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过来了?”
睁开眼,安多就看到陆与非正扒在椅子边看着自己。“没事,突然有点头晕而已。你……”
“你是笨得真可以啊,坐个椅子都能摔倒!”安多还没有说出让陆与非不要担心的话。禽西羽上就在一旁气呼呼地瞪着他喊道。
“小和尚被偷袭了。”安多扭过头来,没有理会禽西羽上的讽刺,目视着陆与非认真地说道。“严重吗?”“受了点小伤,暂时不能干活了。”安多叹了口气。“知道是谁干得嘛?”“恐怕需要一点时间了。他自己会调理。不过有件事怕是要麻烦你了。”
“你说,我尽力而为吧……”安多看到陆与非说话时的神色,充满了担心。只是猜不出她到底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小和尚的安全,还是担心自家数库的安危?“船现在怕是需要你来开了。”安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我?这可是在夏莱加流石区!”陆与非脸色难看地盯着安多道。“哎……,我不知道什么夏莱加流石区。但是他现在不能开,这里只剩你和我了。你要是放心把领航的任务,交给一个连夏莱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我也没有意见。”
“喂……还有我呢!你没长眼睛嘛?”禽西羽上听了安多的话,在两人身后,使劲扑棱了两下翅膀。大声地抗议道。
“你能不能不要捣乱了呀?我们在商量正事呢!”安多压在心底的焦躁,一下就被禽西羽上点出了火来。“你才捣乱呢!比这种地方难一百倍的地儿,我也飞过!”禽西羽上轻轻挥了挥翅膀,一下跳上控制台。伸出颀长的脖子,脑袋快要顶到了安多脸上,气恼地喊道。
“好好,你能行不行!我承认你能,好吧?你先下来。”安多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来。想要把禽西羽上,从控制台上赶下来。“我本来就能!”禽西羽上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便从安多伸出的胳膊上跳开,缓缓落向陆与非那边的台面上。
“我承认你飞的很好。”安多盯着有点得意地禽西羽上。“可是你认识这上面的几个符号?”安多指着控制台上几百个钮键,向禽西羽上质问道。“你自己会飞,不代表你就能把这个条船也飞好!”
“我不认识,我姐可以教我呀!对不对陆陆姐?”“哦……,这个,好……。”陆与非在两个家伙的争执中,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别和她们废话了,我需要你帮点忙。”小和尚面色难看地,在脑识域中突然向安多催促道。
“哦……,那个陆小姐你就先趁现在教她点吧。说不定一会儿能用到。那个我有点头晕,先去歇一会儿。你们注意着侦测警报,有事情喊我。”“哦,你不舒服……那……你先休息一会儿?”看到陆与非明显不想让自己离开控制室的样子,安多就知道她在担心围上来的侦测艇。可是脑识域中小和尚在一遍遍地催着,他也不敢耽搁太久。“没事,你先教她熟悉熟悉也好。羽上用点心学。”
“要你管,偷你的懒去吧!还头晕,我才不相信呢。”对安多的建议,禽西羽上一点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可是她却凑到了陆与非身边,指着控制台问了起来。
“你怎么了?”躺回到拟真室里,安多急忙问道。
“我需要你帮个忙,这段码流太麻烦了,可能是用了特殊的复链循环式在做局!我们不能浪费时间等下去了,要主动出击!”小和尚狠狠咬着牙,眼神里充满了杀机。“有把握吗?”安多有点担心地问道。
“不大。不过我找了个决斗的好地方。”小和尚阴阴的冷笑声,让安多听着都有点不太舒服。“哪里?”“去了你就知道了。快点,把我的内核层包严实点,外面围着的这帮东西太狡猾啦!”
“这是什么地方?”跃动的识流慢慢地停了下来。安多只能感觉到在无尽的灰层中,小和尚在不停地跳转着方向和线路。停下来后透过瞬息接上的数链,安多慢慢可以看到了外面的影像。“等一会儿告诉你,我先搞点东西。给它们准备一个大礼包,嘿嘿……”
一处高大的房子,墙面上灰色的防辐涂层在时间的流逝中,已经鼓起了一个个的花卷,居然还爬满了蜘蛛网。还有那不知道什么人或东西留下的斑斑点点,布满了本来光洁的墙面。地上一层厚厚的灰,均均匀匀的倒是干净。没有一点人走过的,或小虫子爬过的痕迹。平整得快要泛出光来。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在连噪音都保持着恒定分贝的背景音中。安多猛然听到了一个,在数链中突兀响起的声音。不停回旋在显得那么空旷的运行室里,久久没有消散。
“我是谁?”一个柔柔弱弱地声音,在上一个声响消散了许久后响起。“我是者米。”像是回答,又满满地带着许许多多的疑问。
“者米?者米是谁?”飘忽不定,忽远忽近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安多的脑海、耳边。像催眠曲,像闹钟铃?
