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不是你还会是谁,就数你对他怨恨最深。当然,这样话我只敢在心里回转,嘴上可不敢说,生怕惹恼了她。
“是不是也无所谓了,一报还一报,你也没有什么好牵挂了,还是早点前往投胎吧。”我尽量委婉道。
招娣的脸沉郁下来,向我走来。
我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不料招娣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不住磕头。
都到了这份上了,我叹道:“招娣,还有什么想我帮你的,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做的,我都答应你。”
“大哥哥,我求你救救我妈妈。”招娣原本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竟有血泪流出,好不凄凉。
我一愣,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转念一想,大概是她放心不下来家中的孤苦母亲吧。
“放心吧,你家里的母亲我会帮忙照看的,怎么说也是一条村的人……”我上前,想拉起跪着的招娣。
刚触碰到她的手,突然一阵阴风吹来,我打了个冷颤,从梦中醒来。
这一阵风又冷又大,吹得裹尸白布翻起,露出招娣惨白的小脸,闭着的眼角处赫然流出一滴血泪。
哎,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心里又怕又感叹。
我站起来去关窗。
刚走到窗边,突然听得神台传来啪嗒一声,被大风吹倒了好些灵位。
我郁闷地叹出一口气,关好窗之后回身去整理倒下的灵位。
突然,我发现神翕后面好像有点别的什么东西,在杂乱的灵位后露出棍子似的一角。
我好奇心起,挪开灵位,原来那并不是什么棍子,而是那种带卷轴的古画。
底下一个倒扣的白碗,横放在灵位的后面。
怪不得奇六爷叮嘱我不要摆弄他神台的东西,原来是藏了个值钱的古董,我暗暗好笑,他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陈十三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看看应该没什么。
我连碗带画卷一起拿了出来。
那碗也很古怪,碗底上用朱砂红笔写了个‘夭’字。
血红的神台灯照在展开的泛黄画卷。
那是似人非人似猫非猫的头像,瘦脸红腮,绿油油的眼睛透着阴鸷邪气,让人一见之下不自觉地心生恐惧。
我想起小时候村中老人说过的一些乡野怪谈,手都忍不住有点发颤。
这似人似猫的怪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猫鬼。
猫鬼,也叫猫蛊,是动物蛊的一种,能致人死地,作为凶险。
据说隋唐时期猫鬼一度横行为祸,隋炀帝的舅舅独孤陀,就以养猫鬼害人出名。后来在统治者的打击下,猫鬼才慢慢销声匿迹。而到现今,在中国甘肃青海以及边远山区的农村依然有猫鬼的传说。
恰好,我小时候就听到过这种传说。
只不过这东西被人们传得很玄乎,有人说猫鬼是猫头人身,有的人说就是猫的样子,也有的人说你是看不到的,但是它害你的时候你能感觉得到。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养猫鬼的人家,会在主房的中堂字画供奉着猫鬼的画像,然后家里吃饭会多放一对碗筷。
莫非,这个刻着‘夭’字的白碗就是给供奉猫鬼的?
我越想越是惊恐,没想到看似忠厚好人的奇六爷居然在家里供奉了这么邪门的东西。
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李福成临死的话:“奇老六,你身子就这么干净吗……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都有份,都有份!”
六爷到底做过什么呢?有着怎样的过去?
另外,招娣的阴魂应该是有什么想对我说,但是因为有猫鬼镇宅,她不能随意现身,只能在梦中和我相见。
这么说,这一阵阴风也是招娣所为的吧,目的就是让我发现奇六爷的秘密!
可,招娣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呢?为什么要救她妈妈?没人要害她妈妈啊。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走廊外边儿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糟了,奇六爷醒了。
我急忙把画卷和白碗放回神翕后面,手忙脚乱地放好灵位挡住。
“你在干嘛?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动神台上的东西吗?”沉郁着脸的奇六爷出现在门口,身上披着一件单薄外衣。
“没,刚才一阵大风把东西都弄倒了,我这不给整理一下。”我有点心虚强笑道。
奇六爷不快地拉开我,自己上前摆放好灵位,从橱下捻出三根香,就着神台上的烛火点了,恭敬插上,目光看着神翕。
背对着我,沉声问道:“你没动别的东西吧?”
“没……奇六爷吩咐过的,我哪敢不听。”
奇六爷‘嗯’了一声,像是勉强接受了我的说法,沉默片刻,又道:“我来守夜吧,你去西边的偏房睡会儿,天亮了我就叫你。”
我心想你是怕我发现你的秘密吧,脸上还是装作意外高兴的样子,“太好了,我这半宿都没合过眼了。”
客套地告了辞,我朝偏房走去,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奇六爷的目光盯着我,背后一阵阴寒,如芒在背。
偏房都是些布满尘埃的杂物,另有一张木床,不过也聊胜于无。
我和衣而睡,躺在床上,心里烦乱不堪,脑海里想的都是这几天发生的怪事。
平日里和气宽厚的奇六爷居然在自家屋里养了猫鬼,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这样,他说的话我到底要不要信?
我和奇六爷并无利益纠纷,又是一条村里的,按理说他不会有害我的想法。
思来想后,我终于肯定了内心的想法。
我只是个普通人,奇六爷是什么人我管不着,也没有能力管。
但是关于招娣的事,我能做到的,便尽力去做就是了,但求无愧于心。
总之办好这件事之后,我不会将奇六爷的秘密说出去,对他敬而远之就是了,我还过我的日子。
打定主意之后,我内心平定了不少,睡意袭来,悠悠睡去。
直到第二天,奇六爷喊我才醒来。
草草洗了把脸吃过早饭,六爷便把我领到了招娣的尸体前,让我半蹲着。
飞快地卷起一根稻草绳,随后也不知道他如何用力,招娣的尸体居然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背上。
接着拿出一张特制的黄纸,上面写有招娣的名字、出生年月、去世年月、性别,然后画一张符,贴在这张黄纸上,最后将这张黄纸藏在别在我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昨天的事,六爷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很多,过程中一直板着脸。
“记住,从现在起,在路上不准回头,听到任何人和你说话都不要回答!”
长这么大还是这么近距离地接近尸体,我不由得有点害怕和紧张,听到奇六爷的话只点头如鸡啄米。
临行前,奇六爷又如此这般地叮嘱了我一番,我都铭记于心。
好在乱葬岗距离我们的村并不远,跨过几座山就是了。
这乱葬岗据说是日本鬼子侵略的时候,烧杀抢掠,害死人命无数,尸体堆积成山,那会儿的人根本出不钱敛葬,只得将尸体拉到这里草草埋葬,于是乎形成了这个乱葬岗。
按照奇六爷的说法,那块极阴之地就出在这个乱葬岗。需将招娣的尸身葬在那里,她才能得安生。
据说这里经常出怪事,村里的人极少到这边来,我因小时经常山上放牛什么的,这路倒也还有些记忆。
进入一个小山谷之后,出现一个槽子,过了这个槽子,就是所谓的乱葬岗了。
感觉不像是传说中那种阴森森的样子,我又继续走了几步。
这才发现这槽子已经是到了尽头,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地方,像极了通往某种地方的门。
终于到了,我松了一口气,还差一步就到了,突然‘门’的那边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
就像女人在云雨时发出的声音,魅惑而带着挑逗,叫人听了面红耳赤。
小时候淘气,没少和小伙伴们去新婚燕尔的夫妻窗户底下‘听房’。那种男女干柴烈火之际发出的动静,俨然和这槽子尽头传出的声音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一只僵硬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令我顿时汗毛倒竖,快要冲破衣服。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