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衍醒来的时候，有护士在她身边给她的伤口换药。
林月站在一边指挥护士该怎么换，怎么避开给植皮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因为身体里的麻醉药效已经过了，所以何衍现在能感觉到有点疼，但是这点疼她还能忍受，微微咬紧牙关的时候，林月注意到她醒了。
她拉过凳子坐在了何衍身边，护士换完了药就端着工具盘走了。
何衍歪着头，脖子能动的弧度刚好可以让她看到林月。
“嘿。”
林月热情的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抬了抬手腕，似乎是在看时间等人一样。
何衍笑了一下：“你在等人吗？”她跟林月交情并不是特别深，所以有些亲密的问话她也不怎么能说出口。
见到她在等人的样子，何衍就顺口问了一句。
“是呀，我在等顾大哥，他说八点半来接我的，现在八点四十分了。”林月是着急赶时间回去的，不过她等不到顾如北又不死心。
所以她宁愿一直坐在那里看手表也不愿意自己开车回去。
何衍看着她这样，笑了。
“人民医院过来走高速都要一个多小时，现在肯定是遇到上班高峰期了，没事的，顾大哥做事是有分寸的，他说过要来接你，就一定会不让你迟到的把你送到医院的。”
何衍知道林月喜欢顾如北，所以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跟顾如北有多亲近的样子。
“哈，你是不是也觉得顾大哥是个特别好的人？”
听到何衍这么说，林月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的，要不是何衍的手还包扎着，她一定一把抓住她的手掌了。
何衍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何衍，你也是个好人。”林月看到何衍的笑容之后，话音突然转了一下，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不是跳楼嘛，然后别人都瞧不起我了，就你不嫌弃我，见到别人说我坏话的时候还帮我出头帮我说话，所以，我帮你手术，其实并不是看在顾大哥面子上的，我看到病人是你的时候，就决定一定要还你一张跟原来一抹一样的容貌身材。”
林月说起当初的事情，何衍脸上露出了些迷茫。
高中时候的事情，何衍还真的有好些都记不住了呢。
她笑了笑：“谢谢你。”
除了谢谢，她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哦，对了，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是一个号码连续的打电话进来，我看到号码你备注的是外公这两个字，我就替你接了，然后，我怕他老人家担心，我说你现在在朋友家，你，你不介意吧？”
林月说着就把手机拿了过来，在何衍的面前打开，给她看了通话记录。
外公的未接电话有十几个，看来林月也是看不下去了才接的。
何衍笑着点头：“他有说他有什么事儿吗？”
“没，就说你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他们了，说你是不是忘了，忘了啥他没说，不过你忘没忘自己应该晓得的，我也没问。”
林月这句话落下之后，何衍的眼里瞬间凄凉了下来。
妈妈的忌日。
就是今天。
她怎么会忘呢。
但是她这个样子，怎么去祭拜妈妈？只怕妈妈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会更加担心的。
“那个，你可以帮我拨通一下这个号码回去吗？”
何衍想了想，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决定让林月帮自己回拨外公的电话。
而这边外公的点哈刚刚拨出去，林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何衍赶紧让林月把自己的电话放下去接电话。
她是医生，她的电话呼叫比自己的重要多了。
何衍这边拨给外公的电话响了很久，差不多是最后一声的时候，外公那边才接了电话。
“衍衍吗？”
外公在那边问了一句，语气有些喘，何衍赶紧问外公有事儿没事。
“没事没事，刚刚扶你外婆去上厕所的，你也知道你外婆，不愿意别的护工伺候她上厕所。”确实是如此，何衍的外婆以前不失为一个精致的女人，所以瘫痪给她带来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虽然何衍有给他们请护工，但是外婆已然强烈的要求上厕所洗澡这种事情一定要外公亲手弄才行。
为此，外公没少跟何衍抱怨，只是现在外婆的病情加重了，外公才抱怨得少了。
老来伴老来伴，何衍也是从外公外婆身上才强留的体会到了这个词的意思。
“衍衍呀，你今天什么时候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妈妈。”
外公说起妈妈的时候语气低沉，他说的去看妈妈，其实就是去看看妈妈的衣冠冢，因为从出事到现在，何衍他们没有争取到母亲的遗体，甚至火化之后的骨灰都没有到他们的手里。
没有办法，他们只得给妈妈立了一个衣冠冢。
以前每年的这天，何衍总是早早的去了外公他们那，做一桌子饭菜，然后给妈妈摆上碗筷，一家人吃一顿饭，然后再去妈妈的衣冠冢看看她，也算是给她过了个忌日。