“者米?者米就是我呀!”安多觉着那个声音很惹人烦,却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赶跑他。他试着掩上识码成形的耳朵,关上眼前的窗户。可那声音依然传来。
“者米怎么会是你呢?者米是――zhe mi。”那个声音一个音位一个音位地,把者米这两个音符,分隔开来拼读给别人听。“你呢?你是这两个音符吗?”那个忽远忽近的声音,一下像是跑近到安多的耳根处,清清楚楚地告诉着安多。
“我怎么会是音符呢?”安多的意识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了音符的定义。那是人类用来交流想法,而使用的一种非常繁琐,而又笨拙的东西。而且即使是在那种繁琐而又笨拙的体系里,这两个音符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一点也不优美,尤其是这两个音符还是被人类使用的很频繁而又无趣的音符。“我不是者米?”安多疑惑了起来。自己怎么可能是者米呢?从小到大自己从来没有除安多之外的名字了!可是那个声音依然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是者米,我是者米……。
“那你是谁呀?”那个缥缈的声音,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瞧见安多已经陷入了苦恼之中,依旧不停地问着。
“我是谁?我就是我呀!”安多的意识团里,开始有些不安分地码团四下起伏,跳动了开来。它们不再听任安多的束缚,而是在一个者米的声音中,向四周游荡去。信马由缰一般向四周无尽地虚空游动着,跳跃着。在安多的意识海回流里,漂动的东西越来越多起来,时间像是完全停下了一般,一幅一幅画面紧挨着,在安多的眼前飘过。那么清晰,那么流畅像安多就在眼前一般。
又一团码流带回来一团东西。是吵架的样子?一群头发花白,穿着一种古板地礼服,吵架的时候还要一个人站起来,还有一个人在一个高一点的台子上,不停地把吵得厉害的人打断。
“他们好像蛮厉害的,又招来了一帮人?这些人没有花白的头发。他们不是这些老头招来帮忙的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和这些老头们吵起来了。”安多有些看不太明白,突然意识海里滚动起一帧帧画幅。连绵不绝,一帧接着一帧。“《联邦故档案馆》不得再次启动,原址废除机组停运……”这些忽然让安多觉着好熟悉好熟悉地东西,在安多的意识海里不停地反复着跳来跳去。
“不得再次启动!”正在迷迷糊糊地浏览着一副副冲进意识区的图像的安多,突然一个激灵。意识海里无数的码流开始急速地紊乱。一条一条,让人看着眼花缭乱的细丝,飞速地向着识海远离的地方漂移。像云团,却又不像云团那么的悠然;像光,却又不是光奔走时的那样无声无息;像火苗,却又比火苗燃烧起时猛烈千万倍,蔓延无限,不断伸展……
安多突然觉察不出自己是不是真得是者米,或者不是者米了……他看着自己在飞快地离开自己,而似乎又有一个自己在四处飞奔着追赶着自己。身后的光线,在回头的一刻暗了下来,他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身外的自己。意识海在光暗的一刻瞬间变得只剩下一团光码,像水滴一般的晶体,发着微暗的光。漂在码团翻腾的激流中,东摇西晃。再也感觉不到水滴晶体环绕的码团之外,任何的世界。任由奔行不息的码流带着流淌……
一团昏暗,只是凭着意识码中残留码团的激荡在行进。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多觉着自己漂了很远。周围的一切都是不熟识的东西。尤其是这里的路,艰涩难行,每一次闪行都会耗费码团中仅余的那些光点才可以移动。安多不得不放弃远距离的传送,开始慢了下来。像没有操桨的小船,行在平缓的小河中。河面不仅平,而且窄。窄得只能堪堪让安多或者是者米的码团体通过,而不至碰触岸边的河泥。
慢慢地漂过一段时间,安多有点放松下来,而身后本来平静的河面却开始起伏了起来,慢慢在安多的身后激起一朵朵地浪花来。不停地有‘水滴’溅在安多的‘身上’。像是冲洗身上的污垢一般,每一滴溅在‘身上’的‘水滴’都会洗去码团体中的一束码流。随着‘水滴’离去的码流,渐渐消融在小河里。让安多本来清晰感觉到存在的码识,也随着消融在河水的码流一点点地模糊。
安多感觉到了害怕。突然像疯了一般拼命地跑起来。河面模糊了,甚至看不清它的样子。而本来明亮地闪耀在河面上的码团体,一点点地暗了下来。安多感觉到一股锥心般的刺痛瞬间传至全身。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小河又清晰地露出了它平静地河面,蜿蜒曲折的河岸。河面的水花在安多停下来后,也慢慢在不远的地方翻上了河面。
盯着紧紧团聚在码团中央,还在微微闪亮的光点。已经微弱到仿佛一滴水就可以熄灭,可它还是亮得那么晶莹,不染一丝浮尘。安多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中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些光点。可随着光点的减少,而布满全身的痛,还是让他很清楚那些东西的重要。
“也许这些光点灭下来,我就要‘死’了吧?”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可还是没有再跑起来。只是在用心地躲避着身后不停溅起得水花。 人族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