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东的语气非常平淡，却在平淡中偏偏夹杂着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不停地冲击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问，他说恨我，是因为爱吗？

　　都说有爱才会有恨，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爱我？

　　可我还是想多了。

　　“如果不是你，我跟小唯之间依然那么纯粹。”

　　秦东的话就像雷一样，精准地劈在我的头顶。

　　自始至终，他都在怪我，我不该学小唯，骗他的时间，他的感觉，他的精神。

　　如果不是我，他还是以前那么干净的秦东，更不会有现在的沈芊芊。

　　所以，他是因为太爱小唯而对我产生了无限的恨意。

　　“对不起……”

　　我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秦东明显身子一僵，手也从我肩膀上放下，淡淡地说：“你的对不起还是留着以后用吧。”

　　然后拿起一边的摇控按钮，滴一声响，右边墙壁上的投影仪慢慢显出画面来，左树竟然出现在里面，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他在吸什么？

　　画面就这么定格住，我也终于看清左树吸的是D品。

　　“这是你弄的？”

　　我不可思议地站起来，对峙秦东。

　　秦东却是扬唇，也不否认：“跟我说说，你现在什么感受。”

　　“你疯了吗？”我紧皱着眉瞪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淡淡地睨着我，说：“因为就是他把你从我眼皮子底下掳走了。”

　　“就因为这样？”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觉得你的威严被人挑衅了吗？秦东，你知道那是什么，你自己曾经也碰过的，那东西有多害人你不是不知道，可你竟因为那个可笑的原因，就……”

　　我的眼泪一下滑下来，那是因为我太过伤心秦东竟这样残忍，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残忍，为了报复一个人。

　　都是因为我，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可我的眼泪在秦东看来就显得格外的刺眼，他甚至发起怒来，叫我不要哭，大手狠狠从我脸上抹过去，恨不得把我脸上的皮都抹掉。

　　“他这个毒是解不了了。”秦东又忽然平静地说，我盯着他，可不管他怎么说，我不能见死不救，“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为什么到现在，尉薇也没有跟我说呢？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忽然画面又开始动起来，我竟在里面看到了尉薇，她在干什么，她也在吸？

　　“秦东，你是不是疯了！”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他咆哮，甚至还想动手打他。

　　可他轻轻一握，就把我钳制住，讽刺地笑着：“就算我告诉你他们在哪，你也救不了他们，除非……”

　　“除非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幽幽地说：“除非小唯活过来。”

　　我怔怔地看着秦东，他这是被什么妖怪附体了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然后他忽然盯着我，说：“我听说，那场泥石流你就在现场，其实从你拍的那么多照片就知道，你的确就在现场。可你怎么就只顾着拍照，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知道去救人呢？而且小唯那么拼命地喊你救她，你却仍然冲她拍照。唐维，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我何尝不知道那是一条人命，可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去救她，而且我还因为太过靠近差点被突然滑下的泥石给埋了。

　　当时还有个大叔骂我：“不要命了！年轻人不懂事，要看看好再往前冲。”

　　“我问你当初是怎么想的，说话！”

　　他紧紧扼住我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拧断。

　　“我没怎么想，我能怎么想？”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还是因为秦东松手了，我挣脱了他，朝他吼起来：“我就是你想的那样，为了拍到更好的、更真实的照片，我根本就没想起来去救她！”

　　秦东高高举起手，我仰着头看他，如果这一巴掌真的落下来，如果……我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最终，这一巴掌没有落下，我也才得以正常喘息。

　　然后就不停地哭，因为我又想起小唯绝望的神情，还有临死前那依然睁着的双眼，尽管里面已经进了许多泥石。

　　后来我才知道，她舍不得闭上，因为她有个爱她如命的丈夫，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她怎么舍得离开？怎么舍得闭上？

　　哪怕能在最后一眼看上，她也能瞑目。

　　我始终不知道，她在看到我时，一直想跟我说什么，恐怕是在喊秦东，或者孩子的名字吧，她希望我去找他们，救他们。

　　最终，我站起来，秦东就一直在房门口抽烟，不需要怎么去闻，就能闻到很重的烟味儿。

　　我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秦东，秦东斜眼睨向我，似是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带着一些打量，又好像也知道我会为了他们做出一些举动来，等着我后面的话。

