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杜慧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见到杜慧看她，老妇人就往里面走了。
“我是上头村里的媒婆，这给你们家离婚的姑娘啊，说婚来了！”媒婆的脸上带着笑容，兀自拿了椅子坐着，笑呵呵的说道，“我就是上头的媒婆，你们家姑娘，回来了？”
媒婆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笑呵呵的问道。
杜慧和赵建国对视一眼，见到媒婆来，杜慧以为是张启明请的，这脸上怎么也舒服了一些，这又是交代春娇又是请媒婆的，感情张启明这是要正正经经的把她的姑娘娶回家了？
杜慧坐在媒婆的身边，脸上也不免多了几分笑容。
先不说春娇离婚了，这李大明娶了徐丽红进门，那徐丽红是大着个肚子去的，春娇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李家也不曾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取了个离婚证，让赵家在村里难看至极。
这二嫁的女儿，本来是不应该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可杜慧的心里就是梗着一根刺，就希望春娇出去的时候，能够给所有的人看看，她杜慧的女儿，就算是离婚了，那也不是没有男人要的。
“这……贵姓啊？”杜慧的嘴角勾起，目光在媒婆的身上扫了一眼，眼前这媒婆长相不错，穿着也不错，看着去也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这让杜慧心里的大石，就落了一半。
“我姓龚，我是那山上的盘龙村的，龚益民你认识吗？我就是来给他说媒的，这益民啊，虽然以前出过一点事情，但是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家里有房子，做事也诚诚恳恳的，家里就缺个媳妇儿，我听说赵家有个女儿，长得又标志，这不，也离了婚，我寻思着这不就是美满姻缘吗？这嫂子你看呢？”
龚媒婆的脸上带着笑容，目光在杜慧和赵建国的身上扫了一眼，这离了婚的女儿啊，怎么说也是不值钱的，在家里还受人磕碜呢，这要是能给说户人家，那不是再好的事情？
“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因为在山中种植违规品进了牢房的龚益民？”赵建国抬起头看了一眼，浑浊的双眼清晰了一些，身子也坐直了一些，他以前在政府做事，小镇上一年到头大案子没有，无非就是一些打架斗殴偷抢的小案子，但是这十几年前这种植违规品的案子却整的十分的大，，当时被抓住的时候，警察在山里挖走了上万株，当时男子判刑二十年，这算来算去，应该是也差不多出狱了。
“嘿，可不是！”听到赵建国说了出来，媒婆见那边的过往隐藏不住了，干笑了一声，拍了一下大.腿，“但是我可以保证啊，人家已经改邪归正了，现在呢，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在矿上做事，一个月两千多块呢！舍得赚钱！”
龚媒婆笑呵呵的说道，“把你们家女儿嫁过去，那绝对不差！”
杜慧转头看着丈夫，对这种公安局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再说了，这盘龙村距离他们下面，少说也有几十里路，谁还去那么一个山疙瘩上面了解一点事情呢？
“我记得呢，他们是夫妻被抓的吧？妻子判了七八年的样子，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被抓的时候儿子七岁，女儿五岁，是不是？”赵建国再说了一句，龚媒婆脸上的笑容又收敛了几分。
“多谢你的好意了，这样的人家，我们赵家高攀不起。”赵建国掸掸身上的烟灰，舒了口气站起来，“我赵建国二十八.九才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打心里疼着呢，就算是离婚了，也是我的心肝，你要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人，你是欺负我赵家没人呢？还是欺负我女儿离了婚？”
赵建国的声音不算高，杜慧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去，不过这个时候丈夫开了口，杜慧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开口，趁着连看着龚媒婆。
