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时候,孟翔惊奇地看到旅部情报处副主任林天宇正在房间门口等着自己。
“副座好!”尽管满面风尘,但林天宇显得精神抖擞。
“回来了?”孟翔也很高兴,“坐!舒云舟呢?”
“谢副座!”林天宇坐下后,急忙汇报道,“副座,您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有了很重要的收获。我们的情报处也初步有了雏形,目前已经有上百人手了,都是精挑细选的。舒主任还在苏南地区活动并继续扩大我们的情报力量,所以让我先连夜赶回来向您报告工作进展。”
“快说!”孟翔欣喜地道。
“副座,我们前往苏南敌占区后一直以难民的身份作为掩护,一边发展我们的力量一边按照您的命令去搜集日军在南京展开大屠杀的罪证。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我们不但搜集到了大量的实物证据,还找到了两位南京城的外籍人士。这两位国际友人一直都在南京城内,手中有大量的日军罪行的证据,同时他们也以他们的特殊身份保护了我们很多南京同胞幸免于难。其中一位是美国的女传教士,也是金陵女子大学的教育系主任,中文名叫华群,美国名字叫魏特琳;另一位是一个德国人,是德国西门子公司派到中国的南京分公司经理,叫约翰拉贝。”
“拉贝先生?”孟翔吃了一惊。
“是的。”林天宇道,“南京的难民都尊称他叫拉贝先生。这位拉贝先生虽是德国人并且还是德国纳粹党人,但却非常具有狭义精神。他依靠他的特殊身份在南京城内保护了大批的难民,他在他自己的住宅里就收留了600多个南京难民,并且还担任一片中立安全区的主席,前前后后有超过十万的南京居民在他那里避过难。而那位魏特琳女士也一样,她利用她的美国人身份和她负责的学校保护了上万名南京的妇孺女子。”
“他们是我们中国人真正的朋友啊!”孟翔感叹道,“对了,你们见到拉贝先生和魏特琳女士了吗?”
“见到了。”林天宇道,“鬼子占领了华东大片地区,在一个多月前刚刚扶植了大汉奸梁鸿志在南京成立了所谓的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因此南京的风声松了不少。我们收买了几个伪军军官,秘密地见到了拉贝先生和魏特琳女士。两人都向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日军暴行的证据,不但有他们亲笔写的日记,还有很多他们冒死偷拍下来的照片和录像带。再加上我们通过其他人和其他渠道弄到的证据,这些物证的数量很大。”
“好!非常好!”孟翔神色沉重地点点头,“所有证据的原件都稳妥保存,所有的录像带和照片都进行翻拍和冲洗,越多越好。”
“是!”
“对了,拉贝先生和魏特琳女士呢?”
“我们也邀请他们两人离开南京,随我们前往安全的国统区,但魏特琳女生婉言谢绝了,她不忍心离开学校,她担心她离开后,学校里的难民会遭到日军的残害;拉贝先生的处境其实比较进退维谷。一方面他也不放心离开南京,一方面他的行为在暗地里遭到德国纳粹政府和西门子公司的责难,毕竟纳粹德国现在和日本已经是盟友关系,德国政府已经多次给他下达了回国通知书。拉贝先生现在不知道何去何从。”
“那就赶紧把拉贝先生和他的家眷朋友都接到这里来。既然鬼子已经在南京成立了傀儡政府,大规模的屠杀行为自然不会再发生了,拉贝先生继续呆在南京也会自身难保,他要是回到德国,肯定会遭到非难。既然他是中国人的恩人,我们就必须要以德报德。你立刻安排人手去办这件事。”
“明白!”林天宇肃立,然后面露难色,“副座,当初您拨款给我们的首批经费如今已经都花得差不多了,所以...”