　　“把他们放了，并且我要见到他们安全，否则，你送给小唯的结婚戒指，就永远别想见到。”

　　要知道，有关于小唯的任何东西，已经在那场别墅的大火中，全部烧成灰烬，所以现在，不管是什么，只要跟小唯有关，秦东都很珍惜。

　　何况，还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结婚戒指啊。

　　我听阿德说过，秦东跟小唯的结婚戒指是他亲自设计，而且还亲自打造，花了好几年的时间。

　　那枚戒指，我是在小唯嘴里发现的。那可能是她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估计是怕被丢，所以衔在嘴里，她奋力喊我的时候，我是看到从她嘴里闪出的光。

　　只可惜，我人还没到，又一波的泥石下来。

　　直到我们再次找到她，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眼睛却始终睁着，直到我忽然想起从她嘴里闪出的光。

　　我扒开她的嘴，发现一枚戒指后，那嗓子里就跟吞了一枚钉子一样难受。

　　当时我就在想，她应该有着让人人都羡慕的爱情。

　　可我怎么抚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都不闭上，直到我跟她说：“你是不是在找你的丈夫？是不是希望我把这枚戒指交给他？”

　　说来也奇怪，人都已经死了，竟然还能感知到我在说什么，当我再次抹向她的眼睛，她终于合上了，而且从眼角里滑出一颗眼泪。

　　看到这一慕，我顿时泪目，现场所有人都直叹息：“可惜哦。”

　　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没有人会关注到这枚戒指，就这样，它就一直在我身边。

　　直到我知道她跟秦东的关系后，那已经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而那时，我也早已经爱上了秦东。

　　说人都是自私的，一点不假，我从一开始不知道她丈夫是谁而无法归还，到知道是谁不想去归还，我中间的一点点变化，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其实，我最大的想法，还是希望秦东不要再陷在过去的记忆里，但这恐怕也是我自欺欺人的一种表现吧。

　　秦东手里的香烟刚放在嘴边，就那么顿住了，他瞳孔明显缩起，似在考量我这话的真实性，而后便条件反射地扔掉香烟，三步并作两步地迈到我面前，将我一把推至钢琴架上，还发出好几个急促的音符来。

　　“你说什么，戒指在你这里？”秦东不受控制地咆哮，“我当时花了好长时间去找，没想到竟被你剥下来。唐维，你这个女人，怎么……怎么这么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嗯？”

　　他这样说我已经很轻的了，可能在心里也已经把我骂了千万遍，用尽一切难听的语言。

　　我半仰在钢琴上，很难受，可也比不过他眼里的失望与愤恨。

　　我轻扯嘴角笑起来：“我怎么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东西好看呗。”

　　秦东揪着眉头，简直难以置信。

　　“东西在哪？”

　　我直视着他，他眼里已经瞬间染上全部的冷漠：“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不可能放在身上。”

　　“我问你东西在哪？”秦东再次朝我喝起来，他有多气愤，我此刻正感受着。

　　因为那场泥石流太过血腥，加上我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后来就不太敢关注，所以秦东找戒指的事，我当然不可能知道。

　　其实我也不是经常想起那枚戒指，只是偶尔会想起，像在我结婚那天，我还特意拿出来戴了戴。

　　要知道，我跟秦东结婚那天，他可什么都没给我准备，结婚戒指当然也是没有的。

　　我戴了一晚上，过了把手瘾，心里却更难受了。

　　我眼睛瞪着秦东，开口威胁：“看来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啊，那你还不对我尊重一些？”

　　他眸色更是冷下去，手稍微松了一些，我趁机站直了身子，说：“我的要求很简单，左树他们的事情是你惹上的，所以你得想办法把他们的瘾给戒了，不管多长时间，只要他们恢复健康，医院出示健康证明，你要的东西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秦东就这么盯着我，最后冷哼一声：“唐维，你实在厉害，我真没想到，我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威胁。”

　　我笑着说：“这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恰巧知道你的弱点在哪，也算是胜之不武。”

　　“的确是胜之不武。”

　　丢下这句话后，秦东就开始打电话，让他们给左树和尉薇解毒。

　　就因为我，让他们无端经历了这么一场浩劫。

　　我怕再生事端，再次警告：“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冲我来，我不希望你再对我身边的人下手，那样会让我看不起你，你的小唯也会对你有看法的。”

