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跟头,就磕在地上。
醒了?
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摸了摸脖子,好险被噎死,这才松了口气。叶牧好笑地看着我,唐倩捂着嘴巴,咯咯地笑着。
“你手舞足蹈地想干嘛呢?”
丢脸丢大发了。
我脸一红。
刚才是做梦了?
“先填饱肚子再说。”叶牧说道。
我们去了一间老旧的平房,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叶牧结识了一个牌友,叫做陈老汉。他儿子媳妇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孤单一个人。
吃过饭,叶牧就说:“家里办丧事,在外头挂白布。我刚才看到一家,挂着黄布,那是啥道理?”
我也看到了。
昨天在梦里头,我就是在他家吃噎了。
“哦,那是陶家。”
挂黄布是当地的习俗,是家里有丧事。
“活人办丧事,要挂白布。给死人办丧事,就挂黄布。”陈老汉倒是一个健谈的,他告诉我们,当地有一个习俗,人死后要葬两次。
“这第一次是棺材下地,儿子送葬。等到孙子大了,就要重新挑一处墓穴迁葬,让祖先能庇护后人。”
石滚这边的人很信这个,家家都是这么干的。
“最近村里迁葬的就是那家?还有没有其他人家了?”
“就是陶家。”
我心里一动,翠婆男人家是不是这户?
叶牧说话很有技巧,很快就套出了信息。二次迁葬比第一次下葬还要隆重,因为这里人相信,只有葬的越好,后人才能越旺盛。
有这样的说法吗?
我看着叶牧,他轻轻摇头。
唐倩就说:“这种习俗能流传这么久,肯定有道理。”
陈老汉一拍大腿,激动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现在人不懂,还说我们迷信,我看他们才不懂。”
“你知道下葬的地方吗?”
陈老汉摇头。
迁葬虽然隆重,但一般不会请亲戚庄邻,只有等结束后,才会办流水席。看来要找到翠婆和赵灵,就只有去一趟陶家了。
这家人的底细也被打听出来了。
家里只有个老母,有三个儿子,小的那个死了十几年了,算算时间,也对的上。
“这次迁葬就是给他操办的,他没娃留下,就是一个侄子摔盆子。”陈老汉低声道,“不过听说事情不怎么顺啊,还请了师父,折腾了好几天呢。”
没错,应该就是这家了。
“怎么办?”
“去看看。”
但是按照风俗,人家怕是不会让我们进门。
“这个还不好办。”叶牧一笑。
白天时,我们在凹子沟玩了半天,摆姿势,拍照片,真像是出门来旅游的。到了夜里头,叶牧说::“唐倩,你去睡觉,我们办事了。”
这女孩倒是乖巧,一句话也不说,就去睡了。
“叶先生,胡莽,你们当心些。”
我心里有些不平,怎么对我就直呼其名,对叶牧这么客气呢?叶牧一推我,说:“别磨蹭,速度快点。”
我在屋子东北角点燃一堆纸。
这个角落背阳沾湿,容易被脏东西趁虚而入,在道门中被称作鬼门。
我点燃一炷香,开始招鬼。
凹子沟地势起伏,这地方常年都有摔死的人,横死的人,戾气重,是没法子去投胎地。如果死在山里,林子里,更是不祥的噩兆,鬼魂很难离开。
一股阴风飘荡起来。
有影子疏疏落落地出现了,在村里外头徘徊着。
村子里的活气旺盛,住的人多,一些小鬼是不敢进来地。叶牧拿起一个水碗,往地上一泼,就多了一条水渍。
几个鬼物踩着水渍进来了。
我拿起一盏灯笼,喝道:“守夜人胡莽办事,恶鬼听令,为我调度,事成后,我送你们去黄泉路。”
一股雀跃的气息传来。
黄泉路虽然凄惨,到底属于阴间,如果走到尽头,就能进入酆都,总是有一线希望。这些鬼困在山林,日月渐长,只有消散的下场。
水渍上多了一行红色脚印,来了一个大头恶鬼。
这厮有点强啊,眼珠猩红,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要去投胎。”
我翻了个白眼,守夜人名头听着大,也就是一跑腿的,哪有让鬼投胎的权利。这个大头鬼哼了声,说:“那我不干了。”
他也不出村子,就朝隔壁一户人家撞进去。
好家伙,当着我的面就敢害人?我气的笑起来。
“滚。”
这厮眼珠子一瞪,骂道:“你这个小娃娃好没道理,我做啥事,要你来管。看你细皮嫩肉的,看我一口吞了你。”
“你试试。”
我这两天心情不好,这厮撞上门,就是自己找打。
我把竹正尺拿出来,叶牧按了下去,折了一根柳条给我,说:“别一下打死了,留着还有些用。”
大头鬼恼火起来,觉得被小瞧了,就朝我一头捣来。
咚。
我一闪避,这家伙挺厉害,就把一颗大树给撞出个窟窿眼儿。
“看打。”
柳条打在这厮身上,立马发出哧的一声响。这家伙倒是皮糙肉厚,明明很痛,他吭也不吭,就朝我继续打来。
很坚韧。
我把柳条都打断了,这厮浑身伤痕累累,也没有服气。我也有些佩服这厮的硬气了,叶牧饶有兴致地看着,念了一声。
“定。”
这厮立马没法动了,只有眼珠子乱动,我把昭武通宝拿出来,对准这厮一扣。他哎呦一声,就被我捉进了钱眼里头。
叶牧拿来一根红线,系着铜钱,挂着油灯上熏烤着。
“天亮后我回来,要是不听话,直接丢到太阳底下去。”
叶牧提着一盏灯笼,一共八个野鬼,就乖乖地进去了。他拉着我,踩着夜色,就这么漫步而来,姿态显得十分平和。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叶牧第一次上我家时,不也是这么孑然独立吗?
