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东西?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是眼珠出了问题,像是世界从面前消失了。
叶牧像是在念咒,嗡嗡鸣响,眼睛里传来刺痛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拿针扎着,一点点地破开迷障。
渐渐地,有一点光跳跃着。
灰黄色。
我眼珠子转动着,只觉得天好像变暗了,一切都笼罩着灰雾,颜色变得很黯淡,有种模糊的感觉。
跳动的是灯光。
老油灯的光本来是黄色的,现在失去了温暖。我慢慢慢地适应着,卧室里几个人说着话,眉目很清晰,但身上衣服很古怪,颜色黯淡下去,像是穿了几十年的旧衣服。
叶牧冲我一笑。
“看到了?”
我一个恍惚。
不对啊。
我的身体明明站在卧室里,怎么感觉自己是站在窗口朝里看呢。
叶牧拿起一面镜子,对准我罩着。我朝里一看,登时目瞪口呆。窗台上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正在诡异地朝着屋子看。
这不是我吗?
我变成了乌鸦?
不对,是我有了乌鸦的视觉。
怎么会这样?
叶牧竖起一根指头,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我压着心里的万般奇异,等着看他说的有意思的东西。
章乒把香炉摆在床头,点燃一炷香,幽幽的味道飘散开来。
“起。”
这人嘴里嘀哩咕噜地念着咒,手舞足蹈,看起来很专业的模样。我得了叶牧的提醒,知道这家伙的把戏,就看的兴致缺缺。
火候差不多了,他一手摁着秦浩的眉心,发出大喝。
“你们来拜一拜。”
秦浩爸妈心疼儿子,自然是深信不疑,一下子拜倒了,对着香炉砰砰地磕头。
我心里一叹,香炉里埋着秦浩的生辰八字。父母拜子,在任何时代都是大逆不道,戏文里说,是要天打雷劈地,这笔债将来都是会应在秦浩头上。
这个章乒有手段,却不往好的地方上用。
古怪。
眼睛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一缕缕的白气从秦浩爸妈头顶冒起来,朝着香炉里涌去,然后钻进了符纸里头。秦浩爸妈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身子哆嗦了下,似乎觉得有些冷。
我惊奇地发现,他们头顶的灰色黑色变多了。
道门典籍里说过,乌鸦是幽冥的使者,这鸟每一叫唤,就预示着有人要死了。这鸟的眼睛更是诡异,能带来不祥。
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我继续看着。
章乒头顶的白气很多,甚至有一点的红色。苏蕊的头上飘着白气,还有一点黄气。
叶牧呢?
我想朝他看,顿时觉得眼睛一阵酸涩,像是被一道强光扫过,睁都没法子睁开了。叶牧咳嗽了声,微微摇头。
香炉里白气越聚越多,符纸发红了。
“好。”章乒立刻掐着一个符咒,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香炉上敲打着。秦浩的身子抽搐着,不停哆嗦,脸色渐渐的变得红润起来。
莫名地觉得一股寒意。
我睁大了眼睛,来了,就是这种感觉,在王两策的别墅里就碰到过。
有个人进来了。
门明明关着,他就这么穿门而入。
穿着破旧灰袍,长着古怪的眉毛,我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这老头走路时,也是鬼鬼祟祟地,时不时地瞻前顾后。
奇怪,卧室里的人都看不见他吗?
就连叶牧都是。
这老头来到床头,看着脸色变好的秦浩,发出古怪的笑声。他伸出两个指头,把香炉里的符纸给撕烂了。
白气立刻飘散了。
章乒却是浑然不觉。
符纸里的白气消散了大半,剩下的一点钻进秦浩身体里。
这家伙可算醒了,发出喘息声。秦浩爸妈高兴坏了,对着章乒一阵感激。我摇摇头,只是表面看着好转了,白气把黑气给遮掩住了,但烂根子还在那儿。
“爸妈,你们怎么让他来了,快叫他滚。”
秦浩来了精神,就开始怒骂。
秦浩他爸有些怕叶牧,就说:“快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喊保安了。”
章乒更是得意,捏着胡子,说:“管他是药,是符,都是救人的法子,哪有什么上下好坏。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指责我,真是可笑极了。”
叶牧深深看了众人一眼。
“这是你们赶我走地,以后就是三叩九拜,我也不会上门了。”
他带着我下楼去了。
老头蹲在床头,阴阴笑着,还对着秦浩的脖子吹气,这家伙打了个寒颤,还不觉得有啥,叫道:“苏蕊,我的病好了,谢谢你关系,今天一起吃个饭吧。”
叶牧出门时,把一个红线团丢下去。
这会儿天色黑了,街上摆摊的人也出来了。
我们找了一家面摊坐下,他一拍我,我的眼睛又能看到东西了。我立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人的眼睛和动物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乌鸦的眼睛有灵性,我帮你开了恶眼,你以后自己闯荡,也不会吃亏。”
的确是这样。
“那头顶的气呢?”