　　我想，秦东除了小唯，恐怕不会在意任何人对他的看法。

　　第一次，我从秦东面前挺起腰杆离开，在他的注视下离开。

　　来的时候已经很晚，现在更晚了。以前一个人走这种山路的时候，我还有点害怕，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好像变强了，竟不知道害怕了，而且我还上了山顶，来到秦东为小唯种的桂花地里。

　　山顶更接近天空，所以光线要更好一些，我一眼就看到秦东失足掉下去的地方。

　　暂且就认为是失足吧，关于那个问题，我一直没敢问，怕答案让我更接受不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为着小唯掉下去的。

　　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这些树，闻着这些花香，自言自语的：“终于要结束了。”

　　“小唯，我真羡慕你。以前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真爱的，但我在你们身上发现了，真的，除了羡慕，还有嫉妒。”

　　“我对不起你，爱上了你的爱人，可他终究不是我的，戒指还给他后，我们就结束了，我也才算真正把你想做的事做了。我很抱歉，我太自私了。”

　　“秦东虽然要跟沈芊芊结婚，但我想，沈芊芊是什么样的人，他那么聪明，多少是知道的，他更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后我应该不来这了，这山上的温度太低，不适合我这种寒性体质……”

　　刚从上面下来，就看到秦东在门口看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里就知道，他很不高兴：“以后不要再上去了。”

　　“好。”我也很爽快地应着。

　　我下山的时候，秦东跟着我一起，忽然他将我手腕拉着，我吃惊之余听他说：“我送你。”

　　“不用了。”

　　我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抽不出来，他更是握得紧：“如果你现在就告诉我戒指在哪，我就放了你。要不是为了怕这中间又生事端，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安危？”

　　我默不作声，心却在一点点伤透。

　　这天晚上，我基本没睡，但到早上的时候却犯困了。

　　我就跟K说，天塌下来都别叫我，我要好好补个觉。

　　天倒是没塌下来，但确实是有人来闹事了，不是别人，正是沈芊芊。

　　我早就知道她会来找我，毕竟那天晚上阿德送她回去后，我还留在秦东身边没走呢。但比我预期地要晚了一些。

　　K见我醒了，一脸的烦躁：“被吵醒了吧？”

　　我摇头：“没事儿。”

　　然后看向沈芊芊，她是一个人来的，底气倒是挺足。

　　可能觉得找了个像秦东这么一个有背景的男人，所有人都得把她当奶奶供着呢。

　　我就是被她那像尖刺一样的声音吵醒的。

　　果然哪，全身好像都长满了刺。

　　“芊芊。”我笑着喊她一声，“找我？”

　　沈芊芊看着我，上下打量着我，哼了一声：“是啊，唐姐，你这个黑炭就是不让我进，我只好在这大喊大叫，把我嗓子都喊哑了。”

　　K的皮肤的确黑，可不止沈芊芊一个人这么叫他，所以我们都无所谓。

　　我笑笑说：“K，帮我倒杯水给她。”

　　然后，我请她进屋里去。

　　当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时，她正要喝，我连忙说：“你真喝呀？”

　　她不解地看着我，估计渴得不行，可又不敢轻易往嘴里送，只是疑惑。

　　我说：“一年前，有个人要害我，在我水里下了药，我喝了之后就变成了哑巴，洗了三次胃，还动了一次胃总手术，一直搞了大半年，我才能又开口讲话。可别提有多难受了。我想啊，以后可再不能喝别人给的水，再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了，我宁愿渴着饿着，总比变成哑巴的好。芊芊，你说是吧？”

　　一边这么说着，我就一边看着沈芊芊地脸，那脸真是精彩，什么颜色都齐全了。

　　刚才那么大嗓门地喊，估计肝火旺着呢，看着摆在面前的水不敢喝，这得多难受？

　　她倒是大方，把水放下后，说：“唐姐，说句不好听的，我可是秦东的未婚妻，到这里来他是知道的，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我勾唇笑起来：“说起来我还跟他结过婚呢，比你这个未婚妻可大了许多。你是觉得在他那里，你比我重要，所以他才要找我算帐？芊芊，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来什么我都不怕，而且，你真把我怒了，我可真想跟你一争个高低，看看秦东到底更在乎谁？”

