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嫣翎和胡浩轩回到家中,发现家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里的门也都微微的合着,有风吹过的时候,门扉就轻轻地摇晃一下。
厨房那边有青烟飘出来。
胡浩轩一惊,“这是冰弦回来了吗?”
胡浩轩高兴地往厨房那边去,却发现是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灶台后面,正在炒菜。
“你……你是……”胡浩轩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来了,我是毛骧。”毛骧应道,将菜装到碟子里,“我刚才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回来的。你姐姐呢?”
“哦……姐姐她……”胡浩轩回头看去,马嫣翎已经在杏花树下坐下,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毛骧端着菜出来,也正好看到她闭着眼睛,在休息,安详的坐在那里,白衣随风飞扬,干净的庭院中树影稀疏,她美的就好像是一幅画。
毛骧走入画中,把菜放下,一股香味飘进马嫣翎的鼻子里。
马嫣翎看了一眼,又继续合上眼睛。
毛骧接着端出来三四个菜,还有汤和点心,“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太劳累了,一出去,又跑了一整天。”
“大人怎么有空关心这些,朝廷里的事情,不需要忙吗?”马嫣翎道。
“在我心里,你比朝廷重要。”毛骧淡淡地道,将菜夹入饭碗中,然后把筷子和饭碗递给马嫣翎,“吃吧,不然的话,是要我喂你?”
马嫣翎无奈地轻叹一声。
胡浩轩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
毛骧道,“只要你好起来,我便可离开,断然不会打扰你。”
马嫣翎端着碗,心里宛如刀割,这一碗对她来说,已经不仅仅只是一碗饭这么简单了。
胡浩轩看她眼中又快要掉出泪水来了,忙着道,“姐姐,赶紧吃吧,这位……毛大哥做的饭挺好吃的。”
胡浩轩夹起菜就往嘴里喂,哪怕只是简单的青菜,吃起来也是味道极佳,并不油腻。
马嫣翎笑了一声,当真吃起东西来,动作极缓,极慢……
“我出去一趟,今夜不过来,夜间,你们注意安全。”毛骧提醒道,他也没说自己要去做什么。提起刀就走。
他离开的时候,马嫣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情绪复杂,很难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毛骧走了,胡浩轩放下手中的碗筷,也跟着跑出去,在巷子里拦住毛骧。
毛骧惊讶的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有。”胡浩轩道。
毛骧等着他说下去,胡浩轩却忽地跪了下去。
“你这是要拜师?”毛骧早已经看出他的来意。
“求你了,师父!”胡浩轩深深的一个头磕下去,“我想要保护我姐姐,你也喜欢我姐姐对不对,你不能时时守在她身边,但是我可以……”
“但你这也是临时抱佛脚。没用的。”毛骧冷漠的打碎了胡浩轩的想法,“再则,锦衣卫的指挥使也不会轻易收徒弟,即便要收,也不能不告诉皇上。”
“我……”胡浩轩感觉自己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锦衣卫,指挥使?
“跪在那里做什么?”马嫣翎看他久久不回来,也跟了出来。
“姐姐。”胡浩轩揉了揉眼睛。
马嫣翎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哭就哭,这还得了。”
“姐姐,他是锦衣卫指挥使?”胡浩轩问。
马嫣翎道,“是。”
胡浩轩道,“那……他为什么还是不能保护我们?那个害我们的人,当真……很厉害吗?”
“别乱想,不会有事的。”马嫣翎道,“往后,姐姐会保护你们。”
胡浩轩摇摇头,她站起来,说道,“往后,我要保护姐姐!”
“傻孩子……”马嫣翎心中低叹一声,揉揉胡浩轩的发,让他回家。
两人一起坐在杏花树下,吃着菜,喝着酒,醉意上头,马嫣翎也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她问胡浩轩,“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冰弦和小叶,他们如果在半路被抓了,那人现在应该是被关在城里的某个地方。”
“关在城里的?”胡浩轩道,“会不会是在县衙里?”
