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紧,却不是因为担心陆庭珩,而是因为胡意涵出其不意地谈起这个话题。
我尽量平和地回答:“其实,胡先生也知道,我和陆庭珩早就两不相干了,既然如此,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胡意涵笑得像只老狐狸一般,他掖着自己的袖口说:“毕小姐这话似乎说得太早,也说得太满了。”
我心里不由得冷笑,胡意涵在胡政和的面前倒是表现得对我那么满意,戏做得那么好,而这会儿却也是不装了,直接表达了对我的不欢迎。
“是么?”我俯瞰别墅周围的景致,笑道,“所以,胡先生和陆庭珩有什么交情?”
胡意涵笑说:“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好奇而已。”
对于他的好奇,我不敢恭维,只能看向他说:“如果胡先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难道毕小姐就不关心你前夫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回过头看向眼神犀利的胡意涵说:“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更不想管。”
回到座位上,傅安舟凑到我耳边问:“大舅找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就舍不得了。”胡泠泠笑说,满是调侃。
傅安舟笑说:“我就是在您面前秀恩爱,外公也不会介意。”
胡浅浅看向我说:“毕小姐有空就常过来陪陪安安的外公吧。”
我看向胡政和,发现他正眯着眼睛看向我,我便笑说:“是,我以后会常和安舟一起回来看外公。”
终于吃完了一顿饭,在胡泠泠和胡浅浅的起哄下,傅安舟陪着我去了别墅外散步。
“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我母亲不在?”傅安舟牵着我的手在林木繁盛的道上散步,开口就惊到了我。
关于傅安舟的家庭,我从不过问,更不会让人去查,而今天,是他主动说起。
“我母亲在我三岁那年就去世了。”傅安舟面色黯然,“我很遗憾她不能亲眼见见她的儿媳妇。”
我握紧了傅安舟的手:“傅安舟……”
“我母亲叫胡清清,自小就受尽家庭宠爱,但是她身体不好,若不是生在外公这样的家庭,只怕活不过三岁。”傅安舟接着说,“她有‘公主病’,若是不能像公主一样供养着,她就会生病。”
“像她这样,本是不能结婚生子的,我外公将她保护得很好,但她遇上了我父亲傅海,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嫁给了我父亲,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我,只是她的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不管怎么精细地养着,还是在我三岁那年去世了。”傅安舟说着,眼泪就掉落在了我的手背,我很心疼他,却只能握紧他的手。
后来,傅安舟没有再说起胡清清,对于他的父亲傅海,他不欲多说,而我更不会过问。
过了很久以后,我对傅安舟说:“傅安舟,我想去见见你母亲,让她看看我,希望她能满意我这个儿媳妇。”
傅安舟一下子就抱紧了我,声音有些哽咽:“我想,母亲会很喜欢你的。”
我轻拍着傅安舟的后背,终于知道为什么傅安舟有时候像个孩子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傅安舟就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我还以为他要带我去哪里,等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带我来看胡清清了。
傅安舟蹲下身来,细细描摹着墓碑上胡清清的容颜:“我外公当初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把我母亲葬在了这里,也把我带回了胡家,我父亲据理力争,但终究还是争不过痛失爱女的外公。”
我蹲在傅安舟的身旁,看着墓碑上年轻美丽的胡清清百感交集,她是不幸的,自幼身体病弱,可她又是幸运的,有那么疼爱她的家人,深爱她的丈夫,还有,一直在思念她的儿子。我想,当初她不得不离开这世界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傅安舟了吧。
我今后会好好照顾他,我在心里默默对胡清清保证。
傅安舟握紧了我的手,笑着对胡清清说:“妈,我把她带过来了,她叫毕夏,是我深爱的女人,也是今后将与我共度余生的人,是您的儿媳妇,你喜欢她么?”
