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一切都结束了。
尉嬴以为,以为他跋山涉水,以为他千辛万苦,可以阻止辛妲和别人走。
可这终究是以为,就像当初辛妲的以为一样。
在感情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办不成两个人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辛妲,尉嬴忽然间明白了,其实是他输了。
辛妲以前愿意跟他相爱相杀,那是她愿意,现在她不愿意了,哪怕尉嬴花再多的力气,辛妲都不会多看尉嬴一眼。
他好多话就这么塞在喉咙里,吞吐不得,却又拼命想找个方式发泄。
辛妲,辛妲……尉嬴红了眼眶,许久才压抑着问道,“妲妲……你连看,都不想看我吗?”
辛妲没有抬头,只是道,“你走吧。”
你走吧。
这世界上大概都是三个字的话最伤人,对不起也是,我爱你也是,你走吧,也是。
尉嬴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走出来的,乘着电梯他一个人来到酒店大堂,就如同一抹漂泊的幽灵,酒店的服务员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替他拉开门,他便一个人走出去。
外面的24小时便利店里,黎悯和蓝懿坐在一起打游戏,看着尉嬴出来,他们看了眼时间,三点不到。
“你……”蓝懿刚想开口,看见尉嬴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就不说话了,他不傻,知道发生了什么,尉嬴一个人这样光秃秃得走出来,明显就是没成功。
黎悯将手机塞回兜里,“买机票回去?”
尉嬴没说话,表情还是茫然的。
蓝懿叹了口气,“完了,被女神甩了,人都傻了。”
尉嬴这才像是有反应一样,他抬头看着陪自己大半夜发疯的两个好兄弟,他说,“我是不是完蛋了?”
“你早该完蛋了。”
蓝懿喘了口气,“大冷天的,咱哥俩也算是跟你亲兄弟了,特意把你送过来,回头这种傻逼事情我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尉嬴笑了,“我又是单身狗了。”
蓝懿翻白眼,“活该。”
全过程黎悯没说话,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唯独在看见尉嬴往回走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你还打算干什么?”
尉嬴说,“我还是不甘心,想在他们房间旁边再开一间。”
“神经病啊。”
蓝懿上去一把架住他,“大哥,你是不是在海城喝的酒现在才开始上头?辛妲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辛妲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尉嬴觉得心脏像是给人挖走了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风在不停地往里吹,吹得他整个人都发冷。
凌晨三点,尉嬴像一抹幽魂在辛妲的酒店楼下等,黎悯和蓝懿就陪着他等,等到了凌晨四点,尉嬴脸色苍白地转过头来,“辛妲和别人睡了两个小时了。”
蓝懿和黎悯都没说话。
尉嬴就再次往外走,三个人在路边又找了一家营业到早上的酒吧,另外两人陪他在路边坐下,听着里面不知所谓的歌,尉嬴给自己开了一瓶酒。
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在强撑的感觉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悉数朝他涌过来,尉嬴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明明是在喝酒,觉得像在喝毒药。
每一口,都好苦。
尉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辛妲还有没有可能回来,就算回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辛妲,他觉得自己快疯了,陷在失去辛妲的泥沼里,一点点沦陷。
明明故事的开头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之间也有过甜蜜的。
可是为什么,到了故事的结局,会是那么残忍?
尉嬴不由得想起他们曾经在美国纽约的那个华丽盛大的梦,原来当时一同做梦的不止辛妲,还有自己。
梦醒后,还残留余温。
那个时候的尉嬴脑子里忽然间就记起了和辛妲所有的回忆,那些被他放在记忆深处甚至已经蒙上灰尘的回忆再一次以更剧烈的姿态朝他席卷而来,尉嬴承受,觉得自己快要淹死在回忆的浪潮里。
身边热情的外国人拿着酒瓶在他们周围坐下,并且递给了尉嬴一根烟,尉嬴狠狠抽了几口,旁边黎悯还是不动声色的,蓝懿倒是跟着尉嬴一直都在撞酒杯。
大抵是知道尉嬴需要不醉不归。
尉嬴和辛妲的故事落幕在这一年的春天,万物发芽,大地苏醒,所有的一切都在蠢蠢欲动萌发新的生机,可是唯一他和她的爱情却在这个温暖而又欣欣向荣的季节走向结束。就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狠狠打在了尉嬴的脸上。
尉嬴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辛妲,他只知道,现在光是失去她,就已经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不远万里到来美国,发疯一样冲进人家房间里,只为了那个女人的回眸一瞥。
可是辛妲太残忍了,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给他,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要靠什么去缅怀,靠她被别人抱着的画面吗?
尉嬴自嘲地笑,原来不爱才是最大的残忍。
尉嬴在美国洛杉矶醉到了早上六点,蓝懿和黎悯拖着他,两个人用尽力气,将他从酒吧里带走,尉嬴捏着酒瓶,喃喃着,“我……我要回去找她。”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固执地想要回那份属于自己的东西。
黎悯啧了一声,“走了,回去了。”
蓝懿说,“买机票吧,我飞机等回国找人处理。”
“回国?”
