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莫藏花，醉长歌的心有些虚。

　　若非他让李无央出手，以“忘尘”洗去了洛伊人的记忆，让自己完全取代了莫藏花，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站在她身边，成为她名义上的夫君。

　　如今，莫藏花没有死，而且还三番四次出手，他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机会了吧？

　　“羡之，关于伊人……”他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你认为你爱她。”莫藏花开口，替他说下去。

　　“……是。”醉长歌点了点头，“我爱她。”

　　定定望着他那张略略有些心虚的面孔，莫藏花长出了一口气：“醉长歌，你认为你爱她。”

　　他再度加深了语气，却让对方一愣：“羡之，我是爱伊人的。”

　　“你们从小并未见过面，只是因为父母年轻时候的遗憾，彼此被告诫，若是见了面，便要托付终身。所以你自小到大一直告诫自己：你要爱她。”

　　莫藏花轻轻开口，“你这么做，只是因为尊重你的父亲，想要完成他的心愿，让胡汉再没有恩怨，能够和平共荣。”

　　这话听着扎心，醉长歌没有微蹙：“那又有什么关系？便是你同她，也是媒妁之言，还不是在一起好好的？”

　　“那不一样。”莫藏花摇了摇头，“我与伊人是见过面的。那时候她被人算计，我也正好需要一个妻子，替我照顾离儿。我们彼此需要对方，我又待她好。”

　　“有什么不一样？”醉长歌冷笑，“羡之，你难道忘了，一开始她跟着你，受了多少苦？有好几次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这叫‘爱’吗？”

　　“我既然娶了她，就对她有责任。”莫藏花淡淡说，“而我们俩更是在日日相处当中深深爱恋着对方。”

　　“所以，你觉得我和她根本没有见过面，不会去爱她？”醉长歌显然不服气，“羡之，你将我想得太轻了。”

　　他抿了抿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被冤枉，我以仪鸾司指挥使的身份让你们有机会辩驳。那个时候，我就是来齐州府找她，可是不想被你这家伙抢了先。”

　　“那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将你这家伙胡乱编纂一个罪名，杀了了事。可是我看到她和你在一起，还算是快乐，便悄悄调查了你一番。”

　　“我发现，你是六年前自宫里离开的第一香师墨羡之，才想要暂时不出手，观察你们。”

　　说到这，他缓了缓：“我也能看出来，伊人自嫁了你，虽然受苦，却也心里甘之如饴。所以每次你们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出现。以同你合作为由，接近她、照顾她，想要看一看，你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脸上有一丝嘲弄，他唇角抽了抽：“当我看到你和她渐渐过得好，我心里也曾想过放弃。既然她一颗心里都是你，我作为她的哥哥，在一旁默默守着也是好的。”

　　“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她的心。纵然之间有些什么误会，我也觉得她和你在一起不快乐。所以，我让李无央出手。第一次，让他对你下‘暗示’，你果然中了招。”

　　“说起来，不怕你生气，离儿被抓，是我默许的。”他看着莫藏花渐渐变得冰冷的气势，丝毫也不惧，“君莫笑是我要扳倒的，借着这件事，让你们之间有所牵连，将你的力量为我所用。羡之，我要谢谢你，就这么被我牵着鼻子走，替我去掉了一个心腹之患。”

　　莫藏花并没有发怒，而是看着他，听他继续说：“君莫笑的事情，让你和伊人之间彻底有了裂痕。我的确有些卑鄙，利用这一点接近她，劝说她离开你。只可惜，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即便是在梦里，还会念着你的名字。”

　　醉长歌抬眼看他：“羡之，我真不明白，你本身惹了这么多事情，她又凭什么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所以，你就对她用了墨门禁止的香物。”莫藏花眼底的冷意弥漫，“你和我去救离儿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炼尸油的地方，不光是给君莫笑预备的，还有李无央。”

　　“没错。”醉长歌点头，“这事儿说起来，虽然有些伤天害理，但为了我的计划，我默认了。反正我只要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再将此取缔便是。”

　　失声笑了笑：“羡之，觉得我卑鄙吗？可即便是这样的我，心里想的，却只有伊人。”

　　“可是她现在被你弄得，根本就醒不过来了。”莫藏花冷冷开口，“你愿意看着原本开朗可人的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醉长歌抿唇：“羡之，当你再度出现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始终不是你，我代替不了你在她心里的位置。”