“不可能,他们没犯罪,官兵还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拿人,很可能是被关在某个我们想不到的地方,或者是不容易找到的地方。”马嫣翎道。
胡浩轩把酒杯放下,“我这就去找人。”
“先别去!”马嫣翎努力抑制着自己那想要冲出去找人的冲动,她道,“我们必须要忍住,不动。”
“忍住不动?”胡浩轩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嫣翎道,“对,就是要忍住不动……忍住不动,他们总会找来,可如果我们先去找了……也许,就掉进他们设计好的陷阱里了。现在,就看谁能熬到最后了。”
“可是,冰弦和小叶,都已经失踪那么久了。”胡浩轩担心地道。
马嫣翎道,“都那么久了……如果会出事,肯定也来不及了吧。”
有些事情,马嫣翎不敢想,可她又不能不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清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马嫣翎不愿意去床上睡觉,胡浩轩也不愿意独自回去睡,而把马嫣翎留在院子里。
所以胡浩轩便留在马嫣翎旁边,陪伴着马嫣翎。
但他到底是累了,不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马嫣翎不想打扰他,怕把他喊醒了,他又犟着不睡了,要陪自己,所以便回屋去了一件厚袍子出来,给胡浩轩披上。
正在她给胡浩轩披上袍子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
但是又只“碰!”地响了一下,然后便没有动静了。马嫣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这一次,马嫣翎确定自己没听错,她走到门边,仔细地听过去,发现那声音一直都在,只是越来越弱了。
马嫣翎把门打开,却见一个黑衣人半身是血,躺在她的门口。
“你……你是谁?”马嫣翎刚问出口,就愣在了那里。
躺在门口的人脸上带着银色的飞鱼面具,身上披着黑色的袍子,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把绣春刀,刀口上是模糊的血肉。
“没事。”那个人吃力地抬起头来,坚毅的眼睛看了马嫣翎一眼便合上了。
马嫣翎被吓得手脚发抖,面对那戴着面具的男人,她不能确定他是谁。
她害怕他是朱君泽,又害怕他是其他人。
当她的手摘下那张面具的时候,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想到了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人……
但她始终没想到的是——莫羽祺。
莫羽祺浑身是血,身上全是伤口。而且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
他无力的躺在马嫣翎的门口。
面对他,马嫣翎心中充满了矛盾,但她到底还是把他救了回来。
一个女子,驮着一个男人进屋,然后关门。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了邻居的目光,还有闲言碎语。
解开莫羽祺的衣服,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新旧伤疤,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的皮肤是完好的。
若非亲眼所见,马嫣翎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人受过这么多伤,竟然还能活下来。
当马嫣翎的手触碰到他的伤口,帮他清洗和上药之时,马嫣翎一直听他在喊着,“凌波,凌波……”
凌波——这应该就是他深爱的女人的名字吧。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马嫣翎在心中想到,嘴角微微的扬了扬,似笑非笑。
“凌波,我会回来,一定要等我来娶你……”莫羽祺突然抓住了马嫣翎的手,他的眼睛一直微微地闭着。
马嫣翎知道,他是迷糊了。
但她现在,能告诉他,她不是凌波吗?
马嫣翎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放心吧,我一定等你回来……”
他笑了,听到马嫣翎的声音,他就好像听到了自己情人的声音一样,哪怕已经多年未曾相见,可在他的心里,依旧是她微笑的模样。
但他也知道,她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在身受重伤,神智昏迷不清的时候,她的模样,就是他想要活下来的所有力量。
当戴香云来到马嫣翎的家门口时,也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地上会有这么多的血,当她走进院门,走到马嫣翎的房前,看到那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男子时,她也吓了一跳,但她的反应比马嫣翎要利索,也要更快。
戴香云转身就是一脚把胡浩轩踢醒过来,“起来,提水!”
马嫣翎听到屋外有动静,立刻清醒过来,拉过被子把莫羽祺盖起来,走出门却见是戴香云在指挥胡浩轩做事。
胡浩轩看到那满地的血时,也吓呆了。
戴香云挑起眉梢,道,“做事没脑子吗?三小姐,你这什么都不处理,是要衙门来把你抓走吗?”
“我……”马嫣翎还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刚才看到莫羽祺快死了,她心里就只想着救人,完全没想过要怎么处理现场,更何况她又不是凶手。
戴香云也没来得及去管那受伤的人到底是谁,反倒是先把地上的血清洗干净,然后又洒了一包香粉出去,盖住了腥味。
做完这些事情后,戴香云扭动着脖子,动着胳膊,往椅子上一坐,“三小姐,看我帮你这么多,也不给我倒一杯水?”
“是。”马嫣翎给她倒了一杯水,此刻,她更害怕的是戴香云问起受伤的人是谁。
不过戴香云好像对那受伤的人并不感兴趣,竟然一个字都没问,反倒说道,“三小姐,我看你这里好像不怎么太平,总是隔三差五的出问题,如果我和你的生意再拖下去,往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进行,反正你也知道,我这种生意人,是哪里有生意哪里去,不能亏着本的在这里等你。”
“是,是,这些我都知道。”马嫣翎道,“你看,生意的事情,等明天我们都精神养好了,再谈行吗?”
“当然可以,那我就在等你一天,明天……三小姐就到我那里坐一坐吧。”戴香云笑道,“今夜我贸然过来,也就不多打扰你了,你好好处理事情,好好休息,可别等明天又没有精神了。” 运河女儿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