尉嬴恍然大悟一般抬头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啊……原来我不在国内呀……”
“你喝醉了。”
蓝懿叹了口气,“尉狗,大家都是兄弟,也都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只是,辛妲她现在已经另有良人了,你也别纠缠了,大家都难看。”
陪尉嬴飞来美国真是他们这群搅屎棍做的最疯狂的事情,就像是一场不计较后果的豪赌,只想要让距离更近一些,更近一些,足够贴近辛妲的脉搏。
尉嬴捂着脸,“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怎么办啊,蓝懿,我现在好难受。”
说到一半,尉嬴自己跑到路边吐了起来。
黎悯皱了皱眉头,“你别喝了,等下酒精中毒了。”
“不可能。”
尉嬴吐完又站起来,抓着酒瓶往嘴里塞的时候被黎悯一下子打掉了。
尉嬴无助地像个小孩,他说,“我想醉,我醉了才不想她。”
“她是谁?”黎悯冷笑,“放你的屁,醉了不想?”
尉嬴低下头,男人依旧有着一张令女人驻足的脸,可惜的是那双眼睛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光彩,光芒陨落,他轻声道,“怎么会这么难过啊。”
他靠在黎悯的肩膀上,伸手揪住自己的胸口,他问黎悯,“你失恋的时候有这么难过吗?这么……像死一样的痛过吗?”
黎悯没说话,尉嬴低低笑了一声,又松开他,整个人都在恍惚。
辛妲不在自己身边了,他还剩下什么?
他还有儿子,对的,还有尉辛,那是他和辛妲共有的儿子,辛妲如果想见儿子,肯定会回来。
尉嬴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我还有尉辛,我还有尉辛……”
“你别说了。”
蓝懿看着他的眼神都觉得痛,“你当初也没多喜欢人家,现在后悔了,有什么用呢?”
“后悔吗?”
尉嬴茫然地喃喃着,“这是后悔吗?”
黎悯没说话,却伸手捂住了尉嬴的眼睛。
尉嬴身体僵了僵,他嘴巴还在不停地轻声说话,“黎悯你干什么,我看不见了,我……”
直到声音哽咽,尉嬴才停止说话,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堂堂七尺男儿,玩世不恭放肆潇洒的尉嬴,在辛妲结婚的这天清晨,他在洛杉矶,孤零零的一个人,竟哽咽若孩童。
黎悯遮着他半张脸,和蓝懿一起陪伴他。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三个一晚上没睡的男人身上,其余两人静默,就这样维持着姿势没动,直到尉嬴的哽咽停息。
******
尉辛是在一个礼拜后被辛妲送回了尉嬴身边,那个时候尉嬴家里正窝了一堆人,透过窗子看见楼下辛妲的车子开进小区,一帮人大叫,“来了来了!”
福臻推了一下,“哎哟卫阙你腿快让让,哥来不及躲起来了!”
“哎哟卧槽黎悯你怎么躲在卧室里,太贱了!”
“那谁,蓝懿啊!你衣柜里靠靠,我和你挤挤。”
“不是,傅暮终你是不是基佬啊,非得跟我挤衣柜!”
“都他妈的快闭嘴吧大爷们!”尉嬴喊了一嗓子,“来了来了,我听见电梯运转的声音了!”
“尉小狗加油~~”卫阙憋着嗓子细长地说了一句,“我们给你打call哦!”
“得了吧你们一群搅屎棍,没有瞎掺和算是我磕头求的了。”尉嬴说,“都禁言啊!老子开门了!”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尉嬴感觉自己一整颗心都在怦怦跳,这次要是再次看见辛妲,他要做什么呢?是先抓住人家呢,还是先等她把话说完什么的,多留一会呢?
不管了,先把她抓进来抓上床怎么弄还不都是他的事儿!
尉嬴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走廊空荡荡,屁都没有。
尉嬴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的兔崽子正颠儿颠儿地背着小书包,“爸爸,我回来了!”
尉嬴懵逼了好久,才放出一口气,问,“你妈妈呢?”
“妈妈?”
尉辛偏着脑袋,摆了个很可爱的姿势,尉嬴隐隐地透过这个姿势看出了江铃儿发微博自拍的表情,心说狗日的肯定是江铃儿将他儿子这么噘嘴的,于是他着急道,“你妈没和你回来?”
“我妈妈不回来了啊。”
尉辛又换了个江铃儿的招牌自拍姿势,尉嬴看得眼皮子一跳,“你给我正常点!”
“好嘞。”尉辛蹦跶着小短腿,自主走到沙发边,吓了一跳,“啊!这里有个叔叔!”
福臻缩在沙发角落里,和尉辛打了个招呼,“嘘,我是幽灵,没有超能力的人看不见我。”
尉辛信以为真,指着尉嬴说,“那我爸爸看得见你吗?”
福臻说,“你爸爸看不见我的!”
两个人一脸严肃地达成共识,于是福臻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缩了回去。
尉嬴:……你他妈的当老子智障是不是?
尉嬴看着尉辛坐在沙发上的乖巧模样,又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妈妈没说别的吗?”
“我妈妈以后要住在美国了,她说,我要是想她了,以后就让你开飞机送我过去。”
尉辛兴奋地在沙发上跳来跳去,“爸爸,你会开飞机吗?”