　　“你可知道，在她忘记你的时候，她的每一个习惯都是和你。”自嘲地笑了笑，“我自认为已经用尽所有的手段去爱她，可是她心里最深的地方，始终只有你。”

　　“羡之，求你救她。我知道墨门的香物，怕是只有墨门弟子可以解除。我可以不要伊人陪着我，但是我不愿见她就这样半死不活。她忘记你的这段日子，我们之间也是清清白白的，她的意识里，始终为你守了那么一片净土。”

　　看着醉长歌，莫藏花冷哼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会出手。伊人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绝不会看着她变成现在这样！”

　　说完，转身出去。

　　醉长歌调动了所有的力量，将解除香物作用所需用的药材、香料悉数找来。

　　莫藏花没日没夜地守在洛伊人身边，一面照顾她，一面观察她用了香物之后的反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一春。

　　莫藏花再度将香丸放在香炉里，不一会儿，味道便弥漫开来。

　　“伊人，希望这一次能够奏效。”他摸着她清瘦的脸，她已经沉睡了好几个月，每日只能由人服侍着，喝一点流食。

　　若非醉长歌这里是皇宫，能够好吃好喝伺候着，恐怕她这一口气随时都会咽下。

　　此间，莫离也听说了这事，不顾人反对，硬是来突厥看了她一次，住了三日。

　　不论他怎么同她说话，洛伊人就是紧紧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样。

　　醉长歌每日下了朝，便是过来陪伴，和莫藏花一起，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这小女人就是一点儿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都是我不好！”醉长歌一拳打在墙壁上，眼里是深深的自责，“若不是我鬼迷心窍，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也不会出这种事情！”

　　“好了！”莫藏花阻了他，“现在才忏悔自己的愚蠢有什么用！”

　　他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伊人会好起来，我会倾尽毕生所学救她。”

　　“羡之，已经这么久了，她根本就不会醒来了吧？”醉长歌咬了咬下唇，“我这样说，可能你会不高兴，可是，如果她能够醒来，早就醒了！”

　　“你住口！”莫藏花猛地推了他一把，“如果不是你自私，伊人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冷哼了一声：“你和朱诚悌联手害我们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之结局？”

　　失魂落魄地在那里不说话，醉长歌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落寞。

　　莫藏花不理他，只是转身继续看着洛伊人。

　　“伊人，你一直想着我，是吗？我就在这里，一直守在你身边。我会让你好起来，会让你能够享受阳光、雨露、鲜花……”

　　他说着，将那香炉捧起来，往前凑了凑：“这是最后一丸香物，燃尽之后，你便会醒过来的。到时候——”

　　“羡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醉长歌找到他，有些生气。

　　“你不是说你爱她吗？我履行约定，将她救醒，也将她交给你。”莫藏花淡淡开口，“过了今晚，她就能够醒过来，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替我照顾好她，让她能够开心地生活。”

　　“你开什么玩笑！？”醉长歌三两步冲上去，薅住他衣领，“之前是谁说他和伊人的感情比金坚？这会儿眼看着人要醒了却要放弃？！墨羡之，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怎么决定是我的事情，不用你说三道四！”莫藏花背过脸去，不再看他。

　　“可是，伊人醒过来，如果不见了你，她该有多伤心？”醉长歌跟过去，一把拽住他衣袖，“你费尽心思将她救醒，就是为了离开？”

　　“不然你还要我怎么样？！”莫藏花突然转身，一把扯掉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张已经尽毁的脸。

　　“你觉得，我顶着这么一张可怕的脸，能够面对她么？”

　　醉长歌心头一颤，松了手：“羡、羡之，对不起……”

　　他几乎不敢抬眼去看他，“若不是我自私，也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对不起你。”

　　“醉长歌，我不想和你计较了。即使是因为你和朱诚悌妥协，才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都不想恨你。因为你毕竟是伊人的哥哥，是她最亲的人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所以，她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在那之后的爆炸里死了。你将她救回来，一直照顾她，直到她醒来。”

　　“你开什么玩笑？！”醉长歌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可理喻，“以她的性子，她不是为你守寡就是为你殉情，你觉得我能照顾好她吗？！”

　　“这是你欠我的！”莫藏花瞪了他一眼，“你既然直到她的性子，还要拆散我们。既然拆了，还求我将她救醒！你让她更痛苦，就要承担这一切！”

　　“你别再任性了！”

　　“她本就该是你的妻子，是我强占了她数年，现在既然莫藏花已经‘死了’，那就让我彻底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吧！”

　　莫藏花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醉长歌面前。 花田喜事：农门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