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队长远山登大佐急如星火地从营帐里披上衣服跑出来后,顿时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的联队已经被这股凶神般的中国军队给搅得天翻地覆、死伤无数,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己方官兵像赶鸭子般被对方的坦克和骑兵给到处追杀。如此悲惨的画面让远山大佐顿时放声大哭,第50联队跟着第十四师团参加“支那事变”以来,横扫了大半个河北省,一路上所向披靡、攻无不克,可眼下却被杀得一败涂地。在第十四师团的军史上,还没有哪支部队被打得如此狼狈不堪过。但为了防止自己被坦克碾成肉泥或被骑兵砍掉脑袋,远山大佐急忙停止了自己失控的感情宣泄,一边带着指挥部仓促撤离一边指挥部队收拢部队并组织反击,同时火急火燎地向旅团部求援。
夜袭的中国部队的目的并不是对第50联队进行斩首行动,而是纯粹地发挥出自身的优势去尽最大限度地杀伤日军有生力量。短短的半个小时内,第50联队便遭到了空前的伤亡,超过一千名官兵以各种死法而丧了命,受伤的更加是不计其数。意犹未尽的邱清泉和姚景川带着部队对败退的日军穷追不舍,继续用子弹和马刀收割着那些亡魂丧胆的日本兵的生命。
足足血战了近一个小时,眼看这股日军已经被打得死伤无数,对战果深感满意的姚景川策马奔到邱清泉的坦克边:“邱副师座!我们已经成功给了这股日军致命重创,弟兄们也已经杀得精疲力尽了,还是见好就收吧!”
“不行!”两眼通红的邱清泉早已经杀得性起,他本来就因为上次中伏而憋了一口恶气,眼下能够这么痛快地报那一箭之仇,邱清泉早已经越杀越上瘾,哪里肯轻易罢手,“姚旅座,你带着你的骑兵先撤吧!兄弟我要一鼓作气!再杀他几百个小鬼子!最好能宰了土肥原贤二,那样方泄我心头之恨!”说着,邱清泉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弟兄们!继续冲!开足马力前进!”
随着他的命令,四十多辆溅满了鲜血、履带车轮间血肉淋漓的坦克和汽车一起喷出青烟,追着败逃的日军冲击而去。
“邱副师座!”姚景川心头一惊,但根本挽留不住邱清泉,“这家伙!又贪功冒进了!”
“旅座,我们该怎么办?”董彦杰策马奔到姚景川身边气喘吁吁问道,“刚才这场战斗,我们已经占尽了便宜,应该见好就收呀,继续追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隐患。”
“算了!跟上吧!”姚景川牙一咬,猛地一鞭子抽在胯下战马的屁股上。
人喊马嘶声中,骑兵们一起调转马头,跟随着已经冲出去的坦克也冲了上前。
追杀过程中,陆续又有上百名零零散散的日军被邱清泉和姚景川给送进了地狱。邱清泉几乎是容光焕发、活力四射,越杀越兴高采烈,简直是神采飞扬。但战局很快便乐极生悲了。
“骑兵!日军骑兵!”坦克上的观察手嘶声力竭地大喊了起来。
明亮的月光下,远处的地平线处,一群黑点正密密麻麻地奔腾涌动了过来,犹如野牛群一般。接到远山大佐的紧急报告后,酒井少将急忙火急火燎地把配备给第二十八旅团的师团部直属的骑兵第十八联队以及一个中队的战车部队都投入了这场援救战事,并且恰恰在毛姑寨的野地上和邱清泉、姚景川的骑兵坦克混合部队狭路相逢。第十四师团是高度机械化的部队,因此骑兵联队没有得到加强,仍然是日军正常一个骑兵联队的四百五十名骑兵的编制。
眼看到足足有四五百日军骑兵在十多辆日军坦克的掩护下蜂拥而来,邱清泉脸上的兴奋表情顿时凝固住了。旁边的姚景川更是急如星火道:“邱副师座!看来我们是遇到硬茬了!撤是撤不回去了,只能拼了!”
意识到事情不妙的邱清泉迫切地望向姚景川:“姚旅座,你的骑兵们还能战斗吗?”
姚景川回首望向身旁和身后一个个浑身血污的骑兵们,声若惊雷吼道:“弟兄们!鬼子的骑兵来了!杀不杀?”
