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戛然而止，葛九挥手制止其他人不要开枪，径直走到柱子后面，望着满身伤痕的金婷婷，其余的人也围了过来，冷眼旁观这朵带刺的血玫瑰。
金婷婷靠着墙，眉头深锁，显然在极力的忍着疼痛，她咬着牙尽力不发出声，握着匕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没有半点血色。
衣服早已经被血染红，肩膀，胳膊，大腿都中了枪，她现在已经毫无反抗的余地了，手中的刀还在紧握着，不甘心展现着残存的威慑力，尽管她都清楚，这仅仅只有象征性的作用。
“李石.......”金婷婷呼唤他的名字。
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救人，却不想连自个的命都搭进去了。
果不其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疲弱处于低谷的葛九，也不是她所能够对抗的了。
李石回头看了眼金婷婷，眼神中全是茫然。
太多的刺激像雪片一样纷杂，他已经麻木了。大脑像是停止的发动机，忘记了要怎样思考，李石傻傻地点点头，又陷入了沉寂中。
唉！金婷婷叹息，她本想问问李石，陈飞去了哪里，看他那样也不指望回答了。
陈飞到现在都没出现过，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苦心孤诣准备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罢了，一起死吧，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你就是田道尘的关门弟子嘛？”
葛九点点头，目光中带着赞许，“不错........师兄收了两个好徒弟。”
“别叫师兄，你不配！”
金婷婷怒视着葛九，“你这种丧尽天良的黑社会，有什么资格叫他师兄？”
时光可以带走一切，唯独仇恨的种子永远不会熄灭。
葛九并不在意金婷婷的斥责，冷冷的笑了，“本来我还想着留你一条命，也算对田道尘有个交代，想着让他的武术别失传了，不过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葛九注视着金婷婷的眼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哀求的神色来。
可惜他失望了，金婷婷呵呵一笑，坦坦荡荡的和他对视着，毫无畏惧之色，“伪君子，本姑娘用不着你猫哭耗子，要杀就杀，说一堆废话干嘛！”
李石从昏乱中醒来，默不作声看着争吵的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葛九居高临下，语气陌生没有一丝感情，“你想死是嘛，没那么容易，老子偏不让你死。”
他眯缝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我要把你的手脚全砍掉，然后塞进水缸摆在赌场展览，我要让你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恶毒的怨念，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地下室的温度陡然下降了许多。
金婷婷倨傲的扬起头，漂亮出尘的眼睛闪着墨玉般光泽，清冷的气质一如往昔，“是嘛？那你就来呀！”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笑了，如释重负的笑了，随即扬起匕首，没有一丝犹豫，划过自己的脖颈！
“不........”李石突然大声尖叫。
叫声凄厉而决绝，像是耗尽了生命里所有力气。
“啪嗒......”刀子落地。
葛九的皮鞋划破老长一道口子，泊泊往外流着血，他忍着脚痛，咬着嘴唇骂道，“妈的个小贱人，老子就知道你会自杀，想死，没那么容易！”
金婷婷绝望了。
她脸上的镇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她不敢想象要面对的结果，断手断脚，被人装在水缸里展览，好恐怖。
金婷婷战栗着，柔弱的眼睛满是凄凉和悲苦，求助的目光望向李石，“李石，救我.......”
——————
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十八岁的她为了报仇，差点遭到了何大富的毒手，少年李石拼死护着她，举起花盆袭击了何大富，最终化险为夷。
如今光阴荏苒，他们都长大了，对手也换成了更强大的葛九。曾经那个懦弱的少年，还会像当初那样护着她嘛？金婷婷想。
葛九将枪指向李石，如果李石胆敢救人，他就开枪打死他。
“别开枪，葛总！”
李石诚惶诚恐，高高地举起双手，对着葛九磕头如捣蒜，“您饶了我吧，我还年轻不想死。”
“你.......”