但是今年……何衍看到自己不宜与移动的四肢，便撒了个谎：“外公，我现在在我朋友家，在平城，估计赶回来天都已经晚了，要不我叫护工给你们做点吃的，你们先叫妈妈回来吃，我晚上直接去妈妈的墓地……”这是很多年的习惯，也是芸家的习俗，请故去的人上桌吃饭。
何衍这番话说完之后，外公那边良久没有声音，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外公那边才出声，话语里面带着审问：“衍衍，你是不是又跟裴家那个小子在一起了？”
“外公，我没有。”何衍急忙辩解，“我现在真的在平城，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过平城这边来处理，处理完了就回去，我知道今天是妈妈的忌日，我晚上会去看她的。”
“衍衍，你不能继续做糊涂事呀，裴家的人，把我们家害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不要继续犯傻呀，你听外公说，你……”
“外公！”不知道为什么，何衍听到外公提起裴木修，提起裴家她就莫名的火大，她知道裴家不好，知道裴木修不好，但是也犯不着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耳提明面吧！
“外公，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说我在平城在朋友家就是，你信不信随便你。”
何衍控制不了情绪一样的把这番没大没小的话语说出了口，一直到说出口之后她才后悔了。
而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重重叹息声。
“你这样，你这样是要让你妈死不瞑目呀！你是要让你妈死不瞑目呀！！”
外公连续说了几个死不瞑目之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何衍再打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关机了。
外公生气了。
外公很少生气的，他是个书法家，就跟他的书法风格一样，他的性格很好，但是何衍没办法理解他这句死不瞑目是怎么回事，因为不是因为妈妈开车失控掉下山崖，害的裴大哥下半身被全部截肢吗？他们家不应该是愧对裴家吗？
为什么外公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裴家对不起他们呢！
何衍想不明白。
而这时候，林月那边已经接了电话走回病房了。
她一边往病房里面走一边穿衣服整理仪容，神情似乎很着急。
“怎么了？”
何衍问了一句。
“环城高速上面发生车祸了，情况比较……”
“车祸，不会顾大哥的车……”何衍惊住了一下，赶紧追问了一句。
林月摇头赶紧说不是：“是一辆大车跟校车撞上了，顾大哥在现场，我也过去看看，听说情况比较紧急，何衍，等你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吃饭哈！”
林月说话间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容貌，拿着包包走到何衍的面前，俯下身子低头跟她来了个贴面礼。
何衍目送她离开，叫她路上开车小心。
一辆大车跟校车撞上了。
天哪，现在正是校车接学生上学的时候。
这件事的惨烈后果何衍简直想都不能去想。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乞求保佑车上的孩子们都没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病房的门动了一下。
她以为进来的是权晏晏，所以并没有特别在意，不过一直看到走进来的人是裴木修的时候，她才瞬间警觉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裴木修应该是才来医院，身上还没换上工作服，他手里端着咖啡杯，根本不顾何衍的质问，一直走到了她病床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拉开病床边上的抽屉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个勺子。
他手里的咖啡杯里面是一杯白开水。
裴木修的手指很好看，捏着手术刀的时候很好看，捏着勺子的时候一样是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何衍却根本不想看他。
“你干什么，我不喝你的水。”
虽然她不想承认自己很渴，又很饿，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喝裴木修手里这杯水。
“48小时不能进食，不喝水，你是打算渴死在病床上？”
裴木修对何衍的愤怒视若无睹，手指捏着勺子将其平稳的送到何衍的嘴边，就那么举着，一动不动。
何衍跟他僵持了十分钟。
他的勺子一直举在何衍的嘴边，真的是分毫未动。
“裴木修，你不要这么犯贱。”
终于，何衍忍不住了，扭过头去盯着裴木修，张嘴的第一时间就被塞了一嘴的开水，开水里面放了点糖的，味道还行。
但是这也阻挡不了她现在不想见到裴木修讨厌裴木修的程度。
她只要一想到粒粒是裴木修跟何暖暖生的孩子，她就控制不知自己的去讨厌裴木修。
