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午夜12点,在滕县北部郊区集结起来的川军122师和124师残余部队以一个团的兵力和破釜沉舟之势,朝着已经陷入混乱的滕县日军发动了凶猛反击。在四辆加满油的坦克的开路下,一千六百余名舍生忘死的川军士兵们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犹如惊涛拍岸般席卷向了已经化为废墟的滕县北关阵地。按理说,中国军队的实力只有日军的一半,这样发动进攻虽然谈不上以卵击石,但也是非常昏头的事情,但实际上滕县日军的情况下已经大大的不妙。支队长濑谷启少将已经变成了中国军队的战利品,导致日军各部都陷入了指挥混乱,再加上连日来的血战和巨大的死伤数字也让日军意志大不如前,而最令日军士气遭到严重打击的,还是进攻的中国军队已经杀得性起,打头冲锋的士兵人人都在刺刀上挑着一颗日军脑袋进行突击,开路的那四辆坦克则在装甲和炮管上都挂满了砍下来的日军人头,这一招立刻急剧地加速了日军在精神上的崩溃。自从七七事变以来不知道后退为何物的日军第十师团濑谷支队的抵抗意志犹如决堤洪水般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地瓦解了。
中国军队的反扑虽然来势凶猛,但重武器在弹药上已经严重耗尽了,为首的四辆坦克里的炮手们基本都打光了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炮弹。虽然将日军的防线炸得天翻地覆,但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轰击日军了。
“没有炮弹了!”曲阳喊道。
“不管了!”孟翔喊道,“老王!你专门往日军人多的地方开!轧也要轧死那些鬼子兵!”
“明白!”王利军抖擞精神地猛踩油门。
孟翔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的轻机枪也发出喀嚓的声音,扫射喷出的弹火一下子偃旗息鼓。机枪也没有子弹了。就在孟翔恼火的时候,下面的赵海军及时地递上来一把MP-18冲锋枪,以及足足好几个弹匣。孟翔惊喜道:“老赵,你哪来的冲锋枪?”
“师座和参座阵亡的时候,我从他们尸体边捡来的。”赵海军喊道,“这是师座的冲锋枪,我在下面没办法用,给你了!”
“谢了!”孟翔急忙操起这把王铭章阵亡前使用过的冲锋枪,拼命扫射正在不远处抱头鼠窜的日军。
滕县的北关阵地和北部城区彻底陷入了白热化的激战中,并且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势。夜色成功遮挡了国军人数不多的劣势,使得原本心里发虚的日军误以为中国军队的大部队援军已经来到,这使得士气已经强弩之末的日军更加是乱哄哄地争相夺路而逃。足足七八百日军被身后的中国军队驱赶着,犹如赶鸭子般连滚带爬地逃向滕县东关阵地。此时濑谷支队最高的指挥官、第10步兵联队联队长联队长赤柴八重藏大佐看着这个场景,忍不住放声大哭,在第十师团的军史上,还没有哪支部队被打得如此狼狈过,不但一名大佐联队长被敌军击毙,就连濑谷支队长也杳无音讯,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皇军”的无敌军威此时已经是荡然无存。威名赫赫的濑谷支队在登陆中国参战后,纵横河北山东的大片地区,几乎是横扫千军如卷席,而如今,居然被中国军队打得如此狼狈不堪。刚才那些一窝蜂跑回来的逃兵差点把正在组织部队准备反击的赤柴大佐给活活踩死。气急败坏的赤柴大佐挥舞军刀,一口气连劈三个溃兵,但也根本无法阻挡住部队的整体溃败趋势。
在这种趋势异常混乱的境地下,赤柴大佐还是发挥出了出色的指挥能力。他急忙带着手上一个中队急匆匆地赶向东关城垣,在那里制止住溃兵并守住阵地,然后慢慢收拢逃过来的散兵并加强阵地。当突入城内的中国军队驱赶着上千名日军涌向东关阵地时,赤柴大佐已经在城垣上布置了一条还算说得过去的防线。眼睁睁看着一大团两军士兵犹如浑浊的污水般滚滚涌来时,城垣上的赤柴大佐暴跳如雷地挥舞着军刀:“杀给给!全速射击!”
“联队长阁下!敌军和我军混在一起!如果强行开火,会误伤皇军将士的!”一个参谋连忙提醒道。
“反正这些都是临阵脱逃的懦夫!死不足惜!”赤柴大佐几乎是杀气腾腾,“把所有的机枪和迫击炮都向射程最远的地方打过去!一定要阻止住支那军队!守不住东关,滕县就完了!”
