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毒。

　　人有精气神，鬼也是阴气变化，说不定真的有奇效。

　　灵婆不耐烦了，叫道：“快说，有没有效果。”

　　女子也是看着我，我琢磨了下，说：“的确是好药，不过风险太大，是一剂虎狼药。”

　　灵婆不满道：“只要能治病，管它毒不毒。奶奶，我的药很灵验，用我的吧，保证把你肚子里的阴气给除掉。”

　　女子笑了声，问：“神医给我看看吧。”

　　我也没客气，要是不拿出点本事，处境就会变得更糟糕。我抚着女子的脖颈，闭着眼睛，感受着下头的搏动。

　　脉来流利，如盘走珠。

　　我一愣，就错愕起来。

　　这，这怎么像是怀孕了？

　　不，不对，大概是我弄错了吧。我加重了力道，细细感应着。灵婆见我不说话，立马讥讽起来，说道：“这阴气难缠，奶奶也是阴身，一旦相遇，自然就难对付。小子，你没本事吧，还不快滚。”

　　聒噪。

　　的确是滑脉。

　　但这女子明显是个鬼物，鬼也能怀孕吗？

　　我盯着她的肚子看，女子就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叫道：“玉山，把灵婆给我丢出去。她没有本事，还想要害我。”

　　灵婆发出尖锐啼叫。

　　“不，我没有，没有啊，奶奶，你一定是弄错了。”

　　玉山闯进来，一把揪着灵婆，说道：“原来你才是害人地，难怪折腾个不停。幸亏奶奶明慧，识破你的把戏。”

　　“不，我没有，”灵婆慌乱起来，就用嘴上的长须子缠着玉山。

　　鬼王发出咆哮，嘴里喷出赤红的火焰，就把灵婆的脸给烧了。这婆子尖锐地叫着，身上的皮肤像是鱼的鳞片张合着，里头传出古怪的味道。

　　“小心。”我急忙往后退。

　　灵婆起立尖叫，鳞片立刻起了变化。

　　绿色的雾，陡然弥漫开来。里头透着刺鼻的味道，扑到柱子上，就像是生了白蚁，被腐蚀出一个个窟窿眼儿。

　　黑色的汁液落到地上，就冒出嗤嗤的白烟。

　　还有红色的毒雾，最是诡异，飘乎乎地，散发出一股让人迷醉的甜香。我心里一动名，这雾气好熟悉，像是那日被人拿来对付崇日的毒雾。

　　五颜六色，各种奇毒喷了出来。

　　“你们都要死。”灵婆凄厉地叫着。

　　我心里纳闷，这婆子怎么反应这么激烈，就算是被玉山丢了出去，也不过是丢损了一些颜面，不至于这么决绝，要跟我们一拍两散？

　　玉山大吼，身躯膨胀起来，就这么拦在前头，把我们护在后头。

　　好忠心。

　　女子幽幽说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有诈，就随便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心虚，竟然自个儿沉不住气。”

　　灵婆露出后悔表情，鱼嘴努动着，喷出一道白色雾气。

　　我是肉体凡胎，可禁不住这么厉害的剧毒。玉山叫道：“奶奶，你快些走，这毒有些厉害。”

　　他的手臂上冒起了大炮，滚出漆黑的血液来。

　　女子叹了口气，就念了声符咒。

　　屋里的珠子漂浮起来，放出濯濯光华，艳艳生辉。这珠子的光华太灿烂，一瞬间就刺破了黑暗，女子说道：“散去吧。”

　　雾气缥缈，如同被强光一照，立马就飘散无踪了。

　　女子体虚，咳嗽了两声。珠子就飞回来，落在她的掌心里头。没有了光华，这珠子就变得普普通通的，有拳头那么大，呈现出灰白的颜色。

　　看着像是一个石头弹珠，丢地上，也不会有人多看几眼。

　　玉山扬起铜钵一样的拳头，砰的打下去。灵婆被打的四分五散，掉在地上，变成了滚滚的黑烟，然后留下了一张皮。

　　“跑了。”

　　灵婆有三张皮，每到临死时，就能蜕皮逃生。

　　咔嚓。

　　外头有一声大响，像是窗户破碎了。

　　很快有童子跑进来，说：“萍夫人跑掉了。”

　　女子也不在意，说：“随她去吧，等我过了这关，就去找她算账。”她看着我，说，“神医，你看出来了？”

　　我点头，说：“你这是怀孕了。”

　　女子露出惊喜的神色，抚摸着肚子。

　　她的肚子隆起了一大块，看着是病，其实里头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脉动。灵婆以为是阴气聚集，这也没错，毕竟鬼物怀孕，根本就是前所未闻。

