松了一口气似的上前摇了摇他的身子,“我给你带了点宵夜,要不要吃点?”
男人睁开清明的眼,冷漠一闪而过,沉声道,“不用。出去。”
“你……”
简一有些措愣的看着他,不明白怎么才醒过来的人眼底会有这样的清明,除非,他从来都没有睡着过。
想着眼底划过一抹异样,低垂着脑袋,轻声道,“那我把东西放这儿了,你要是饿了,自己吃点。”
她离开了,殷城言垂眸盯着手背上的那滴泪,有五毛钱的硬币那么大,在灯光下泛着光,微红了眼睛,他深吸口气,给明崇尚打了个电话,“我同意签离婚协议。”
“想清楚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以后就会知道我这是为你好。”
殷城言挂了电话,掀开被子来了时光的病房,她的病房是他故意找人安排的,此时她背对着门,蜷缩在床上,只露出个小脑袋,也不知道在睡觉还是发呆。
他只站了一会儿,没惊动任何人就离开了。
关于银湖企业的收购案是由宋扬和简一两人完成的,现在两家都没有要牵扯的意思,时越国也自顾不暇,时光更是没有心思了。
明家出了两倍的钱,如果拿这些钱去投资,指不定还能再成立一个企业。
或许也是明家的这番施舍,让外界对他们无可指摘的,反倒是有了仁义的说法。是啊,救一个企业于危难中。只是这种方式有些巧取豪夺了。
殷城言回了明家,很快,由他签字的两份离婚协议被管家亲手送到时光的手上,在春节后的第一天。
那天下着雪,时光和时越国都出院了,她正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其实也实在是看不进去。只盯着窗外一片一片的雪花发呆。
她几乎每天都会想起他,爱的,恨的,怨的。总会有各种情绪,把她搅得天翻地覆,实在是做不到邱舒所说的体面。
或许分手就从来都没有体面地。
时光有些渴了,拿了空杯子打算出去倒杯水,开门时,见着时越国和邱舒在客厅,他躺在躺椅上,她坐在他身边,念书给他听。
邱舒的声音很好听,那种带着中性的醇厚,不会太过尖锐,又不失柔和。
那本书时光知道,名字叫《我们仨》。
这是之前时越国让她念过的,或许是经历不一样了,她之前没那么喜欢这本书的,这回倒是自己偷偷看了好几遍。
“饿了吗?”
邱舒回头注意到了她,笑着问了一句。
时光忙回过神来,“没,我倒杯水。”
她没再说话了,重新念书。时光眸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如果说这次的事情唯一的收获,那便是她的父母,终于,把唐棠那件事放下了,而且,时间像是倒退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回到了他们当初的日子。
时光从来没看过,如今看了,总在被感动。
这种日子,殷城言没有给过她,他们的婚姻都是匆匆忙忙的,似乎带着某种目的。
在杯子里装满了水,时光正要回房呢。明家的管家来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时光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他把殷城言签名的文件放在她眼前时,她可没那么好过。
这些天拼了命不去触碰的伤,一瞬间犹如洪水猛兽,张狂着要将自己撕碎了,那张开的血盆大口,正朝着自己汹涌而来呢。
管家临走时在她这里留了两份,此时又带来了殷城言签了字的两份,那她原本的那两份是不需要了吧。只要在这两份上签名就行了。
她迟迟没动手去拿,邱舒推门进来,在管家身前放了一杯茶水,没多作停留的就离开了。
这件事她和时越国也商量过了,听时光的,她想如何就如何。
“如果我不签字呢?”
她还是那句话,而且越发的肯定了,这字不能签,否则和卖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我已经问过老爷子了,他的意思是,小夫人最近也要生产了,估计就在这几天,时小姐还是早些做决断,不然到时候出个什么事,咱们也不好做决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一白,没想到他们竟然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拿苏若闲来要挟她。
“你可别忘了,殷城言和苏若闲认识的时间比我久多了,我不信,他能让你们胡作非为。”
“那时小姐呢,您和少爷认识的时间有多久?”
