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知道傅海不喜欢我。
但他会直接来公司找我,还是让我觉得十分意外。
我将他请到办公室,而他坐在后,开门见山道:“毕小姐,我来找你的目的很简单,请你离开安舟。”
不等我开口,傅海接着道:“胡老爷子喜欢你,我无话可说,但这并不是皇帝的懿旨,要求我也要喜欢你。”
我笑道:“你作为傅安舟的父亲,这样劝说我离开,我无话可说,可就像是你说的,你要求我离开,而我可以选择不答应。”
傅海也笑了起来说:“其实,我并不是特意来找你了,不过是偶然来北城开个会,顺利而已。毕小姐也不需要太过紧张,我也相信,你迟早都会离开安舟。”
“我不知道为什么您那么笃定我会离开傅安舟,不过,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那样讨厌我?”
傅海道:“其实我很欣赏你,你很有能力,也非常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你并不适合做我傅海的儿媳妇。”
不等我继续问下去,傅海便道:“你太过复杂,不适合做安舟的妻子,更不适合当我傅海的儿媳妇。虽然现在已经是现代社会,可门当户对一直都是不变的法则,我想,毕小姐再明白不过了。”
“所以,您认为若云就适合?”
傅海倒是没有想到我会提及若云,顿了片刻后方道:“你有自知之明便好。”
“为人父母,总归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好,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您就没有想过将来和傅安舟共度一生的人该由他选,而不是由你指定,毕竟,陪伴他一生的人是他的妻子,而您所谓的儿媳妇不过是您人生的过客而已,您为什么要这么在乎?”
傅海笑道:“毕小姐很会说话,这我清楚,也难怪你能搞定胡家人,只是我不是胡家人,没有那么容易就被你收买。其实,如果毕小姐的身世能再清白些,我并不反对你嫁给安舟,可惜,人最不能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出身是烙印一生的印记,谁也无法抹去,可是谁规定一个人就只能待在所谓自己该待的阶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还要那么多人选择逆流而上?傅先生,早在几千年前就有人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时至今日,您却还固守您的那一套,不觉得太过落后了?何况,推及您的宗谱,您会发现三代以上您的傅家也不过一介贫农而已。”
我冷笑道:“若是您介意我离过婚的话,我无话可说,这个社会本就对女子不公平,加诸在女人身上的‘贞洁锁’从未松开过,对离异女人的异样目光不就说明了这一切么?所以,您也不能免俗。”
我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偏激,很容易得罪傅海,但有些话就是不吐不快。
傅海的脸色果然发青,他半晌无言,我却道:“我不管您有什么手段拆散我和傅安舟,但只要他愿意娶我,我便嫁,管他前面有什么刀山火海。”
“纵然我可以不介意你的出身以及离异,可毕小姐还和你的前夫纠缠不清,这又该如何解释?”
我起身道:“这就不用傅先生担心了,身处其中,傅安舟比你看得清楚,他既然相信我,便有他的理由,您看不真切,我并不怪您。”
傅海的脸色很不好看,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既然您的话已经说完了,那就慢走不送。”
傅海走后,我坐在椅子上,许诺鬼鬼祟祟地进来,朝我比了个大拇指:“姐,你也真能,把你未来的公公气成那样,我可听说那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
“你觉得我厉害?这下,我可彻底得罪傅海了。”我苦恼道,“唉,我已经悔不当初了,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还会这样说吧。”
许诺给我泡好咖啡放在一旁说:“其实,如果一个人对你抱有偏见的话,无论你怎么做,他都不喜欢你,既然这样的话,你何必刻意讨好,不如就干脆做自己。”
“你说的当然是对的,可身处其中,往往身不由己啊。”
许诺笑道:“好,好,我不懂,不过,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傅安舟商量的嘛,毕竟,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傅安舟为了北城旧城改造以及新一轮城建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我怎么可以拿这么小的事情去麻烦他?”