“哈伊!”被联队长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不轻的军官们急忙声嘶力竭地下达了开火命令。
东关城垣上的日军立刻操起手里的轻重武器一起齐刷刷地扫射轰击涌过来的人群,而攻击地点则是日军溃兵后方与追击过来的中国军队前端部队的结合处。日军这样毫无差别的一顿扫射轰击,立刻使得笼罩在弹雨里的人群倒下去了足足三四百人。一半是中国军队,一半是来不及跑的日军溃兵。赤柴大佐这样做虽然堪称冷血无情,但确实有效地遏制了中国军队的追击。而在这同时,包括赤柴大佐等越来越多富有经验的日军军官也慢慢地明白了一件事:这支中国军队的数量其实并不多,皇军一开始的慌乱完全是毫无准备才被打蒙了的。觉察这一点后,赤柴大佐立刻以狼嚎般的声音勒令各部队迅速恢复秩序并投入反击。而东关阵地也已经结结实实地阻挡住了中国军队的反击,这里的地形非常有利于日军。凭借着四五米高的城垣和城下几十米的开阔地,城垣上的二三百米日军用机枪和迫击炮死死地阻挡住了中国军队。而在交战区域周围的城区内,当初被打昏头的日军也纷纷回过神并包围了过来,情况可谓非常危急。
这一幕让税梯青、张宣武、孟翔等军官们急如星火。“必须要拔除东关阵地!把鬼子彻底赶出城!否认我们就要被鬼子包围在这里了!”税梯青心急如焚地喊道。
“老曲!老曲!”孟翔喊道。
曲阳从坦克里爬出来,脑袋上热气腾腾:“怎么了?”
“给你几门迫击炮,你能轰到东关城墙上吗?”孟翔问道。
曲阳认真看了看笼罩在电光火雨里的东关阵地,摇了摇头:“办不到!城墙下几十米的地方都是开阔地,我们扛着迫击炮跑过去完全就是送死,会直接暴露在日军的机枪火力网下。而且这段距离也太近了,炮弹飞上去很有可能落我们自己头上。”
“老王他们会开着坦克掩护你们上去!只要你们把炮弹轰到日军头上就行了!”孟翔道。
曲阳咬咬牙:“好吧!多给我们一些炮弹,我们尽力而为。”
“没问题!”孟翔兴奋地道,“抓紧时间!”
十分钟后,在税梯青的安排下,部队里口径最大的四门迫击炮以及足足三十多发宝贵的炮弹被送到了曲阳等十几个炮手的手里。四辆浑身弹痕已经体无完肤的坦克重新开动,硬生生地迎着日军密如雨点的子弹驶向东关阵地,十几名炮手分成四个作战小组,分别依托着缓缓开动的坦克靠近向东关阵地。城垣上的日军疯狂向四辆坦克扫射,坦克彻底笼罩在了密如繁星的火星里,跳弹呼啸横飞。几乎是半蹲着前进的炮手们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依靠坦克的钢铁身躯慢慢前进到距离东关阵地不足三十米的地方。最后在曲阳的命令下,炮手们表现得异常出色,四门迫击炮齐刷刷地怒绽烈焰,呼啸着的炮弹在空中划过四道彩虹状的弹痕尾迹,成功地落到了东关城垣上的日军头上,炸得一大片日军血肉横飞。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一波又一波的炮弹犹如铁锤般狠狠地砸向负隅顽抗的日军。其中第三波的一发炮弹正好落到了正处于歇斯底里状态中的赤柴大佐的身边,将其炸成烂泥。整个城垣上烈火熊熊。
发疯般的嗥叫声中,残余的日军从支离破碎的城垣上冲下来展开反扑。后续密切关注着这一幕的税梯青等人立刻带着部队挥舞着刺刀猛扑上去,与从四面包围过来的日军在已经化为废墟的东关阵地上展开了刺刀见红的血战。日军虽然陷入混乱,但人数毕竟比中国军队多得多,因此整场混战异常激烈,双方彻底杀红了眼。
“弟兄们!跟鬼子拼啦!”孟翔忘我地大喊着,手中的MP-18冲锋枪已经在狂吐着烈焰。
“跟鬼子拼啦!”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所有的官兵大吼着,一起舍生忘死地投入血战。
凌晨五点多,东方天际间已经露出鱼肚白。此时在滕县东部城区和东郊浴血厮杀的国军和日军都已经彻底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交战区域内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双方士兵都在发了疯地拼命搏杀,濑谷支队和川军几乎都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交相枕藉的死尸将东关城垣堆积得犹如血肉长城,太阳旗和青天白日旗疯狂地扭曲成一团。就在这时,滕县以东的原野上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阵闷雷般的轰鸣。交战双方的官兵都齐齐神色大变,因为这是一支规模整整达到近千人的骑兵正在从正东方向朝着滕县杀来!