他云淡风轻的反问了一句,时光眸光一沉,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殷城言能抛弃她,为什么不能抛弃苏若闲?
可是,还有温予阳呢?不对,温予阳早已经娶了安欣,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时光深吸口气,本已经坚定的心,突然开始动摇了。
苏若闲用命保下来的孩子,她心惊胆战的在明家就是为了这个孩子能够平安的生下来,现在呢?讽刺的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在试探,试探的不过是她在她心底的位置。
时光痛恨他们的卑鄙行为,却又不得不面对眼前冰冷的现实。
“凭什么你们认定了我要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她的孩子?”
“这不是交换,您的孩子在明家会得到更好的教育,而且,男孩子在父亲的陪伴下,更有男子气概。反倒是母亲培养的孩子,多少会有些问题。”
“男孩子?”
时光紧锁了眉头,明明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却还是一阵手脚冰凉,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对方点了点头,“没错,您肚子里是个男孩子。是小少爷。”
她猛地抓紧了杯子,恨不能一杯水倒在他脸上。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她都不知道,她和殷城言说好了,不要检查孩子性别的,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生出来都是惊喜的。
可是……
“殷城言?他查了?”
这个骗子。时光咬牙切齿,管家也没解释,只继续道,“以您现在家里的情况,时先生怕是要有一个人长期照顾,等到时夫人年纪再大些,怕是您也要帮忙了。家里再有个孩子,多少也是有些不方便的。”
“方不方便不是你说的算的?”
“确实不是我说了算,但时小姐要知道,法院的人,大抵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想法。”
“你……”
时光瞬间失去了优势,她手放在肚子上,眼底带着些恍惚,绝望就像是疯长的藤蔓,只需几秒钟就将她浑身都束缚住。
“您何不明说了,如果我不签字,所有的一切,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那如果我签字了呢?”
“您想如何?”
她深吸口气,“我要殷城言来和我谈。否则,我是不会签字的。”
“也行,那可能要劳烦您与我一同去一趟钟顺市了,顺道去民政局把婚给离了。”
时光眼底带着泪花,强忍着心底的痛,点头。
更讽刺的怕是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而且,飞机票也买好了。他们明家做事的效率,还真是让人钦佩。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要见殷城言,这是谁猜到的,对她了如指掌的殷城言还是简一,或者,其实是若闲姐。
时光不知道。
时越国乍一听说她一个人要去钟顺市是不大愿意的,非要邱舒陪着一起,但她一旦离开,家里就没人了。
时光盯着自己父亲的眼睛,笑着说,“爸,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让我自己做个了断。好吗?我想自己来。”
他再也没有理由反对,邱舒只一遍一遍的嘱托要照顾好自己,时光抱着妈妈,在她耳边狡黠着说了一句,“放心吧,他们不会让我受伤的,我这肚子里,可是他们明家的种。在他没有出来之前,他们恨不能把我供起来呢。”
邱舒听了反倒是一阵心酸。
时光穿了件很厚的羽绒服就上了车,大雪天,外面的人很少,只零星的几个在路上走。车玻璃上都是水汽,时光时不时的擦一下,才能看清外面的风景。
刚刚说要见殷城言不过是脱口而出,此时真正坐在车上又有些后悔了。
如果没见面,一切都可以推到明崇尚身上,如果见面了,她要以什么理由,给他找借口。
曾经一个那么亲密的人,她要怎么面对彼此的分离,面对他的冷漠和无动于衷。
不知不觉,车已经到了机场,他们上飞机,到了钟顺市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时光瑟瑟发抖的缩在羽绒服里,看着熟悉的地方,有些恍惚。
“时小姐,车在那边。”
时光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深吸口气,朝着管家鞠了一躬,淡淡道,“抱歉,我就不住明家了,会有朋友来接我。”
“可是,外面会不会不安全,而且……”
“这也是我的孩子,我没那么狠心去伤害他,你们大可放心。”
她冷声打断了管家的话,另一边,宋扬已经看到她了,笑呵呵的往这边走。 你看起来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