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窍洞开,从里头冲起一缕黑光,氤氲变化。
黑光一缕缕地散开,像是莲花绽放,从里头走出个拇指大的小人,隐约能瞧出诸宇的面目。他冲我一礼,就钻进了宋华的泥丸宫。
尸体颤抖,七窍里都开往外流血。
我催动岐黄术,尸芝冒出袅袅的香气,充斥尸体,黑血变成了鲜红色,逐渐焕发出生机。
胸口被午仲打出的破洞,也在一点点地愈合着。
最后一点香烟熄灭了。
宋华睁开眼,闪烁精光。
人还是原来的人,芯子已经换了个。
“这个给你。”我拿起诸宇的人头。结果宋华摇头,说,“胡莽,你留着吧。如果将来有人用这个借口诘难你,你就拿出去交差。”
我大吃一惊。
“你不要了?”
诸宇的一身法力,几乎都在这个头颅里。如今他舍弃了,就是放弃了几百年的道行修为。这个宋华虽然有些本事,但肯定不如我,更不如诸宇。
他这一舍,代价太大了。
“值得吗?”
“今日当要舍弃旧身,才能报得昔日仇。”
我本来还想劝他几句,闻言就闭了嘴。诸宇的心性和毅力,远在我上头。他的本事比我大,谋虑比我深,不会轻易听了别人的劝说。
午仲这会儿也醒了,哈哈大笑起来。
“好志气,很对我的胃口,你果然是好样的。今天咱们三个结盟,来日必定把阴阳两界搅个天翻地覆。”
就要离开这儿了,午仲四下里看着,眼神幽深,说道:“胡莽,这个地方尸毁骨沉,煞气深重,我花了几百年的功夫炼制,你收走吧,不然也是便宜了别人。”
这里我最弱,所以我也没客气。
我想了下,就把玉阴眼拿出来,催动了符咒。
森森寒气弥漫出来。
我的法术不够,但是玉阴眼是难得的宝贝,用它来催动聚阴咒,就能增幅很多倍,发挥出最大的效力。
屋子的废墟漂浮起来,啪嗒啪嗒,所有的木条全都粉碎了,然后钻进地下。
“敕。”
玉阴眼发出一道寒光。
地表裂开,长出一根翠绿的新芽。
这嫩芽盘绕而上,长出新叶,然后结出了几朵黄色小花,然后结出了几个青色的小果子。
午仲叫了声:“我来帮你。”
他掐着符咒,有个小虫子从地下钻出来,掉进手里。
地下发出咔嚓的大响,有无数的悲鸣响起来。那些尸骨眼窝里冒出绿火,仿佛恢复了生命,四下爬动着,像是要跑,但是走了几步,就掉落在地上。
骨头散落一地,彻底湮灭了生机。
他们身上的煞气,全都被藤蔓给抽走,然后输进果实里头,结出了三个像梨子的果实。这东西摇晃下,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午仲看的啧啧称奇,说:“这是万灵咒吧。这咒语算不得高深,是用来驱动野兽地。你能被你琢磨到这程度,你的师父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不是这么简单。
里头借助了岐黄术的法门,算是融合两家长处,才有这样的威力。我心里叹息,这法术虽然巧妙,但可惜不是用来斗战地。我练的再厉害,对付敌人,一样没有用处。
诸宇眼神有些深沉,嘴皮子动动,但还是没说话。
“这东西是剧毒,拿来给赤蚨虫做食物吧。”
煞气散去。
园子里立刻就起了变化,变得清新起来。
午仲走出来,叫道:“爹,儿子好了,我要出来。”
阴八卦缓缓旋转,露出了门扉。我们两个走出来,大城隍守在外头,激动道:“我儿,我儿,你的身体大好了。”
我低着眼皮,却在打量大城隍的神色。
很兴奋,除此外,眼里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像是喜悦,还带着一丝贪婪。我心里一动,午仲说他爹不是个好人,难道是真的?
大城隍要杀子?
可他辛苦为儿子求医问药,关切殷殷,难道都是假的?
红云道人也在,他瞧见我们,立马叫道:“我徒弟呢,他怎么了?”
我把宋华放下来,说道:“宋华的本事不如我,治不好贵人,差点被杀,幸亏我赶了上去,治好了他,才捡回一条命。”
“不可能。”红云道人怪叫。
他瞪着我,三角眼里发出寒光,直接朝我抓来。
“你一定在撒谎。”
气势迫人,压得我面上寒意顿生。
午仲喝道:“你做什么?胡先生救了我的命,你敢动他?”