龚媒婆脸色的笑容挂不住了，事情被赵建国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龚媒婆原本的那一点侥幸心理，立刻就没有了，可想到那龚益民给的大红包，龚媒婆又有话说了。
“这赵老哥，咱们也都是明白人，你也知道，这女人啊，一辈子这要是嫁了次人，被夫家赶回来啊，这少不得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龚益民呢，年纪是大了一点，不过呢，这老有老的好，能包容，以后对你的姑娘啊，那也是绝对好的，你呢，有这么一个对你姑娘好的女婿呢，这走出去啊，不也可以停止了腰杆做人不是？”
龚媒婆的脸上再一次挂上了笑容。
“我这也是斟酌再三，才来上门求取姻缘，赵老哥你可不要一棒子打死了，现在这年头，粉.嫩.嫩的小姑娘多了去呢，你们家离了婚又带着两个拖油瓶的，能被人看上，那是你们家的福气！”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们家福泽厚着啊，反倒是你啊，拿块镜子照照你自己去？长成这歪瓜裂枣的模样儿，也敢来我这里耍疯？你是不是找死啊你！”
杜慧眉毛一挑，直接把龚媒婆往外面拉，“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再敢上门，我打断你的腿！”
“真把你那女儿当什么金贵的人呢，还指望找个好人家？我告诉你啊，益民要不是去坐了几年牢，这现在的家庭情况，就算是找个十几岁的那也有大把的姑娘嫁，好真以为赵春娇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我告诉你啊，那张启明今天就和龚小玉复婚去了，你们就等着吧！”
龚媒婆被赶出去，站在堂屋门口插着腰破口大骂，春娇站在里面听着，心里有那么恶意点不是滋味儿，可又不敢进去。
“你个妈骂批的，你敢把我赶出来，我告诉你，整个壶口镇的媒婆都不会再接你女儿的婚事！”
“我去你老母的！”
外面龚媒婆还在骂骂咧咧，春娇站在门口左右看着，忽就端起杜慧洗菜的手整盆倒了出去，整个倒在那媒婆的身上，那媒婆还要破口大骂，冷不丁吃了一脸盆洗菜水，整个都开始咳嗽了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就滚落到了春假家门前的菜地里，把一片白菜都给滚歪了。
“哎哟，我的大白菜啊，这可是给我宝贝媳妇儿留的！”杜慧从里面出来，见到菜地里的白菜被滚了，眉毛一挑，拿着旁边的大竹棍子就往下面打，打了几下子龚媒婆爬起来就跑，这会儿也顾不得骂了。
她跑了那么多人家，这还是第一次吃了这样的亏，平常那人家就算是不同意，也断不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来，这个女人倒好，这么过分的事情说做就做，一点也不留情面的。
“这赵家……这赵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这么泼辣的女儿，活该被男人休回家！”
龚媒婆骂骂咧咧的回去了，春娇站在堂屋的门口，手里端着脸盆依旧没有放下。
“魔怔了？”杜慧回头看了一眼春娇，拉了一下春娇的手，“俩孩子都下来了，你快来吃饭！”
说着，杜慧笑眯眯的进去了，“我的大小姐二小姐可是醒来了？外婆来了哟！”
杜慧推开里面房间的门，房内传来了两个丫头开心的声音，春娇进了门，杜慧拉着两个丫头去洗漱，两个丫头依偎在杜慧的身边，好像和外婆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看到两个丫头的样子，春娇舒了口气。
“吃饭吧，这些女人，无需管它。”赵建国把肉碗往春娇的面前摆了摆，“这人啊，活着自己开心就好，你呢，也这么大了，你哥哥呢，也这么大了，爸对你们也没有其他要求了，日子过的顺顺遂遂的，爸就开心。”
赵建国安慰的话如涓涓细流，让春娇沉着的心舒服了一些，点头，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了，爸，谢谢你。”
赵建国摆手，叹了口气，“一家人，说什么谢谢不谢谢的，只要我的丫头日子过得好啊，爸就开心。”
看到赵建国脸上的笑容，春娇也跟着一起笑，春娇的精神跟着提了一些，等着杜慧坐下，拉着两个孩子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妈妈，外婆说我们今年在外婆家里过年，是吗？”大丫抬起头看着春娇，“是不是我们就可以和哥哥一起玩了，妈妈，我不想回去和奶奶他们过年，外婆会给我们大红包。”
大丫童言童语，杜慧拍了一下大丫的肩膀，“这死丫头，就惦记着我的大红包呢！”
“嘿，来，大丫，要想大红包，先吃一块肉，吃了肉才有大红包！”赵建国夹了肉到大丫的碗里，“等下午了，哥哥就回来和大丫一起玩了，二丫，也来一块肉，下午才有力气和哥哥玩耍！”
赵建国笑呵呵的说着，春娇低头吃着饭，心里却暖融融的。