一阵风吹过,胡清清墓碑前的小雏菊摇摇曳曳,像是在点头。
我看向胡清清说:“妈,我是毕夏。今后,我会照顾好他的,请您安心。”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傅安舟拉着我站了起来,释然道:“毕夏,我们走吧。”
走出陵园很久之后,傅安舟才开口:“我不怪我父亲。”
我不由得看向他,其实我以为他记恨他父亲,毕竟,我从没有听傅安舟说过他。
“当初,是我母亲偷偷怀上了我,也是她执意要生下我的。我父亲根本阻拦不住,为此,还被我外公狠狠打了一顿。”
傅安舟这样说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想错了,但我想他的母亲应该很爱很爱他吧,才会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怀上并生下他。
“其实,我知道,我父亲比谁都更不愿意让我母亲离开,所以,我不怪他。当初外公把我带回胡家,也是因为我父亲沉湎于我母亲的离开,无法照顾好我,而我父亲虽然舍不得我,却知道我在胡家会过得很好,也就没有执意将我带回,只是频繁地来胡家见我。每一次,我父亲来见我,都会受尽我外公的白眼与责难,而他像是赎罪一样不做任何辩驳,只是对我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寂寞。”
我有些唏嘘,只是越来越心疼他。若说我以前不能理解傅安舟那么严重的洁癖,我想,现在我应该知道了。
傅安舟看向我说:“我在傅家的时候,基本是我小姨照顾我的,我小姨她叫胡漓漓,她是个很好的人。”
似乎不欲多说,傅安舟说到胡漓漓之后就戛然而止,而此时,我们也已经到了胡宅别墅。
芬姨走了过来告诉我说,我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傅安舟也被胡政和叫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安舟,夜晚,我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可我一出房门就见到了一个人—傅安舟的二姨胡浅浅。
黑暗中,我看见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指有火星明明灭灭—她在吸烟。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胡浅浅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二楼栏杆处的我。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就走下了楼梯,坐在了胡浅浅的对面:“二姨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不着。毕小姐也睡不着么?”
“二姨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胡浅浅摇了摇头,吸了一口女士香烟之后就掐灭了:“也不算是什么烦心事吧,只是想通了一些问题。但,我却还没有怎么想好同我爸说。”
我看向胡浅浅,她的眉眼和傅安舟有几分相似,是个极好看的美人,虽然已经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但是保养得体,不必银屏上的明星差,而她的气质超然,有一股古典美。我想,傅安舟的母亲胡清清应该同她一样貌美吧。
“二姨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胡浅浅看了我一眼,笑说:“你懂什么?你还没有到我这个年龄,是很难明白我的心境的。”
“二姨就当我是在胡说吧。”
胡浅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眉尾扫过一丝哀愁:“你说,男人是不是都难以忘怀自己的初恋呢?哪怕结发妻子陪伴多年,都比不上那心头的白月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自己是探听到了胡浅浅的秘密。
“我丈夫就是这样。”胡浅浅苦笑,“我知道他一直还忘不了他的初恋,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我默然不语,就听胡浅浅继续说:“其实,我很羡慕清清,傅海那么爱她,永远也不会变,即使真的变了,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胡浅浅的话,我无法评论,只能继续听着。
“毕小姐,我准备和我丈夫离婚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胡浅浅,她对着我轻轻笑了笑说:“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就这样吧,散了也好。”
就在胡浅浅起身准备走的时候,我连忙叫住了她:“二姨,是姨夫做错了什么吗?”
“他没有做错什么,唯一错的是他不爱我,忘不了她。或许,至始至终错的是我,是我不该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还奢求有一天他能忘记她,然后爱上我。我等了二十多年,也累了。既然错了,那就这样结束吧。”
胡浅浅说完就走,我连忙道:“是姨夫他的初恋回来了么?”
只见胡浅浅脚步一顿,我便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她回来了,我也该离开了。”
“可是,二姨就打算这样认输?”
胡浅浅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不是认输,我只是认命了,有些事情的确是强求不来的,尤其是爱情。我知道,人到了我这样的年纪谈爱情会显得矫情,但是爱情并没有年龄之分。”
“二姨,你是不是怕输得难看,所以才提前抽身而退?” 婚姻情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