大城隍哼了声,一拂袖子,就有一股阴风扑出来。红云道人闷哼一声,脸色变得通红,像是吃了一个亏。
连大炼师都斗不过大城隍。
“给你。”
红云道人一把接过宋华,摸了摸,才放了心。他抓起那个红嘴葫芦,系到了自己的裤带上。
我心里冷然,果然跟诸宇猜的一样。
大城隍说道:“虽然你徒弟没能建功,但他也算有心,既然捡回了一条命,我自然有奖赏给他。”
红云道人急忙点头。
“胡莽,我说过的话肯定作数,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摸摸头,尴尬道:“大城隍稍等,其实我并没有完全治好公子。”
“什么?”他一下变了脸,“你敢耍我?”这人一发怒,就有蓬勃的气势压倒下来,几乎让人呼吸困难。
这人气势雄浑,宛若山岳。
我差点瑟瑟发抖。
“也不是完全没治好。”
我顶着压力,赶紧解释了一通。
“你是说噬心虫太厉害,难以一下根除?我不管,你一定要治好我儿子。”
我顺势说道:“下了噬心虫,就是想要公子的命。我的道行不够,根本解不开。”见大城隍要发火,我就说,“但是要破解,也不是那么难,就是要费点功夫。”
“你说。”
“滇州有一种药草,叫做空合花,蛊虫吃下去,就能增长一百年的道行。这世上有阴也有阳,在天青河畔,有一种花,叫做空亡花,一花一命,就能毒死蛊虫。”
“空亡花?”大城隍喃喃道。
我心里不托底儿。
想要柳叶弓,就得去天青河畔。
那是酆都附近,阴间重地,我难以接近。我记得医书里提过,阴间有一种奇花,就长在哪儿,就拿出来胡诌一番。
午仲抓着他的手,说:“爹,先生这么说,肯定没错。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这东西,我不想死。”
大城隍的确爱子,忙不迭地应了。
“什么空亡花,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红云道人一脸不忿地挑拨着,“别是骗人的吧。”
我急忙表态说:“大城隍,我是阴山城的守夜人,以后还要常来,不敢欺瞒。你若是不信,还可以找其他的大夫打听,总有人听过这种奇花。”
“这个自然。”
大城隍又问道:“还有其它法子吗?”
“有,杀掉下蛊的人。”
蛊虫是午仲自己下地,杀了他自己吗?
大城隍治好点头,道:“你能治好我儿子,就比那些庸医强一万倍。一个守夜人的职位委屈你了,你拿着这个,没人敢在阴山城为难你。”
他丢了一块令牌给我,说:“有令牌在,你就能自由出入城隍庙。我儿子要是不舒服,你要立刻过来。”
我欣喜地接过来。
一进一出,等我离开城隍庙的时候,看守的阴兵主动向我行礼。
崇日站在外头等我。
见我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令经呢?”
“跑了。”
我一脸失望。
“你治好了公子,消息传出来,那家伙就跟吃了屎一样,模样可笑极了,夹着尾巴就跑了。”
我心里哼哼,说:“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跑了,他老子还能跑了?我们去找文判官,看他有什么话说。”
什么叫今日不同往日?
我初来乍到,人人可欺。如今身份不变,但是地位已经大为不同。
威风堂堂。
“文判官住哪儿?”
崇日眉头跳起来,道:“你要去找他?这人城府很深,怕是不好对付。”
我哼哼两声,城府深,难道比大城隍的城府还要深?他要我治病,就是我的一张护身符。
“去看看。”我打定主意。
令经三番四次地挑衅我,连鬼王都出动了,险些丧命。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像是一把悬在脑后的利剑,随时会落下来。
“也好。”
崇日点起阴兵,被我给劝住了。
“我好歹是阴山城的守夜人,我这是去拜访同僚,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阴间很大,又叫做阴司,叫做鬼衙门。阳间的衙门,是有理没钱莫进来。阴间的衙门更是龙潭虎穴,常人进来了,轻易别想出去。
各地都有城隍庙,负责记载人生前功过,牵引死后亡魂。
城隍庙里头,自然以城隍爷为首,这是酆都敕封的正经鬼神。城隍爷以下,就是左右判官,一文一武。阴间以左为尊,以右为卑,所以文判官虽然掌管文事,权利比武判官来的要大。
曾武上次帮我,就是顶着很大压力。
有崇日带路,很快就到了一个气派的大宅子前头。
啧啧,好大。
我来到门口,就被一队鬼差给拦着,叫道:“来者何人,这里是文判官的府邸,闲人莫入。” 黄泉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