我要去敲门。
叶牧拿起灯笼,就有两个鬼影飘下来,直接去敲门。
咚咚。
里头像是早就有了预备,有个声音不慌不忙地响起来,说:“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一股古怪的红光闪烁着,鬼物就不见了。
我心里奇怪,就看到门上多了一副画,是两个受苦的黑影。这两个鬼穿门的时候,竟然被门给吸了进去。
我摸了下,门上有一股油的味道。
刚上门,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走窗户试试。”
有两个鬼物去爬窗户,倒是进去了,但是也没了动静。
“呵呵,连门都进不来。”
一声讥笑,有个熟悉的声音嘲讽道。
叶牧也不恼,把四个鬼物唤了出来,分别去几个墙头试试。这屋子也不知道什么古怪,鬼物进不去,就这么挂在门上,墙上,神色很痛苦的样子。
“无用功。”
要是连门都进不去,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我皱起眉头,叫道:“左权,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头。”
门嘎吱开了。
屋里没有扯电线,就点着几根蜡烛,椅子上坐满了人。
上头是一个老妇,旁边是左权,下头坐着六个男人女人,一起瞪着我们。我拿出照片,比对了下,没错,就是这几个人了。
左权呵呵道:“胡莽,上次道爷我一时大意,叫你小子占了个便宜。怎么?这次还想偷袭我?”
偷袭?我是正大光明的上门。
那个老妇说:“两位,我家迁葬,这是架势,还请你们不要插手。三天后,请到我家喝一杯水酒。”
我客气道:“不必了,我来见翠婆。只要你们告诉下落,我立刻就走。”
年纪大的男人就说:“你们来找张白花那个女人?哼,这女人晦气,一进门就害死了我弟弟。”
“没错,真是个扫把星。”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要好好解决事情的样子。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几位,说话要有根据,不要臆测,也不要造谣。地狱酷刑里头有割舌头,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种人。”
“你敢诅咒我们?”男人跳脚道。
这家人真讨厌,那怪翠婆一直跟他们没往来。
我还是耐着性子,说:“翠婆一个年轻姑娘,过门就死了丈夫。要说晦气,也是你家不修德行,阴德亏损,别说迁葬一次,就是十次八次,还是要继续败下去。”
“你胡说。”几个汉子脾气急,要出来收拾我。
我把守夜人的令牌拿出来。
“左权,认得么?”
这厮差点跳起来。
“你是守夜人?”
“你告诉他们,我说假话了吗?”
左权阴着脸。
“师傅,怎么回事啊?”那个老妇看着不对,急忙问道。
“左权,上次你暗算翠婆门,翠婆可是饶了你一次。这次要是被我抓住把柄,你别怪我翻脸。”
守夜人只能抓一些孤魂野鬼,在阴间有些地位,但也管不到修道人头上。但只要这厮行为亏损,被我捅到城隍庙去,自然有法子对付他。
左权眼皮跳动,哼了声:“你吓不住我,这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半途放弃。你想要我收手,就把我从这屋子赶出去。”
我一时错愕。
这老家伙是个欺软怕硬,见钱眼开的人,居然这么强硬?
“跟他说话没用,这老头只是一个跑腿的,没有做主的本事。”叶牧提点道。左权立马恼了,骂道,“好啊,还瞧不起我?胡莽,你有本事就进来,没本事赶紧滚蛋。”
既然来了,我就不会退缩。
我抬脚要进去。
拦得住鬼,未必就能拦得住我。
叶牧拉着我。
“怎么,你不敢?嘿嘿,胡莽,你不想知道翠婆的下落?”他啧啧道,“可怜那两个女人,怕是尸体都凉了喽。”
叶牧指着地面。
“好好看看。”
我看了下,没觉察异样。叶牧招来了一只乌鸦,我把恶眼睁开,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黄泉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