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她一口茶水呛到了嗓子口，禁不住用力咳嗽了起来。他起身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一边还用平静的语音同她讲：“你当真会以为我能相信那种’走错了’的瞎眼谎话？”

　　她呛得一时间收不住，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却又要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准备的腹稿似乎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她坐坐定，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我都知道了。”

　　他一时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啊，你就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你别笑！”她恼羞成怒，“我真都知道了。”

　　他用充满笑意的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犯罪。”她用了笃定的语气。

　　“嗯，你说什么罪？”

　　“你给监狱里的犯人传递信息。”她深吸一口气，“我都知道了。”

　　他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起来，“你说我犯罪我就犯罪吗？你给我定什么罪我都得受着吗？”

　　“你别硬撑了。”

　　“噢？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去献爱心了吗？”

　　“我不相信。”她摇头，“我不相信你会去献爱心。”

　　他“哈哈”干笑两声，“许小姐真是伤人自尊啊。”

　　“你别和我装了好不好？”

　　“既然你都知道了，”他往后仰靠在沙发上，手臂舒展开来，“还找我来干嘛？不应该逃得远远的吗？”

　　“我可以举报你的。”她又开始答非所问。

　　“请便。”他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手掌一摊。

　　“可是……”她感到心底那团隐隐的不安逐渐扩散开来，黑压压地变成一团黑云，“只是……”她找不到不安的源头，只是看见他笃定的眼神就知道：他其实心里都有数，她万万不可能把他交给警方手里。所以他依旧是一副怡然自得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紧张起来。

　　不过，她想他也许还是有什么弱点的。

　　“我会告诉阮东琳。”

　　她仰着光滑饱满的面膛瞪着他，不出意料，许桑榆果然看见对方表情刹那间就变了，不仅仅是严肃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凝重的。

　　她却在开心之余还隐隐有些悔恨。

　　靳楚楠侧着脑袋，微厚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深深看出一个窟窿来。许桑榆在沙发上简直坐立难安，手脚不住地抖动，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或是一只落入蜘蛛网的昆虫，即使再如何挣扎，依旧摆脱不了掠食者一步一步逼近的危机。

　　时间漫长得仿佛是度过了半个世纪，靳楚楠终于开口了，嘴唇翕动，吐出硬邦邦的两个字来：

　　“你敢！”

　　她擤擤鼻子，小指几乎被自己捏得痉挛，却还是硬着头皮反击回去：“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你不能告诉她。不！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破碎字眼。

　　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失态。靳楚楠不像是会这么大发雷霆的人，她却也是在今天才发现“阮东琳”竟然是他不可触摸的雷区？他连警方的威胁也不当一回事，居然会因为阮东琳而大发雷霆？

　　这样的打击太大，她感到分外无措，问题几乎是不过脑就脱口而出了：

　　“你和阮东琳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叔叔给她的陪读。”他的回答快速得好像在之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敢让她知道？”

　　“姑娘。”他重重地喊她，“我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你这么贸贸然告诉我的雇主，你说我以后还能有活做么？”

　　听起来似乎是很有道理，可是她不信。眼看短期内恐怕是无法从靳楚楠的口中套出什么了，她在失落之余也是有点微微的高兴的——至少她很肯定自己捉住了靳楚楠的把柄。

　　她露出成竹在胸的神色，“我可以不告诉阮东琳，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他张开嘴无声地笑，“姑娘，以后想好了再威胁人，明白么？”

　　虽说是无力的威胁，可是到底也是让他有了忌惮，所以还能算是成功了吧？她这么想着，心情也就变得愉悦了一些。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他的公寓，到达楼下时回身看见仍旧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看着她的靳楚楠也是欢快地挥了挥手，险些就脑袋一热做出一个飞吻来。靳楚楠也朝她所在的方向挥手，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带着一股子兴奋劲跑远，他几乎都能听到她背包里的新奇小物件们撞在一起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

　　但她之后也并没有如同他料想的一样，时不时来找他，她也只是偶尔出现，给他说几个新奇的小笑话也就走了，压根没有提及那个她说的“答应我一件事”。他反而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带着一股怯生生的、鲜嫩嫩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懵懂无知。

　　是一个和阮东琳截然不同的姑娘。

　　****

　　阮东琳终于乘上了飞往中国的飞机，机票是周帮忙订的。周不问原因，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好好回去一趟了了心结吧。阮东琳重重地点头，也不能告诉周，在中国的这一切何止是她的心结啊，更是她的梦魇和心魔。

　　从飞机上下来时，正是中国的正午。她感到恍若隔世，好像几年来的留学生涯都仅仅只是她的一个梦，到头来她还是回到了现实里，回到了有他在的现实里。 山月可知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