将对何暖暖，对粒粒的厌恶都转移到了这一个人身上，就足够了。
“我可以举着这个勺子一个小时不动，等着你自己妥协，何衍，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资本犯贱。”
破天荒的，裴木修对何衍这句侮辱的话语无动于衷，不仅这样，还当成了调侃，反着调侃给了何衍听。
何衍无语，只能在内心里对裴木修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真的是太饿了，所以接下来对裴木修喂来的糖水没有再拒绝。
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她现在才不要死，她要活着，不要饿死也不要渴死，要好好的活着。
半个小时，裴木修咖啡杯里装着的糖水就被何衍给喝完了。
是那种250ml的星巴克的大号咖啡杯，不过就算是这样，何衍还是觉得没够，在裴木修收拾杯子跟勺子的时候目光忍不住的往咖啡杯里瞟，见到咖啡杯空了，她眼里闪过一抹小小的失落。
不过这细小的一点眼神都被裴木修给捕捉到了。
“喝这么一杯糖水，四十分钟后你要排尿一次，六十分钟之后第二次。”裴木修拿着餐巾纸过来替何衍擦嘴，注意到何衍的嘴唇干裂了，他又从床头的抽屉里面摸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油状东西抹到了何衍的嘴上，“你是不是还没开始术后排尿？”说着裴木修的手指轻轻的掀起了何衍身上盖着的被子，看到何衍的身上并没有插导尿管，嘴唇微微往下轻轻撇了一下，“够你受的了。”
“裴木修，你这个老流氓。”
何衍身子上是光溜溜的，因为盖着被子，方便护士清洗伤口换药什么的，结果裴木修一来就掀她的被子。
何衍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句。
“流氓？”
裴木修倒是被这个词给逗笑了，继续掀开何衍身上的被子往里看，一边看还一边挤眉弄眼，“看来恢复得不错，植皮手术没有造成全身性水肿，恢复期起码可以减少三分之二，腿上的伤口也恢复得不错，很直，很白，很水润……”
“裴木修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何衍简直受不了，但是无奈她现在真的是一动都不能动，不然她肯定一巴掌呼到裴木修脸上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
裴木修看完了，替何衍盖上了被子之后起身去柜子里面拿东西。
何衍不知道他拿的是个什么，盯着他，却见他手里拿着的像是个裤子模样的东西，然后他走到了床边再度掀开了何衍身上盖着的被子。
他要给她穿裤子。
包括内裤。
“裴木修你干什么！”
“裴木修你不要碰那里！裴木修……”
“你弄痛我了！！！你轻点！！”
…………
病房外面，护士牵着裴粒粒在病房外面可谓是听得面红耳赤，太太太……羞耻了好不好。
好在护士小姐姐够体贴，全程都是捂住了裴粒粒的耳朵。
所以，当锦业走过来要找裴木修的时候见到护士正捂着裴粒粒的耳朵，有些不解。
见到锦业来了，护士赶紧放开了裴粒粒。
因为屋里的那些声音，现在她脸红得几乎都不敢看锦业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阳刚之气的英俊男子，她把裴粒粒交给锦业之后扭头就跑了。
“怎么了？”
锦业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声音已经平息了下来，偶尔还有何衍河池裴木修的声音，但是已经不是那种叫人听了浑身燥热的女娇娥的声音了。
所以锦业很不懂。
这个护士跑啥？自己很吓人吗？
裴粒粒牵住了锦业的手，嘟着嘴巴：“爸爸在对小姐姐做坏事儿呢！”护士小姐姐刚才虽然捂住了他的耳朵，但是他还是能够听到一些。
他把自己听到的东西重述给了锦业，听得锦业一张黑脸也是黑一会儿的红一会儿。
“锦业叔叔，你说是不是爸爸在欺负小姐姐，我们要不要进去拯救小姐姐？”裴粒粒说得一脸正义，义正言辞的小模样看起来各位的可爱。
只是锦业现在根本没心情欣赏裴粒粒的可爱了。
特别是他的一番描述之后。
“咳咳，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如果真的进去打断了修爷的好事，自己的脑袋也别要了。
“你听你听，爸爸又在欺负小姐姐了！”
病房里传来了一声尖叫，裴粒粒嘴巴都要翘上天了。
“裴木修，你混蛋，我不要你给我上药，你别摸我，啊！你摸痛我了呀！”
“摸痛你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要摸你。”
“混蛋混蛋。你混蛋！”
…………
锦业汗颜，要不是他还有必须要禀报给裴木修听的事情，他一定会带着裴粒粒遁走的有木有呀！！
人家不要听这么羞耻的对话啦！！
…………
“裴木修，你弄痛我了！！”
这是何衍今天在第十次这么说了。
裴木修正在给她换药。
换药之前要清洗伤口。
植皮的地方边缘是用植入皮肤跟她身体本来的皮肤进行缝合的，裴木修每一次触摸都让何衍感受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太痛了。
刚才那个护士换药何衍没这么痛，肯定是因为体内麻药药效还没过去的缘故。
但是这个时候麻药药效全部过去了，何衍真的好痛。