孟翔鼓足气地将两三个日军射杀在血泊里,一边抓紧时间给手中的冲锋枪上弹匣,一边艰难地爬上一片堆满死尸的断墙,向东方眺望。惨白色的曦光间,一团风雷滚滚的黑云正在滕县东部的郊区朝着滕县东关交战区域风驰电掣而来。飞扬冲天的灰土间,马蹄的轰鸣声和骑兵们的呐喊声一起震天破云。野地内千军驰骋、万马奔腾,掀起腾腾杀气冲天的狂暴浪潮。在狂飙起的漫天沙暴里,近千名骑兵犹如离弦之箭,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数千只马蹄践踏起了黑云雾霭般的尘土,连地面都犹如巨鼓被擂响般微微震颤。整个骑兵群犹如一朵电闪雷鸣的乌云。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近千把雪亮的马刀一起“唰”地刀锋出鞘。在东方鱼肚白的晨曦照耀下,组成了一片刀锋破天、神鬼皆惊的利刃森林。
孟翔惶恐不安地瞪大眼,试图分辨出这究竟是哪一方的骑兵。他知道,如果是日军骑兵,那在这里的上千名川军就彻底死无葬身之地了。孟翔心里在颤抖着:中华民族的诸位祖先啊!请保佑我们吧!请你们保佑我们这些正在捍卫着中华的炎黄后代吧!千万不要是日军的骑兵!
飞沙走石的骑兵人群上空,一面青天白日旗在猎猎飘扬着。
炎黄有灵!祖先保佑!孟翔的心头霎那间涌起了一股热流,热泪夺眶而出。
“弟兄们!是我们的骑兵!”欣喜若狂的孟翔发疯般地拼命高喊。
“万岁!”苦战中的川军官兵们顷刻间欢声雷动。
掩杀过来的这支骑兵部队是隶属于张自忠部第59军的第13骑兵旅。此时这位张中将正和那位他在中原大战里的老冤家庞中将一起摈弃前嫌、并肩作战,两部在临沂方面竭力拦截日军第五师团,也爆发了天昏地暗的血战。第13骑兵旅刚刚从河南地区抵达临沂,划归给张中将的第59军,还没有来得及参加临沂战役。接到川军的求援电报后,宅心仁厚的张中将也非常同情和支持川军,因此当即命令正在向临沂开进的第13骑兵旅旅长姚景川少将,率领全旅的八百骑兵火速增援滕县。整个骑兵旅得到命令后星夜兼程,用短短三个小时便奔完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虽然导致数十匹战马活活累死,但却彻底奠定了滕县战局的最后胜利。
迅雷雪崩般漫山遍野呼啸而来的第13骑兵旅将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濑谷支队彻底送进了地狱里。滕县东关战场上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绽放开无数的腥风血雨。惊心动魄的枪炮轰鸣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喊杀声,悲痛欲绝的咒骂嚎叫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呻吟声,狼藉遍野的肢骸头颅,杀得性起的人喊马嘶...几乎是日月无光的浴血鏖战里,参战的骑兵们在姚旅座的指挥下奋勇杀敌。短兵相接间,无数雪亮的马刀令人眼花缭乱地上下翻舞,马刀和刺刀的撞击中,迸溅开铿锵铮鸣的金属颤音和一团团刺眼的火星。魂飞魄散的怪叫声和气吞山河的吼叫声中,被骑兵砍杀得血如泉涌的日军滚滚不断地一头栽倒,股股腥臭的污血飞溅瓢泼。被骑兵砍杀的日军身首异处,被战马撞飞的日军肋骨尽碎、五脏破裂,被战马踩死的日军直接变成肉泥。修罗地狱般的战场上,一颗颗被砍下的头颅遍地乱滚,一条条被剁下来的手臂肢体和一具具被拦腰劈成两半的尸体横尸遍地。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濑谷支队残余的两千余作战部队便彻底崩溃了。在川军和骑兵的强力打击下,濑谷支队再次被歼灭掉了一千余人,残余部队少部分慌不择路地逃入滕县,大部分都亡魂丧胆地逃向滕县郊区。第13骑兵旅的骑兵们表现得非常出色,在乘胜追击中,不但又将上百名彻底魂飞魄散了的日军送进了地狱,还一鼓作气地血洗了日军在城外的几处炮兵阵地。把来不及逃跑和破坏火炮的日军炮兵给杀得干干净净后,骑兵们缴获了足足数十门日军的火炮。
已经化为废墟的滕县上空,再度飘扬起了青天白日旗。
“川军弟兄们!我们西北军增援你们来了!”跃马扬鞭的姚景川声若洪钟地放声大呼。
“万岁!万岁!万岁!”官兵们忘情的欢呼声山呼海啸地响彻滕县。
“川军长官们!鄙人是国军第十三骑兵旅旅长姚景川,奉张军座的命令前来增援你们!”容光焕发、浑身血污的姚景川跳下马后大步流星地走上来,向同样都犹如从血海里捞出来的税梯青、张宣武、孟翔等人敬礼。
“姚旅座,你们来得太及时了!”税梯青喜极而涕地回礼,并和姚景川紧紧握手。
“张军座托我向你们致敬!川军弟兄们真是好样的!”姚景川肃然起敬地道。
“终于结束了!”累得已经摇摇欲坠的孟翔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累成了一滩烂泥。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明媚的阳光静静地照耀在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滕县上空。堆积如山的尸体和狼藉遍野的废墟瓦砾间,几面青天白日旗猎猎飘扬着。 龙者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