“春娇啊，要不，你这几天也在家里住着吧。”杜慧转头看着春娇，小声说道，“我听说，那徐丽红生了？”
“嗯，生了个儿子。”春娇.小声说道，“李家的根，算是被接起来了。”
“呵，那也要是他李大明的才行！”杜慧冷哼了一声，赵建国给妻子也夹了一块肉。
“行了啊，孩子在呢！”
杜慧这才不说了，低头吃饭，不过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好。
“没事了，妈。”春娇也给杜慧夹了菜，“吃饭啊，他有儿子没儿子，都和我没什么干系了，他娶他的，我嫁我的，这刚开始的时候，这村里头是有些风言风语，不过现在都好了。”
春娇的声音轻轻地，“现在大家心里都知道，我是我，李大明是李大明，村里我有地，我有家的，规规矩矩的人家。”
听到春娇的话，杜慧狠狠的剜了一眼春娇。
“就你是个明白的！”
春娇傻乎乎的笑了笑，低头坐在那里吃饭。
她要不是个明白的，那日子要怎么过呢？这么一想，春娇就想到了黄英，想到了赵大嫂子，赵大嫂子整日里低着头，在村里又抬不起头来，日子过的小心翼翼的，有什么用呢？
黄英整日里顾着那个家，什么事儿都做的妥妥当当的，把男人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全部都隔绝到了耳边，结果呢？
李全德喝了酒睡了女人回去，对着黄英又是指责又是骂。
就几年前，春娇知道的，那时候李全德是铁了心的要离婚的，是黄英软磨硬磨死活保住了这一段婚姻，保住了又有什么用呢？
春娇想，与其这样，倒不如做一个明白人，该断的时候断，不该断的时候就不断。1
吃了饭，春娇就要下去，她原本上来也是为了告诉杜慧这个事情，这还没有走，镇计生办的就来了。
“赵会计，赵会计！”带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在家吗赵会计？”
“你陈森陈大王来了，我就算是不在家，我也要在家啊。”赵建国从房里出来，“哟，哪阵风把你给吹到了我这里来了？请我去算账啊？这也不到时候啊！”
“早着呢，赵会计，今儿个我来啊，可是听说你赵会计这一次没听话啊，怎么，有个孙还不够，还要抱两个啊？”陈森笑眯眯的凑到了赵建国的面前，“老大哥，你也给咱们做了这么多年事了，这一次，老弟我对不起你了啊！”
“把那个小媳妇给我抓住，带医院去检查！”陈森摆摆手，转身就往后面走。
“哎……春……”杜慧刚要喊春娇的名字，赵建国就拉了一下杜慧的袖子，“陈森你个王八羔子，你把我媳妇还给我！”说着，杜慧就要去拉陈森的手。
“嫂子，对不住了啊，我这是依例办事，你这要是把我拦下来，我回头去交不了差，我也不好做人不是？”
陈森不好意思的笑笑，招呼人加快了速度，杜慧还要去拉，赵建国就拉住了杜慧的手。
“行了，我儿媳妇都上了环，就算是拿去检查也没有什么的。”
说着，赵建国转身往里面走，杜慧跟着赵建国进去，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确定。
“你说这春娇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等下要是露馅儿了可就……”杜慧不停的跺着脚，赵建国叹了口气。
“你省省心吧啊，春娇比你啊，更珍惜那孩子，你就放了心吧，她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再说了，他们兄妹感情好，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给春娇准备一点好食的放在这里，这进去坐一天出来啊，别说饿坏了，那肯定也难受得紧。”
听到赵建国的话，杜慧愣愣的点头，平时那么有主见的妇人家，这时候在房间里面就像什么一样在那里不断的转着圈，心里还在想着她的女儿。
赵建国就叹了口气，现在着急有什么用呢？关键还是要稳一点才好……
如此想着，赵建国起身出门又去下面人家了。
这村里生二胎的不是也没有，绝对不止他赵建国一家子，其他人家生了二胎的也不少，还是去找个人家看看能不能替替才是真事儿。
这边赵建国心里装着事情，那边春娇低着头跟着陈森人走，一路上下去，春娇都尽量带着几分逃避，来的人有七八.九个，这春娇躲在中间，加上这村里大大小小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生二胎甚至于生了二胎的心思，见到计生办的，一下就躲开了。
上了路，路上听着车子，上了车，春娇的心才跟着落了下来。
这要是被村民不小心喊出来，就算是她有些替了嫂子上去，那也是不成的。
“这赵老头倒是好算计，住在上面，这要是她媳妇不出门啊，还真不会有人知道。”有人笑着坐在春娇的身边，脸上带着笑容，“这找老头的上一个是孙子吧！”
“嘿，这人不就这样，有了一个就想有二个呗，子孙满堂那不舒服多了？”前面开车的立刻就接上了，“这一次可算是要咱们给逮着了，希望年底上面不要批评就好。”