“杀!”刀锋破天的白刃树林里,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响彻原野。
“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啊!”姚景川厉声大吼。
“弟兄们!给老子冲!”邱清泉一咬牙,对麾下的装甲兵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杀给给...”第十八骑兵联队联队长安田兼人中佐眼看第50步兵联队被打得这幅惨样,早已经是怒火中烧、兔死狐悲,看到对手就在眼前,立刻也干嚎着下达了出击的命令。尽管看到对方拥有不少坦克,但安田中佐也毫无惧色。身为骑兵部队主官的他坚定不移地认为骑兵还是陆战的主要力量,这种已经落伍的思想在日本、苏联、波兰等很多并不重视机械化力量发展的国家里仍然大有市场。虽然后来的波兰骑兵好好地给全世界上演了一幕“骑兵战坦克”的悲歌,但那也是一年后的事情。因此眼下的安田中佐和第十八骑兵联队在面对坦克时仍然充满了“无知者无畏”的勇气。况且,他们遭遇的也不是纯粹的坦克部队,而是坦克和骑兵的混成部队,既然是碰到了异国同行,那肯定更加要用手里的马刀去迎战的。
震天的喊杀声、马蹄声、引擎轰鸣声中,挟胜利之威的第13骑兵旅和200师的装甲部队毫无惧色地冲向势均力敌的日军骑兵联队和战车部队。双方的坦克飞轮开动,狂飙起冲天的灰土,上千匹战马组成了两朵挟风夹雷的乌云并猛撞向对方,立刻迸溅开血肉的电闪雷鸣。
首先展开交锋的是双方的坦克部队。相隔数百米的时候,邱清泉指挥的200师的坦克便和日军的战车展开了硬碰硬的坦克炮对射,交错横飞的坦克炮弹在夜色中划开一道道闪电般纵横交叉的流光飞火,一团团烈火如流星般飞入双方战车阵营里,被击毁的坦克轰然爆炸,钢铁机械化为横飞的碎片,装甲兵烧焦的尸体被气浪高高地抛到了空中。此起彼伏的火球使得双方坦克群周围的骑兵也纷纷遭了秧,中弹受伤了的坦克冒着浑身滚滚的浓烟火苗失控般地横冲直撞,双方坦克阵营里不断绽放开一道道霹雳闪电。交手不到十分钟,日军战车部队便吃了大亏,德制坦克优良的火力和防护力使得日军战车与之交锋的行为不亚于以卵击石。激战二十多分钟,日军战车基本都被摧毁成了燃烧的废铁,而200师的坦克部队这边只有三四辆轻型坦克被击毁以及几辆中型坦克受了皮外伤。
“冲啊!”信心大增的邱清泉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冲锋的命令。
十多辆完好的坦克风雷滚滚地扑向日军骑兵,紧随在坦克群后面的骑兵13旅的骑兵们更加是士气如虹、战意昂然。五百多把雪亮的马刀一起“唰”地刀锋出鞘,组成了一片刀锋破天、神鬼皆惊的利刃森林。飞扬冲天的灰土间,马蹄的轰鸣声和骑兵们的呐喊声一起震天破云。在同样的怪嚎声中,第十八骑兵联队也硬生生地扑了上来,展开了骑兵和坦克的较量。坦克机枪和坦克炮的怒射咆哮声中,当头的那几十个日军骑兵纷纷连人带马地被射杀得血雾冲天。眨眼睛的功夫后,双方的骑兵便惊心动魄地激撞起来,展开几乎是硬碰硬的血肉搏杀,双方的九百多名骑兵绞杀成一团。短兵相接间,无数雪亮的马刀令人眼花缭乱地上下翻舞着,刀锋和刀锋的撞击中,迸溅开铿锵铮鸣的金属颤音和一团团刺眼的火星,战马和战马撞在一起的悲鸣声此起彼伏。魂飞魄散的怪叫声和荡气回肠的吼叫声中,被砍杀得血如泉涌的骑兵滚滚一头栽倒,被砍伤的战马在剧痛里撒腿狂奔,战马嘶鸣声和骑兵们亢奋的喊杀声一起震耳欲聋。腥臭的污血飞溅瓢泼,被砍下的头颅遍地乱滚,落马的骑兵要么来不及惨叫便在无数马蹄的践踏里被活活踩死,要么顽强地挥舞着战刀继续拼死战斗。
邱清泉虽然鲁莽自大,但也是有不低的指挥水平的。在他的命令下,二十多辆坦克犹如二十多台推土机般冲入日军骑兵群里,拼命开火开炮,拼命撞击碾压,不但打死撞死大批的日军骑兵,更加搅乱了日军骑兵的战斗队形,使得这场骑兵、坦克的混合激战中,局势迅速地倾向了中国军队这方。但骑兵13旅毕竟刚刚才进行了一场持续一个多小时的高强度战斗,骑兵和战马都比较困乏,因此想要吃掉这伙鬼子骑兵还是比较艰难的。
“杀!”董彦杰率领着365旅骑兵营的二百多名骑兵也奋勇战斗。激烈而血腥的战斗中,董彦杰费尽力气刚刚将一个日军骑兵砍落马下,又有一个日军骑兵补了上来。还没有从刚才的厮杀中回过力的董彦杰猝不及防,险些被这个日军骑兵削掉了脑袋,但在格挡间,右臂胳膊还是让对方的刀锋给舔了一下,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手里的马刀也无力地脱手而落。