不过裴木修根本不理会何衍怎么说，因为他知道，任何手术之后的开始的恢复期都是最痛的，等到何衍之后要下床排尿的时候，她还会在体验一遍。
不过这样的痛也有好处，好处就是可以加快恢复。
他看过何衍手术后的皮肤排异测试结果，她的身体对这移植的皮肤没有排异，这是很好的现象，表示何衍会很快的恢复正常生活。
所以，为了更快的恢复，现在再痛，她都得忍着。
换药换到最后，何衍的喉咙已经是完全嘶哑了。
她的额头上大汗淋漓，刚才喝进去的一点水分都通过汗液的方式排出来了。
裴木修去洗手间洗手。
“裴木修，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突然，裴木修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何衍问了一句。
她已经精疲力尽了，虽然刚才她骂得厉害。但是她在心里是明白的，明白裴木修来给她换药是为她好。
只是她不明白，裴木修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是愧疚吗？还是玩弄？”
她没等到裴木修回答，又自顾自的说出了两个词。
自问自答。
裴木修走到她的病床边上，将她的病床往上摇了一个弧度，那样她就不需要平躺着了。
“如果我说是爱，你信吗？”
裴木修问她。
何衍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太厉害了，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她还是闭不了嘴。
裴木修轻轻的拍了拍她的额头：“别这么高兴，跟你开玩笑的。”
何衍对着裴木修翻了个白眼。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正常了下来。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何衍突然开口说了这句话，其实她知道裴木修知道的。
因为今天是她妈妈去世的日子，也是裴木修的哥哥裴茂行差点死去的日子。
果然，裴木修并不惊奇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他脸上的淡然表示他早就知道。
“以前每年，我都要去看我妈妈，今年恐怕是不行了。”
何衍感叹了一句。
裴木修奇怪的盯着她。
盯了很久之后，才问了一句：“地址。”
“什么？”
何衍惊奇了一下，“你要什么地址？”
“你不是要去看你妈妈么？地址给我……”
“你要送我去吗？”何衍兴奋了一下，“我这样可以下床吗？”
“如果你想要下半辈子成为一个丑八怪，你就可以下床并且出院，去人多细菌多的地方。”裴木修冷眼看着何衍，“我去替你看她。”
“裴木修，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何衍内心迟疑，裴家有多恨她妈妈她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她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妈妈的衣冠冢在哪里，连顾如北都不知道。
要告诉裴木修吗？
何衍内心纠结。
“不说？算了。”
裴木修起身要走。
何衍赶紧叫住了他。
“你不会带人去砸了我妈妈的——”
“何衍，我没逼你告诉我。”
裴木修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的回头看着何衍，“不说拉倒。”
“裴木修！”
何衍赶紧又叫了一声，“海城平远殡仪馆兰亭6棟三排88号。”她报出了一个地方，害怕裴木修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你，你能记住吗？”害怕裴木修还没记住，何衍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
“6棟三排88号。”
裴木修重复了一下这些数字，听到这，何衍才算松了一口气。
“我妈妈喜欢百合，你带一束百合过去就行了，百合的钱你先垫付着，我之后加你微信给你或者是给你现金也行。”
何衍赶紧交代。
裴木修眼眸挑了挑，挑出了这句话里的重点：“你想要加我微信可以直说。”
“啊？”
何衍愣了一下，咋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重点是在加微信上面呢。
她没接这句话。
裴木修走出去的时候在门口停了一下。
“我的微信就是电话号码。”
他丢下这句话，听得何衍莫名其妙。
病房外面，裴粒粒见到裴木修出来了，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爸爸爸爸，你看完小姐姐了，是不是该我去看小姐姐了，我给小姐姐带了小蛋糕，再不进去蛋糕就要被我吃完了！”
说着他就要从裴木修身边窜过去往病房里跑。
却被裴木修拉住了衣服的帽子。
“今天你小姐姐的探病时间结束了，明天再去。”
裴木修命令。
裴粒粒嗷了一声，立刻两眼泪汪汪，要哭。
“再哭，明天都不许你进去。”
裴木修下了一声命令，给裴粒粒吓得赶紧当场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抱着蛋糕可怜兮兮的看着裴木修：“那爸爸，我这个蛋糕，不给小姐姐吃，可不可以自己吃……”
“裴粒粒，你今天吃了五个蛋糕了！”