金婷婷怒火攻心，她没想到李石居然会这样，为了活下去，不惜向杀父仇人下跪磕头。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痛心疾首道，“李石，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畜生，枉费林晓慧对你一片情意，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不该心软来救你！”
“滚你麻痹的贱人！”
李石站起来，手指着金婷婷骂道，“你少自作多情了，老子又没让你救我！你这种傻比跟夏启天一样，都尼玛死不足惜，也不看看自个几斤几两，还妄想跟葛总对抗，真是笑话！”
不理会金婷婷的谩骂，李石踉踉跄跄走到葛九面前，谄媚道，“葛总，都是被陈飞那老狗害的我，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背叛您呢！”
“哦，那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呢？”葛九并不相信李石的话。
“那还不简单嘛。”
李石道，“我现在就杀了金婷婷，向您表明我的忠心，只要您不杀我，让我当众强了她都成！”
“强尼玛，李石你个砸碎，你这么不要脸，对得起林晓慧嘛？”
金婷婷歇斯底里，挣扎着想爬过去摸刀，她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求一死。
葛九慢条斯理的过去捡起刀，想了想，递给李石，“我相信你一次，去，把这丫头舌头割下来！”
“好！”
李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将刀子握在手里，捏住金婷婷的下巴，凶狠道，“小贱人，把舌头给老子伸出来！”
“呜呜……”
金婷婷摇头挣扎着，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要救李石，这种人让他死了多好。
李石看着金婷婷流泪，心里在滴血，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表情看起来更淡然一点，道，“葛总，这小贱人嘴巴可真够硬的，你帮我把她摁住。”
葛九点点头，上前抓住了金婷婷的头发，“别怪我这个做师叔的以大欺小，你害死了小虎..........”
“啊.......”
葛九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惨叫，身子弯了下去。
金婷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到李石大喊一声，“草泥马的狗东西，老子跟你拼了！”
李石将葛九扑到在地，两人在地上打滚，葛九推李石，李石则跟他相反，用尽全身的力气里挤，两人抱在一起，像只木桶一样滚来滚去。
“快拉开他！”
伤口越来越深，葛九痛苦的叫唤着，他感觉肠子都快被绞断了。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底下人这才反应过来，看这两人滚在一起不敢开枪，怕误伤到葛九，只好手忙脚乱的过来拉李石。
金婷婷眼泪无声的流淌，她哭着哭着忽然笑了，自言自语呜咽着，“我就知道...你不会是那种人.....”
-----------------
“大伙儿这么热闹呀，怎么不喊我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如平地惊雷，众人被吓了一跳，几个打手慌忙的拿枪，看清来人是野狗后，及时的住手了。
“狗爷.........”
几人参差不齐的叫道，说话明显中气不足。黑帮现在分裂了，野狗已经独树一帜，他来干嘛呢，是敌是友都搞不清。
“你们把枪放下，都站到我后面来。”
野狗带着十几个人，将所有人都围在里面，他目前刚刚做大，手里还不敢搞枪支，武器还以砍刀为主。
“这个.........”
几人踌躇了半晌，果断把枪仍在地上，站到野狗后面去了。良禽择木而栖，葛九都成这样了，他们没必要跟着送死。
“嗯，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都是好样的。”
野狗拍拍手，扫视地上的几人，“呦.......呦....呦......葛总，李石，金婷婷，小虎，.夏启天.......我刚在门外看了，你们的表演可真精彩呀！”
“你想干嘛？”
葛九捂着肚子，面色因痛苦而痉挛，“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已经把魏昆的港口让出去了，你为什么还来上饶？”
野狗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姓葛的，你特么是不是老糊涂了，真以为拿那点破玩意儿就能打发我了是吧，我可不是傻子，不亲眼看到你死了，我都不会安心！”
葛九没吱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扬言弄死金婷婷，这才好大会功夫，他就众叛亲离成了受伤的光杆司令。到了这一步，算是彻底的没希望了。
李石嘴里冒着血，拖着长长的血迹，慢慢地爬到金婷婷身边，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国。吵过嘴，打过架，爱过也恨过，为对方付出过。想不到到头来还要死在一起，真是造化弄人。
“婷婷，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机会问你，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问吧.......”
李石伸出手，颤抖着擦掉金婷婷脸上的泪珠，咽了咽口水，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金婷婷愣了一下，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爱过吧，不过没有林晓慧爱的那么深。”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却又十分的巧妙，李石嗯了一声，“我懂了，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世上有轮回的话，我一定要记得你的模样”
“嗯，我也是......” 懦夫的修道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