就在那个日军骑兵想要给手无寸铁的董彦杰补上一刀时,一道伴随着冷风的寒光在他的脑后飙闪而过。董彦杰看见一个己方的骑兵从另一侧猛冲过来,一马刀挥在了这个日军骑兵的后脑上。借着战马冲击力的这一刀力道可不小,日军骑兵的脑袋干净利索地被齐刷刷削掉,白花花的脑浆和滚烫的鲜血一起喷泉般从脖腔内喷涌而出,贱了董彦杰一脸。
“旅座!谢了!”大难不死的董彦杰欣喜地对刚刚救了他一命的姚景川说道。尽管董彦杰已经被调进了365旅,但仍然尊称老长官姚景川为旅座。
浑身犹如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姚景川点点头,但座下战马却哀鸣一声失足跌倒。被董彦杰砍下马的那个日军骑兵受了重伤,但居然还没死,并顽悍地用手里的马刀一刀砍断了姚景川战马的两只前蹄。姚景川猝不及防,马失前蹄地摔倒在地。
恶狼般的怪叫声中,一道黑影在摔落在地的姚景川身边呼啸而过,骑在马上的日军骑兵嗥叫着横起一刀劈向地面上的姚景川。姚景川奋然挥刀迎击,但日军骑兵这一刀借助了战马的冲击力,不但在铿锵的火星中撞飞了姚景川右手上的马刀,震得姚景川右手虎口一阵发麻,还顺力一刀轻易地砍断了姚景川的左臂。霎那间,姚景川左臂断肢处血如泉涌。
“旅座!”董彦杰悲痛欲绝地冲上去扶住姚景川,急忙撕下身上的衣服给姚景川的断臂处扎死伤口止血。
“不要慌!”姚景川虽然因为断臂的空前剧痛而几乎昏厥过去,但仍然以顽强的毅力硬生生撑住自己保持着理智。姚景川脸色惨白、浑身抽搐,用颤抖的声音喝道,“快扶我上马!”
“什么?”董彦杰大吃一惊,“旅座,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要急救!”
“不行!”姚景川斩钉截铁道,“我是旅长,是主官,不能轻易退下火线。弟兄们其实都已经筋疲力尽了,现在完全是拼着一口血气之勇在厮杀,我如果不在战场上,弟兄们的士气会受到打击的。快扶我上马!”他声色俱厉。
董彦杰踌躇了一下,含泪将姚景川扶到了自己的战马上。
“弟兄们!精忠报国,就在今天!杀啊!”左臂断肢处鲜血淋漓的姚景川怒发冲冠地用右手举着马刀,跃马挥刀地奋勇冲入混战中的人群里。
眼看着旅长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如此舍生忘死、勇猛若神,骑兵13旅的官兵们无不士气大振,在悲愤和振奋中奋力厮杀。血战近一个小时后,骑兵13旅和200师的装甲部队终于将日军第十八骑兵联队给彻底歼灭。在被一刀砍死的日军骑兵联队长安田兼人中佐的怀里,骑兵们搜到一面被鲜血染透的日军第十四师团第十八骑兵联队的军旗。欣喜若狂的董彦杰等人拿着军旗找到姚景川准备报告这个喜讯时,发现姚景川已经鲜血流干而阵亡,尸身仍趴在马背上岿然不动,两眼圆睁而不闭,右手紧握马刀而不落。
董彦杰等骑兵们无不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打扫完战场后,骑兵旅和200师装甲部队在天亮前撤回了兰封。
应该说,孟翔策划的这次机械化混合骑兵部队的夜袭战还是很成功的。日军第50联队遭到了惨重的打击,被毙伤的日军不下两千人,同时夜袭部队还歼灭了日军第十四师团的骑兵第十八联队,击毙其联队长并缴获其军旗,这应该算是一场不小的胜利了。但夜袭部队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六辆坦克和七辆卡车被日军摧毁,乘坐在汽车上的步兵损失一百三十余人,骑兵13旅和365旅骑兵营则地损失了整整四百多名骑兵,包括旅长姚景川少将也为国捐躯。
望着姚景川这张因为鲜血流干而苍白如纸的面庞,孟翔、张宣武、李兴武等365旅和骑兵13旅官兵们无不潸然落泪。杜聿明、廖耀湘、龙慕韩、凌兆尧等其他部队的军官也都面色沉痛。邱清泉虽然通过这一战彻底发泄了当初郁积在心头的恶气,但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坚持出击,姚景川也不会阵亡,因此也放下了架子和面子,肃然立正并向姚景川的遗体默哀敬礼。
孟翔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一丝惨白的晨曦已经微微露出天际:“天快亮了,日军的飞机马上又要来轰炸了,日军地面部队也肯定会展开报复性进攻,大家请回到岗位准备作战吧!” 龙者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