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我还在读三年级。
在我的印象中,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我刚好在学校上课,最后一面见到我父亲就是在医院,但已经是阴阳两隔了。虽然我哭得泣不成声,可父亲终究还是走了,回不来了。老妈告诉我父亲是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死亡,我一直不愿意相信,我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这个我是很清楚的,如果真是有心脏病的话,那岂不是我也有?可这些年学校也组织过几次体检,我自己也去医院体检过,一切都很正常,也从来没哪个医生说我心脏有问题的。
所以越长大我就越觉得这其中应该有着什么隐情的,以前我是不敢去面对,怕知道了些什么再来心烦,可这次被司徒老太爷当面提起,我就有点不淡定了,最主要是他还能准确无误的叫出我父亲的名字,这其中恐怕是有不少故事!
但我怎么也没法把我父亲跟司徒老太爷这样的人联系的起来,一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一个是只有在新闻联播里才能仰望的至高存在,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我老家是湖北宜章的,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只是镇上一个国企上班的工人而已,每天朝九晚五的,默默无闻,我反正是从来没见过他能跟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一起,这样的一个人就更谈不中隐隐于林,大隐隐于世了。反倒是我觉得我爷爷很有高人风范,会拉二胡,会下象棋围棋,会一点点在我眼里像是花拳绣腿一样的把式,还会一些土方子,甚至连那些隐晦的风水知识他也会,以前村子里哪户人家的长辈去世了,基本上都会要我爷爷来帮他们找个风水宝地。
记得小时候爷爷还跟我说过,论起辈分来中国道教协会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都得喊他一声师兄,只是这到底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我老妈那时候也是镇上一所初中的老师而已。说起来我的这个家庭在那时候应该算是很幸福的,我从没见过我妈跟我爸有过什么争吵,可就是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在我八岁那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再到第二年我爷爷也相继去世,这个家就更显得落寞了。
十岁那年,是我第一次踏进武汉,第一次踏进那个陌生的家庭,也是第一次见到张小溪。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老妈为什么会嫁给张大年,为什么会成为现在大年集团的总裁,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我也一直没问过,是不敢去问还是在逃避我自己也不清楚。
以前总觉得这些事会遗忘,会被时间抚平,可事实上,这些事不但没被我抛到脑后,甚至很多时候我还是会想起。
看着司徒老太爷安详的样子,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道:“我父亲是因为心脏病而去世的,医院的证明我也看过。”
司徒老太爷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再继续问到底。
我有点失望,也有点庆幸,这种心理很矛盾。
“决定好了要步张大年的后尘?又或者你自己还有着什么打算?”司徒老太爷突然问了一句。
我愕然道:“老太爷的意思是?”
“我是问你是不是要准备接张大年的班了”
我想了一下,回道:“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跟张大年扯上关系,我一直以为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可有些事根本就不会是我能想的那样,不管我承不承认,我现在应该都算是张大年的儿子了,我怎么能看着张大年的一切给别人拿走?我确实是可以什么都不管,但别人会怎么看?被人骂草包骂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被人骂下去吧?”
司徒老太爷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我跟在他身后走到那个天井面前,司徒老太爷望着天井下面几条游来游去的红鲤鱼,笑问道:“准备在北京呆多久?”
“明天打算去天津,然后去山西,等张大年回来为止!”
老太爷双手负后,转过头望着我,眯着眼睛道:“你胆子可真大的啊,去天津不怕别人找你麻烦?说不定你一走出这个院子就会有仇家盯上你了!”
我缓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太爷大笑道,“虽然我看不起张大年,但对你没什么恶意,小溪也一直在我面前帮你说好话,你放心,只要你在京津圈子走就肯定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我这个老家伙虽然现在已经退下来了,但有些面子别人还是要给的!”
我低头道:“谢老太爷!”
很久没见的胡二提着一个洒水的壶突然从后院走了出去,我跟他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胡二从我身边走过,没正眼看我一下,他只是在司徒老太爷面前低了一下头,然后走出了院子。
张小溪毫无预兆的从大门进来,司徒老太爷望着这个应该算是他最宠溺的外孙女笑了一下,然后跟我说道:“希望你比你父亲要有出息,好了,叫小溪带你去转转吧!”
司徒老太爷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进了后院,我愣在原地,他刚刚的这句胡我有点消化不了,什么叫做比我父亲要有出息?他指的是张大年还是亲身父亲?
还没多想,穿着一套休闲装的张小溪蹦蹦跳跳走到我面前,笑着道:“小冬瓜醒了啊,走,姐姐带你享受京城的夜生活去!”
“你先带我去吃饭好么,肚子快饿死了!”被张小溪拉出了门外,我苦笑道。
“当然是先带你去吃饭啊,然后再带你去长安街,去天安门广场,通通都带你去!”张小溪搂着我的手臂无比开心的说道。
走到街道旁边的一条长椅上,张小溪突然松开我,然后站到那条长椅上,笑着道:“背我!”