“知道了!”孟翔点点头,“你们工作得很出色,我马上批个条子,拨十万大洋给你们。”
“是!”林天宇面露喜色。
处理完这件事后,孟翔略微松了一口气。借着昏黄的煤油灯,他开始给那些来信进行认真的回信。一开始他还洋洋洒洒说了很多励志的话,但后来越写越累,便只写了几句感谢和勉励话语便完事了。尽管已经这样偷工减料了,但写到凌晨两三点时,仍然才处理了一半多。就在孟翔困得不行,打个哈欠准备睡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军官。孟翔认得他,是张中将的副官朱增源少校。
“朱副官,有什么事情吗?”孟翔问道。
“孟副参座,钧座有请!”朱少校显得很焦急,“钧座让您快点跟我过去。”
“有劳了!”孟翔急忙戴上军帽。
同样点着煤油灯的军团部内,气氛有些压抑。现场像白天时那样,只有张中将本人和张参谋长,两人的脸上都满是阴郁之色。当看到孟翔过来时,张中将和张参谋长互相对视一眼,都叹息了一声,同时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孟翔。朱副官带着孟翔进来后,转身退了出去。
“钧座、参座,发生什么事情了?”孟翔有点惴惴不安。
“困龙,又被你说中了。”张中将的语气很沉重,“五个小时前,我在战区长官部悄悄地给武汉军令部次长熊斌将军打了个私人电话。熊将军是西北军出身,当初冯长官五原誓师时,他担任联军总司令部参赞,我是西北军第十五混成旅旅长,所以我和熊将军有着不浅的交情。我打电话问他,假如第一战区没有在豫东抵挡住日军攻势,最高统帅部有没有什么应敌计划。他当时的声音就有些不对劲,还问我从哪里听来的风声。我说‘哲民兄,我只想多救些咱们的老百姓,你要是知道什么,就透露点给我吧’。他犹豫了几分钟后,说出了军委会的计划。”张中将长长地嗟叹一声,“困龙啊,还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啊!原来中央确实已经制定好了‘以水带兵’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平时讳忌莫深,基本上束之高阁,所以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人都从来没有听到风声。熊将军告诉我,其实抗战开始的时候,就有苏联顾问提出过这个设想,武汉行营参谋长晏勋甫、C.C系的陈果夫、军委会办公厅副主任姚琮、军委会政治部的陈部长...等多个国府军政高层都曾前后提出这个‘以水带兵’的计划,各方案的主要分歧就是在哪里掘开黄河大堤。中央既然有此作战方案,那么豫东战局一旦糜烂,黄河大堤肯定会被...”张中将叹息着,言语间显得疲惫而失望,“我还问熊将军,这个方案或能阻敌,但必会殃民。国府中央到时候怎么向国内外交代?熊将军苦笑着,说国府已经想好了对策,到时候把责任都推到日本人的头上,就说日本人的飞机炸毁了黄河大堤。这样一来,国内外都会谴责日本,国府就能更加获得国内百姓的支持和国外列强的援助。呵呵,这可真是一举三得啊...”张中将几乎是悲凉地叹息着。
“为保国而殃民,这究竟值不值?”张参谋长也显得很茫然。
孟翔也沉默着。国难当头,国家和人民究竟哪个更重要?主权和人权究竟哪个更重要?这真是一个深刻而沉重的问题。
“困龙。”张中将从一时的茫惑中迅速回过神来。
“钧座!”孟翔急忙提起神。
“我张自忠参军以来,从来不会消极避战、保存实力,哪里有强敌,哪里有恶战,我便要冲到哪里!为国为民而死,本为军人之天职!”张中将目光如炬道,“这一次,你立了大功。要不是你精确地推测出了豫东局势接下来的发展,说不定这场大浩劫真要降临在河南大地上了。我决定接受你的提议,第二十七军团全部开赴豫东战场,为河南人民尽到我们的一份力。既然我们是抗日的部队,在徐州抗日还是在河南抗日,不是一样么?即便死了,也都是死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徐州会战结束后,我接下来的安排原本都听从于军委会和战区司令部的调遣,但现在我既然知道了这个现实,如果不去豫东,我良心难安。”
“钧座...”孟翔忍不住一阵感动。
“你做得很好。”张中将赞许地用眼神鼓励了孟翔,“我明天就向战区长官部和军委会主动请缨。克侠、困龙,我们赶紧整顿部队,准备前往豫东参战。”
“是!”孟翔和张参谋长一起凛然受命。 龙者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