裴木修一把抓起裴粒粒手里的小蛋糕，撕开，放在自己嘴里咬了一口，“你不许吃。”
“哇！！！！！”
见到自己心爱的小蛋糕被吃了，裴粒粒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老伤心老伤心了。
锦业赶紧上去把他抱起来：“小少爷，你再吃蛋糕嘴里都要长蛀牙了！”
“哇！！！！我不要爸爸吃蛋糕，我不要爸爸吃蛋糕，我要小姐姐吃，我要小姐姐吃……哇！坏爸爸，坏爸爸！！！”
………………因为裴粒粒的哭声确实是太大了，何衍在病房里都能听到的。
她没想到的是，刚才裴木修进来竟然将小家伙放在门外的。
而小家伙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要给她送蛋糕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懂事可爱的孩子竟然是何暖暖的儿子。
何衍想不明白。
心口又是一痛。
而这时候，裴粒粒还在外面哭闹不休，虽然病房的窗户有窗帘遮挡何衍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这样的声音听得她有些揪心揪肺。
锦业跟裴木修两个人都是大男人，哪里会哄孩子什么的。
何衍半躺着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手拿手机了。
她拿着手机，想了半天，还是在手机的通话记录里面找到了那个号码。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然后按下了拨通键。
那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何衍在这里也能听到那熟悉的铃声。
这么多年了他的电话铃声竟然没有换。
“说。”
裴木修看到电话来电是何衍的时候，接电话的手还是顿了一下的，他接听电话的时候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
“粒粒在哭吗？”
何衍在电话里柔声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温柔，在平时听起来都已经是温柔到了极点，在电话里听的时候，更是一种谁都比拟不了的柔情似水。
很久了，裴木修很久没有通过电话去听何衍的声音了。
她问裴粒粒是不是在哭。
“在找揍。”
裴木修冷眼睨了裴粒粒一眼，说得毫不留情。
锦业在一边听着狂汗呀。
修爷，好歹粒粒也是您亲儿子不是……
“裴木修，你怎么可以这样！粒粒还是个孩子！”
何衍听到裴木修一口一个要揍孩子，顿时气了，“你会不会教孩子，你……”
“我不会教，你来。”随即，裴木修把电话开免提递到了裴粒粒面前。
裴粒粒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小姐姐。
熟悉的饱含情感的声音，听得何衍心肝都碎了一地。
她也很想粒粒呀，但是事实这么残酷，她不能去想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
“粒粒。”
何衍隐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叫了他一声，“你为什么要哭呀？”
“哇！小姐姐，爸爸，爸爸把我，把我给小姐姐带来的蛋糕，蛋糕吃掉了，呜呜呜，我要给小姐姐吃的蛋糕，爸爸坏，爸爸坏。”
“是爸爸坏粒粒就哭吗？还是粒粒想我了呀？”
何衍温声安抚孩子，“小姐姐今天没办法见粒粒呢，粒粒要是不哭了，小姐姐就跟你说一个秘密。”
“小姐姐，呜呜呜，我相信小姐姐，我不要跟爸爸睡觉，我要跟小姐姐睡觉，爸爸跟我抢被子，呜呜呜呜，我要小姐姐……”
跟他抢被子。
何衍真的是……裴木修是怎么一个人把这个孩子拉扯到这么大的！
裴木修听到裴粒粒这话，脸沉了一下。
“你再哭何衍就不告诉你她的秘密了。”
他沉声“恐吓”裴粒粒。
锦业听得真是……看来修爷一点都没觉得这娃是他亲生儿子！
“小姐姐，我，我不哭了，你，你是不是要送我小蛋糕吃呀……”
小吃货。
何衍在心里笑了一下，但是浮到嘴角的却是一抹苦笑。
“小姐姐不送你小蛋糕哟，小姐姐送你的东西在小姐姐的包包里，小姐姐的包包好像在一个护士阿姨手里，你去找她，然后就可以看到小姐姐的包包了。”
“哇！小姐姐要送我礼物！”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有礼物收了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裴粒粒欢呼了一声，何衍在病房里都听到了。
“是的。”
何衍苦笑了一下，“粒粒要好好珍惜哟。”
“恩，谢谢小姐姐，粒粒这就去，这就去找护士阿姨要小姐姐的包包。”
裴粒粒说着就要往地上去，锦业只好把他放下来，他站在地上对着手机上狠狠的吧唧了一口，“小姐姐爱你，就是想老鼠爱大米，嗯，大米好吃……”
“裴粒粒，有完没完。”
裴木修觉得这个成天就知道吃吃吃的孩子真丢脸。
裴粒粒赶紧挂了电话。
“爸爸！我要去找小姐姐给我的礼物！我要去探险啦！”
他撒腿就跑。
裴木修赶紧挥手要一个站在不远处的护士过来跟着他。
锦业走到裴木修身边。
“有消息了？”
裴木修眼眸沉了沉。
锦业点头。 修爷话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