　　新生命的诞生，是阴阳相交，彼此和合。这女鬼浑身都是阴气，接触不到阳气，根本就没有法子怀孕。再说了，就算得到阳气，也会一点点把她给烧死。

　　她现在虚弱的病症，源头就在这里。

　　“真的？”她又问了下。

　　这事毕竟不合理，她有疑虑，也正常。有多荒唐呢，就跟男人会怀孕生孩子一样的罕见。

　　我不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岐黄术不会错，就把事情跟她说了下。本来以为她会大吃一惊，结果这女子却露出陶醉的幸福神采。

　　“你知道了？”

　　“我有了猜测，先生证实了我的想法。”

　　女子眼眸放光，低声说：“我听说，天底下女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给心爱的男人诞下麟儿。我跟他恩爱良久，唯一的欠缺就是不能像人一样，给他生下一个孩子。”

　　她露出笑容，抚摸着肚子，缓缓说：“如今这个愿望也圆满了。”

　　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鬼怀孕，这可是乱了阴阳的事情。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有规矩的，譬如日升月落，朝露蒸发，就是道理。你如果逆着来，就一定会破坏原来的规矩，引起糟糕的后果。

　　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突然冒出个念头，就看着那个灵珠。

　　张成礼说过，这个灵珠是奶奶庙的宝物，能够实现一切愿望。难道女子像灵珠许愿，让自己能够有一个孩子？

　　女子轻笑。

　　“神医真是聪明。”

　　她举起灵珠，说：“这个灵珠是伴随着我生出来地，总能帮我达成心愿。我想要个孩子，它就满足了我。”

　　说到这儿，她感慨道：“可我还是轻忽了。”

　　做这种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女子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一开始是欣喜欢快，但是却没想到，这孩子身上的阳气，要一点点地把她给烧死。

　　等她发觉时，已经没了办法。

　　“向灵珠许愿，相同的事情只能许愿一次。我得到了孩子，再向他许愿跟孩子有关的事情，就没有用了。”

　　本来只要把孩子诞生下来，也就解决了事情，但孩子迟迟没有出来。她自己算了算，就得到一个糟糕结果。

　　这孩子会在她死后三天出世。

　　她一死，身躯就消散了。孩子寄托在她身上，自然也就一起死了，母子两个的性命一起完蛋。

　　她用了许多法子，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玉山说道：“把这孩子打掉，奶奶就没事了。”

　　这是一个法子。

　　女子拧起眉头，怒道：“这孩子是我千辛万苦地得了，我对他珍之重之，怎么能够坏了他的性命。不许在说这话，不然就赶你走。”

　　女子没法子，这些时候就四处寻找大夫，可惜也没个结果。

　　她看着我，期冀道：“神医能看出来，想必也有法子帮我。”

　　如果是前些时候，十个我加起来，也没有法子解决。但是碰到诸宇，他把医书上的法术合成了岐黄术，我的医术立马就突飞猛进了。让我给她一个鬼胎，我做不到，但如果只是接生，还是有法子可以琢磨地。

　　“你让我想想。”

　　女子欣然点头，说：“我给神医半天的功夫，要用什么，只需跟玉山说。但凡我所有，无所不允。”

　　我也没跟她客气，立刻就说：“需要一些药材。”

　　玉山急忙领着我出去。

　　萍夫人跑了，但是中年道人和穿盔甲的将军还在。中年道人说：“没想到阁下果然是一位神医，吹破了灵婆的计谋。那婆子鬼祟，平素我就瞧着她不对。今天你破了她，真是大快人心啊。”

　　我还手行了一礼，心里有些纳闷。

　　先前灵婆怀疑我的时候，这家伙可是点头赞成地。虽然我破了灵婆的诡计，可你这也转的太快了。

　　这人就说：“不知道奶奶得了什么病症？”

　　玉山抢先道：“阴气入体，很快就没事。”

　　中年道人满面笑容，道：“可喜可贺。”

　　“对了，阁下也是活人，我们该当亲近亲近。不知道能否给个名姓，日后若是有了病症伤势，也知道求到哪家门上？”

　　这家伙真不错，道行高深，说话还这么谦虚有礼。

　　我刚要说话，鬼将军就说：“虚礼真多，赤龙道人，你清净派擅长驱鬼除灵，要找什么大夫？”

　　清净派？赤龙道人？

　　我听张成礼提起过，他得到门派长辈的提点，知道灵珠要出世的消息，那个前辈好像就是赤龙，真是巧了。

　　我心里涌起一个荒唐念头，现在我遇到的，会不会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情？

　　那就可怕了。

　　我被牌子打了下，就回到过去？

　　但我才十几岁，根本没有经过这些事情啊。

　　我神思不属，自然就没搭理他，赤龙道人也不生气，说：“将军说笑了，是人，就要吃五谷杂粮，是鬼，也要吸食阴气，哪有不生病的？”

　　他冲我行礼道：“神医，日后若是有空，就到清净派来，我必定亲出十里，扫榻欢迎。”

　　能调教出张成礼那样的伪君子，你也未必就是好人。

　　我对他有了提防，干脆连话都不跟他说了。玉山担心女子的病情，催促了好几声，让我快些快些。 黄泉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