　　“你已经是个过去式了。”沈芊芊有些不淡定了。

　　我呵呵一笑，轻轻摇头，说：“过去式又怎么样？在我这里他的前妻还是个过去世呢。可秦东就念着前妻你能怎么样？芊芊，我毕竟是你师父，如果你不从我这里多学点东西，将来拿什么应付两个过去式啊。”

　　沈芊芊一下站起来，秀眉拧着：“那是你没本事，别把我扯上。”

　　我淡笑着看着她，也随着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身可都是好货，只可惜，不知道有多肮脏不堪。如果秦东知道她的未婚妻正被别人当马骑，你说，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你给剁了？反正他最在乎地也不是你。”

　　“唐维，我看你是因为太嫉妒我而在这疯言疯雨吧。”沈芊芊脸都白了。

　　我这才想起来问她：“对了，你找我是做什么的？”

　　沈芊芊看了我半晌，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然后扭身就走，那P股后面可都是火呢。

　　K来到我身边，说：“你这样故意激怒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看着沈芊芊的车急转而走，露出一些笑来，缓缓道：“我这一生只为秦东而努力，无论是对还是错。”

　　K诧异：“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我莞尔一笑：“怎么可能？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又怎么能随便就放下？就是因为我从未真正得到过秦东，所以，我更加放不下。”

　　“你太偏执了。”

　　“谁说不是呢？”我仍然笑，却是有些平静了，“既然我不能待在他身边，那么他身边总会有别的女人，可那个人绝对不是像沈芊芊这样的女人，一定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女子。”

　　像小唯那样，却又不是小唯。

　　午饭后，杨露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已经到了，让我去接她。

　　我刚出门，她就来了，我忍不住白她一眼：“都到门口了让我接，你这么搞笑。”

　　“逗你笑笑不行啊。”杨露不经意间打量着我，我当然知道，说，“别看了，好得很。”

　　她瘪瘪嘴：“那可不一定，笑得越灿烂，说不定越有事呢。”

　　“我除外。”我挤了她一眼，又问，“相亲还顺利么？”

　　她叹了口老气，说：“顺利什么呀，我看上的别人看不上我，奶奶地，老娘我有那么差劲么？”

　　“还真有。”我笑，“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你应该学学沈芊芊。”

　　她白眼一翻：“学她？学她跟你抢秦东么？”

　　“你要抢也不是跟我抢，是跟她抢。”我怼她一眼，“咱现在可是旁观者。”

　　“嗯。”杨露冲我挑眉，“所以你看得清呢。”

　　随便聊了几句后，K把面条端上来，杨露好像没见过K，有些吃惊：“哟，这里还有个外国友人哪。”

　　K连忙笑，伸出手：“你好，我叫K。”

　　杨露朝我眨眼，凑我耳边，说：“手够长，我喜欢。”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来，K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一回见他不好意思地躲回房间了。

　　一边吃，杨露一边跟我说：“唐维，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呀？”见她一本正经，我也正色问她。

　　她瞅了眼K的房间，说：“你身边男人也够多的了，少一个不少，不如把K让给我吧。”

　　我也看向K的房间，说：“你认真的？”

　　杨露挑挑眉：“那当然，我就喜欢不一样的。”

　　我耸肩：“好啊，只要你能拿下他，就去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他不好拿，听说身边红颜知己不少，但没哪个成功晋级成床伴的。”

　　这么一说，杨露更来兴致了：“有挑战。”

　　杨露吃完，我们就去了拾忆，曹洋正在电脑前面搞规划，那认真的样子，我们去了他都不知道。

　　“哟，曹哥，你回来了，来，抱一个。”

　　杨露一直希望曹洋回来，这回真回来了，两人都很高兴。

　　人算是到齐了，吕庆荣给我们开了一个会，曹洋把昨天做的市场分析和我们要走的方向简短讲了一下。

　　我跟杨露觉得都不错。

　　会议结束后，吕庆荣还发了一阵感慨，我们都说，没时间听他叨叨了，得干活。他气得脖子一扭，说不请我们吃夜宵了，我们都笑的跟什么似的。

　　很晚了，大家都还没走，而我正在看客户资料，杨露提醒我：“喂，你手机响了不知道啊？”

　　哦，我这才回神，听到声音，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周南打给我的？

　　“小维，我在后街，你能过来一下吗？” 原谅我，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