“这些人啊，一个都养不起，还要养这么多个，也是个麻烦事儿。”众人嘀嘀咕咕着，春娇低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越是多说话就越容易出错，这要真是出了什么大错，她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儿。
如此想着，春娇脑袋低得愈发的沉了。
那边只顾着自己说话，根本就没有理会春娇的意思，等到了计生办，带着春娇就直接进去了，一进入计生办，就把春娇关进了一个小黑房子里。
房子里阴沉沉凉飕飕的，就一把椅子在里面，春娇坐在椅子上，窗户上蒙着黑纸她看不到外面，整个房间又没有光线进来，春娇坐在那里，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声一下一下，春娇感受着，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可想着嫂子，春娇又沉默了，这个时候，不是她难受的时候，打起精神来，把这个事情蒙混过去才是真的。
春娇挺直了身子坐在那里。
得亏了平时春娇也是坐在秘书室里做事，那方方正正的房子住的多了，这个时候虽然心里难受着，可倒也有几分习惯。
春娇坐坐走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房间门打开了，一个妇女拿着本子走了进来，房间里透了光线过来，春娇有些不适应，抬起手挡着脸，刚准备说话，那妇人就开口了。
“怀孕多久了？”
“我上环了。”春娇的声音低低的，小声说道，“没怀孕！”
听到春娇的话，那妇人笑了笑。
“倔着呢，这现在说呢，有个好处，你就少受点罪，等下这要是上去了，可就不是这么容易过了。”妇人叹了口气，“咱们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我上环了。”春娇还是那句话，声音也不高，见春娇一脸固执，那妇人拉着春娇就往外面走。
“那就跟我来吧。”
春娇跟着妇人往外面去，那妇人带着春娇出去的时候，有人笑着打招呼。
“哟，又来一个啊，几个月了？”
“倔强着呢，不肯说。”妇人摇头，“正带过去检查呢！”妇人站在那里和来人说了几句，大概是担心春娇跑了，这一路上都跟着春娇，一脸谨慎的样子。
春娇的嘴角扯了扯，跟着走，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了，春娇知道，这个时候她还是少说话来得好，这少说话，至少可以少很多的烦恼。
跟着妇人上了楼，春娇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直接将春娇推了上去。
“去躺好！”
春娇依言躺了上去，对这里，她是熟悉的，她上环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上的。
“文秀兰，丈夫是赵云忠，对不对？”一个带着口罩的女人在春娇的脸上扫了一眼，拿着资料问道。
“是。”
“几几年出生的?”
夫人开口的时候，春娇愣了一下，后来想，嫂子是九三年进门的，那时候她二十一岁。
“七二年八月初九。”
“家住哪里”
“小文村文家组31号，九四年生的第一个孩子，比我小姑春娇的孩子大一岁，现在六岁。”
听春娇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那妇人不疑有他，在黑房子里关了一天，那些妇人出来都是这个样子。
“躺好了，给你做检查。”听了春娇的话，那妇人直接拿了机器就给春娇检查，春娇沉默着没有开口，就那么躺在那里任由妇人检查着，这一顿检查下来，确实是不舒服。
等到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了，春娇也不能走，只能坐在那里等结果。
赵建国和杜慧还有赵文忠都来了，三个人站在院子里等着，外面有人不让进来，春娇坐在窗边就看到了父母和兄长，春娇打开窗户朝着父母和兄长招手，虽然刚做了检查现在下面不舒服，不过还是难掩春娇脸上的笑容。
见到春娇，赵文忠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整个样子也跟着生动起来了。
“应该是真的，像夫妻俩。”
几个妇人站在春娇的身后，见到春娇和赵文忠的互动，点了点头，忽然听到后面说话，春娇整个都吓了一跳，冷汗岑岑的往下掉着，全身骤然间凉了。
“文秀兰，你没事了，可以走了。”
后面的妇人笑着对春娇说道，春娇.点头，咬着牙站起来就往下面走，这妇人送着春娇下楼，刚到楼梯口，春娇就看到了李三嫂子。 春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