许诺轻点着自己的下巴说:“也对。说起来,也是因为傅安舟在电视上公然宣布你是他未来的太太,傅海这才急了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我怀疑傅安舟是故意这样做的,也像是朝傅海宣战吧。”
“那傅安舟对你可真好。”
我笑而不语。
下午和陆庭珩约了见面,原先定在陆园,但想到傅海的话,也想着要避人耳目,我还是换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一处私人茶庄。
见到陆庭珩的时候,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的脸色能差到这样的地步,仿佛遭受了巨变—这样的他,我就在陆立承去世的时候看过。
“陆庭珩,你怎么了?”
陆庭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正奇怪,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一把搂住我。
“陆庭珩,你发什么疯!”我挣扎着就要推开陆庭珩,但他的双手就像是树妖的藤蔓,把我勒得几乎不能呼吸。
“阿夏,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个混蛋!”
“陆庭珩,发生什么事了?”我温声道,心想,陆庭珩突然这样说什么。
见我停止挣扎,陆庭珩果然略微放松了自己的手。
“我现在才知道当初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阿夏,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我完全愣住,冷然道:“你都知道了。”
“对,我都知道了。”
趁着陆庭珩怔忡之际,我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然而陆庭珩却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你还想逃!”
“好,就算你说的没错,可那都已经过去了,我放下了,现在过得很幸福,你为什么还要纠缠?”
“既然这样,那你坐下来听我说好么?”
见陆庭珩冷静下来,我松开他的手就在他对面坐下:“说吧,你怎么知道的。”
陆庭珩朝我推出一份文件:“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顺便查看了你的医疗记录,这才发现你竟然有流产记录,并且,就发生在三年前。”
我沉默,只听陆庭珩苦笑道:“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相信我么?”
我轻叹一声道:“我无数次都想亲口告诉你,可那个时候曾祖父刚过世,你忙于稳固陆氏,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同你说,或许,我们都跟那个孩子有缘无分吧。”
“原来都是我的错,那个时候的我,哪怕对你多一份关心,也能发现你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陆庭珩凄惨一笑,“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为什么没有保住?”
“意外。”我冷冷道。
陆庭珩继续追问:“什么意外?”
“我不小心从楼梯滑落,导致流产。”我不会告诉陆庭珩的是,当初我一个人滚下楼梯,看着身下血流如注时的心痛与绝望,而那个时候我又是怎么拖着长长的血迹,一个人爬到电话旁,拨打救护电话。
被送往医院的时候,是我自己签下的手术同意书,并且让医生不要通知家属,在清宫后,安排钟点工将家里的一切打扫干净,在休养三天后面无血色地回到家中,签下离婚协议书后,孑然一身离开。
这就是当初我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我不会告诉他。
陆庭珩的面色沉痛:“为什么?就因为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彻底让你寒了心,所以你就要离开我?”
我张嘴想说什么,但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只能回答说:“是,只有经历过那样的绝望,才能有那样的决心。陆庭珩,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陆庭珩的眼睛通红:“阿夏,为什么,当初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三年来,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可你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让我寻觅不到踪迹。”
我品了一口茶,苦涩得厉害,没有丝毫的回甘。
“你知不知道见到你出现在我精心设计的和祝湘的婚礼上时,我有多么开心,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心里终究是有我的,所以才会出现,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陆庭珩苦笑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当初的事情我没有去深究,根本就没有想到你已经对我彻底死心。”
“陆庭珩,我已经放下了,你为什么还不放下?”
“阿夏,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放下?”
我沉默不语,因为无法回答。
陆庭珩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茶园,沉痛道:“叫我如何放下?阿夏,你永远不知道,得知你扔下一份离婚协议离开时,我有多么绝望,痛彻心扉。这三年来,我日日煎熬,无时不刻不在想你。当得知你和傅安舟在一起后,我恨不得杀了自己。我也做过很多傻事,意图让你回到我身边。只是当初的我并不知道你的心结所在,于是步步错,让你离我越来越远。” 婚姻情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