“那是运。”
“普通人白气中正,灰色衰败,黑色代表死相。至于颜色,修道人随着修为精进,自然会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你以后要注意。”
老板端了两碗面上来,我尝了口,味道一般,比爷爷做的差远了。
就这手艺还敢出来卖十五块?
我填饱了肚皮,奇怪道:“我们不走吗?秦家的事情已经没法插手了?”
“谁说我要管秦家的事情了?”面的味道不好,叶牧依然一点点地吃着,等到面条吃完,才缓缓道,“只不过是投石问路,来探探情况罢了。”
我一个激灵。
“你是说那个。”
叶牧捂着我的嘴,道:“别说,那鬼家伙灵通得很,你要是说了他,他就会感觉到。”
我心里古怪,那个眉头古怪的老头这么厉害?
就这么等着,章兵走了,苏蕊也走了,秦家的别墅都熄灭了灯。老板过来收拾桌子,故意把抹布摔得啪啪响,想要赶人。
我指着锅子,叫道:“老板,火灭了。”
“哎呦,”他急忙去看着火炉子。
红衣吹了口气,就跑回我身边。
“有动静了。”
叶牧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线团,现在开始滴溜溜地滚动着,线头不断地往外跑,却总不见线团有变小的迹象。
等。
……
线团不转了。
“走,我们找东西去。”
我抓着线团,跟着后头走。这条红线落在地上,普通人也瞧不见,被车碾了,被人撞了,也没有坏掉的样子。
到了一栋楼下,线头跑进了楼梯。
我一抬头。
这里不是张婧的家吗?
“进去。”
到了门口,我正要敲门。叶牧按着我,他看着几眼,忽然笑道:“有意思,咱们进去看看。”
他一推门,就嘎吱开了。
张婧家里人也太糊涂了,这都半夜了,门都没关,也不怕遇到走空门地。
一股呛人的烟味传来,屋里尽是烟火气,熏得人眼睛都不舒服了。我心里纳闷,深更半夜地,门也不关,在家里烧这么多的香做什么?
“张婧?在吗?”
灯也没有开。
我摸到门后的开关,啪啪按了两下,像是停电了。
眼前一闪,像是有了光,还有个影子晃来晃去地。估计是没电,所以点了蜡烛来照明。我喊了声张婧,她也没有理我。
“喂,怎么不说话呢?”
张婧的脸冒出来,冲着我笑了下,就是神色有点僵硬。
张婧的爸妈也在,笑的很勉强。
“你们怎么不说话?”
我脸上还挂着笑容,心里已经绷得紧紧地。
不妙。
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伸手进了口袋,悄悄摸着昭武通宝。铜钱还是凉凉地,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枚铜钱埋在祖师灵前的香炉中,一旦碰到邪祟,就会产生感应。
没反应,那应该是没问题。
我心里跳了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铜钱也不起作用了。我伸手往后摸了下,捞了个空,居然没有抓到叶牧。
“叶牧?”
没人理睬我。
进门的时候,他就在我后头,隔着两三步而已。
我提着警惕。
一股烟雾袭来,我挥挥手,把烟气驱散了。
目瞪口呆。
桌子上摆着纸钱和供品,挂着白幡,后面就是三个大大的遗像。
张婧一家人全都死了。
我刚刚看到的人脸,就是他们的遗像。
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天,她们一家子都没了?
难道妇罗鬼干的?
遗像上的张婧神色悲苦,双目中突然流淌下两行血泪,她张着嘴,像是在说话,但是我听不到她的声音。
香炉铛的一声,像是被人踹了脚。
香灰洒出来,在桌上变成一个大大的冤字。
“报仇,报仇,是你害了我们。”
张婧和她爸妈的眼睛都都开始流血,把遗像染红,顺着桌子嘀嗒躺下来,把地面都染红了。血泊涌动着,朝着我的脚下哗啦啦地袭来。
我扯着嗓子,叫道:“张婧,你别糊涂,我没有害你。”
三双惨白的手臂从遗像里伸出来,抓住我的脖子。
身体动不了。
寒气像是把身体都给冻住了。
我心里着急起来,怎么回事?我的法术呢,怎么一点都用不出来,我想喊小鬼,但是红衣一直没有出现。
张婧的脸越凑越近,惨白的像是一张纸。
“胡莽,是你害了我,我要找你索命。”
我心里的诡异感越来越重,就算张婧一家人都死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一定有人在搞鬼。 黄泉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