尉嬴说,“爸爸不会。”
尉辛一脸遗憾,“那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和妈妈见面了?”
“爸爸给你买机票送过去,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陪你一起见她。”
尉嬴上去给自己儿子剥了个果冻,“吃不吃?”
尉辛拿过来,以为他看不见,小心翼翼递给角落里的福臻,“幽灵叔叔,给你吃果冻!”
福臻配合地天衣无缝,“哇!这是人类的果冻啊!我一直都想吃了,谢谢你尉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幽灵啊。”
“好厉害!”
尉嬴;“……”
敢情他现在屋子里还有另外四个幽灵。
******
林辞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的老板态度有点反常。
就是那种,对下属好得有些太过分了,反而显得更加不正常。
他觉得这种情况就跟要死的人回光返照似的。
财务部发完了这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又组织了一次出国旅游,公司里的人都组团办签证去了,尉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转着椅子,茫然地透过落地窗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
他突然间觉得,没了辛妲的日子,是多么的无趣。
以前习惯了的种种现在就变成了凌迟他的工具,连回想起来都是一种过分残忍的事情,尉嬴心想,他和辛妲有那么多回忆,辛妲到底是有多心冷,能这样说丢就丢?
明明她连看都不敢看他,明明她还没完全放下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快速地结婚,是为了刺伤他吗?
尉嬴自嘲地笑,辛妲,你赢了。
放空了整个公司里的人,尉嬴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偶尔回想起来春季要上新品,尉嬴便自己打开了文档开始构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设计过什么东西,曾经打造过一枚送给辛妲的戒指,却因为赌气将它戴在了另个女人的手上,后来因为尺寸太小,那小姑娘被他强行塞戒指塞得眼睛都红了,尉嬴又将它要了回来。
原来戒指不合适,也是如此致命的伤害。
尉嬴发了好久的呆,看着逐渐到了的下班日子,他盯着空白的文档,满脑子却都是辛妲以前的模样。
他站起来,没有关电脑,拿起西装就下班,往回家的方向走。
开车只要十分钟的路程原来走路需要这么漫长的时间,尉嬴走到家的时候,尉辛趴在沙发上睡觉,桌子上是他早上出门前帮他做的便当,尉辛将吃完的便当盒放在桌子上,等着尉嬴回家收拾。
尉嬴想,他可能是一个很合格的单亲父亲。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思念辛妲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痛苦,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尉嬴发现,某些念头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根本没有淡去,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想她,他需要她。
他思念一件自己曾经丢弃了不要了的玩具,思念到疯掉。
尉嬴也曾在喝醉的日子里一遍遍笑,撑着额头笑,男人穿着衬衫捏着酒杯的模样无疑是令所有女人都没办法招架的,可惜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下起了一阵暴风雪,她们不敢接近,只敢在一边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男人的眼,总觉得自己都会跟着心碎。
后来尉嬴喝多了,黎悯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找到他,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那风月欢场里拽出来。
尉嬴在没有办法忍受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就埋在黎悯身前哽咽。
男人抓着好兄弟胸前的衣服,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哆嗦。
黎悯不知道尉嬴有没有哭,只知道尉嬴这样,已经不只只是肝肠寸断了。
他没有劝着他,后来身边的好友也劝不住了,便开始由着尉嬴喝酒,由着他喝多了倒在他们身上,他会说起很多以前的故事,主角统统都是辛妲和他,那些故事连他们都听腻了,他还没讲腻。
尉嬴心想,辛妲在这方面要比他狠多了,说放手就放手,留他一个人,记不清,忘不净,断断续续,重重复复,生生死死,醉醉醒醒。
尉嬴觉得自己病了,他开始病态地思念着一个自己得不到的人。那人曾经是他嗤之以鼻的存在,后来,那个女人成为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尉嬴一次次试着挑战更多极限运动来刺激自己的感觉,可是他就像一个性冷淡患者,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
他也曾尝试攀登雪山,后来遭遇暴风雪,差点死在冰天雪地里;也曾徒手攀岩遭遇狼群,被野生动物追赶厮杀,被找到时浑身是伤。
可是他觉得自己还是空的,只有一个空壳子,空落落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心脏的跳动都是空的,填满它们的只有无处安放的想念。
几个兄弟都看不下去了,尉嬴这样一次次跟求死一样的活着,根本就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
黎悯说,“尉嬴,后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去死可以。”
尉嬴真的尝试了,他在家直接开了煤气,黎悯找到他时,尉辛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那个时候冷漠的男人直接甩了尉嬴两个耳光,将他整个人拖进浴室里,冷水的刺激下尉嬴终于有了回应。
黎悯说,“尉嬴,你看看你活得像什么样子。”
可是那一刻,尉嬴抬起头来。
他嗓子是嘶哑的,脸色是惨白的,唯有眼眶是红的。鲜活的,像是有血要溢出来一样。
那是黎悯第一次看见尉嬴哭。
他在他面前哭得像一个小孩,他说,“黎悯……我等着辛妲回来,就像在等死一样。” 辛有所属:总裁的祸水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