我站在她面前哭笑不得,这疯婆娘总是喜欢变着法子来折磨我。
张小溪抓住我的脑袋,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小冬瓜,你背不背?”
“没说不背啊!”看着她的这个样子,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了,只好转过身弯着腰等着她上来。
张小溪跳到我背上,大笑道:“我外公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啊?”
“没什么啊,就聊了几句而已,他问我张大年去哪里了!”
“那你怎么说的啊?”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也不知道张大年去哪里了啊!”
张小溪哦了一声,开始趴在我背上安静了下来,路过的行人都会往我这边看一眼,大多数可能都会觉得我跟张小溪是情侣,多幸福的一对啊,我自己都觉得太他妈幸福了!
“对了,我睡觉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张小溪轻声道:“去上班了呗,被临时拉去上班了,其实就是在那里跑腿!”
我幸灾乐祸,“那岂不是很好,比你做老师要好很多吧!”
“轻松个屁,要不是我外公一直逼着我,我早就跑路了,那是叫上班么?你是不知道,办公室那群大爷大妈们一个个比谁都势力,天天就在勾心斗角去了,姐都快腻歪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在体制内上班不就是这样么!
张小溪揪着我的耳朵,怒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啊?你就不会安慰一下姐?”
“哪里会不相信,凭你的口才就是把乌鸦说成白的,我都信!”
张小溪得意道:“你那是黑白颠倒了,姐这是真理,真理懂么!”
“行,你说的都是真理!”
我懒得跟她磨嘴皮子了,背着她一直走到早上过来时候的停车位,张小溪下来后,这次她是主动坐在驾驶席上,说要先带我去吃饭。
我坐在副驾驶席拿着挡风玻璃前的一张车证看了起来,张小溪告诉我这个车证是从她舅舅那里偷偷拿过来的,她还说有了这个东西就随便可以在长安街闯红灯了,一闯一个准,绝对不会被扣分,也不会有交警来找麻烦,我将信将疑,这东西我确实没看出个啥名堂来。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张小溪就准确无误的闯过了一个红灯,十字路口中间的那个交警貌似还敬了一个礼,我望着车窗外刚刚有惊无险从我身边开过的那辆面包车,我怒道:“张小溪你疯了啊,差点就被撞了你知不知道!”
“以后不敢了!”一脸委屈样的张小溪破天荒的没跟我顶嘴。
我愣了一下,继续怒道:“以后不许再这样玩了,知道没有?这很危险的!”
张小溪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脑袋跟我做了一个鬼脸,估计她现在也是自知理亏,不敢跟我撒泼了。
车子七拐八拐开进了一条只能容得下一辆车进去的小巷子,要不是开车的是张小溪,我估计都要下车了,这地方太偏僻了,干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是再好不过了。
一直开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私房菜馆门口,张小溪才停了车,我率先走了下来,打量一下这家私房菜馆,白墙黛瓦的,典型的江南别院,看起来有些陈旧却也不失底蕴,门口处两尊彩绘的半人高石狮,金刚怒目,极其扎眼。
张小溪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这时候,后面紧接着而来的一辆奥迪Q7瞬间甩尾到张小溪这辆丰田后面,愣生生的拦住了丰田的退路。
一向都很不讲理的张小溪转过头看着从奥迪Q7上下来的那位扎着一个辫子的人妖男,怒道:“把你的破车给老娘挪开!”
这位人妖男取下墨镜,走到张小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调戏道:“哟,原来还是个大美女啊,刚刚我在后面一直按喇叭你没听见么?慢悠悠在面前晃着好玩么?我告诉你,大爷今天就没打算把车开走了,你咬我啊!”
我刚走上前一步,张小溪立刻把我拉到身后,挑衅道:“就你这个人妖,老娘是真不稀罕跟你玩的,给你两分钟的时间把车开走,要不然后果自负!”
人妖男估计是很讨厌别人喊他人妖,张小溪刚说完,他就一脸狰狞道:“娘们,你是活腻歪了吗?”
张小溪丝毫不畏惧的向前踏出一步,就在这时候,从路两边缓缓开过来了四五辆车,一辆凯迪拉克,两辆保时捷,一辆z4的敞篷跑车,还有一辆价格应该不超过三十万的红色宝马,五辆车围着一个圈停了下来,刚好堵住了张小溪那辆丰田跟人妖男的那辆奥迪Q7.
我跟张小溪面面相觑,人妖男似乎是底气足了,他阴笑道:“看到没,不止是我不想让你走,我的那群朋友也没想让你走,老实点,今晚给我吹一次箫,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怒不可谒,想上去给这人妖男来点教训,可张小溪再一次把我拉在了身后,她转过脑袋跟我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在电话里面吼道:“王大春,过来收尸了!” 豪门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