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温酒煮故事
这个冬季,桃里溪外面寒冷刺骨,桃里溪里面温暖如春。
果然受位置影响,每日客人并不是很多。但也有逐渐和这里熟络起来的人,江大的学生,几个脸熟的常常过来温习功课,一坐就是很久。
还有一些情侣,暧昧的,刚刚在一起的,彼此有好感的,总之,许念一眼就看得出。
倒没有那些在一起很多年的情侣,来这里约会也许并不适合他们。
偶尔会有一些不是学生的人,那些来了第一次的,便会继续来第二次,第三次。
留白的那面墙,逐渐的多了各种颜色的留言纸,内容大抵就是对于彼此或者另一半想说的话。
许念的肚子,也慢慢隆起来,许念和当时的佳妮一样,除了肚子,其他地方,没有胖起来。
陆佳妮总在许念耳边叮嘱,“不要以为你是孕妇就可以肆意长胖,今年长多少肉,明天就要流多少汗水。”
牟加林,第一次来到桃里溪的时候,许念招待完一对江大情侣之后,坐在吧台歇息。
一抬头,正看到牟加林正看着自己。
许念莞尔一笑,低下了头。
牟加林买完单之后,将一张纸放在吧台,许念看着上面是牟加林用简笔画画的自己。
许念微微一笑说:“谢谢,很好看。”
“你也很好看。”牟加林说完便走了。
许念看着牟加林的背影,一条深灰色休闲裤,套着一件迷彩厚外套,很是休闲的模样。
许念猜不透他的年纪。
后来,牟加林便常常来,一周中总有一回在这里呆半天,每一次都留一张随手画的许念离开。
许念和牟加林开玩笑说:“是不是想用这个买账?”
“哈哈,也许吧。”牟加林笑着说。
牟加林常常穿着休闲的衣服,许念看着牟加林大笑起来才有的皱纹,判断牟加林年纪并不大。
司墨寒推掉了大多数的应酬,每天下班准点来接许念回家。
许念因为肚子里发生的变化,整个人变得更加从容。
司墨寒常常在晚上吻着许念说:“你现在真是孕味十足。”
许念会问司墨寒:“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我们的,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想要。”司墨寒温柔的回答。
许念听到这种答案,会稍稍松口气。司墨寒的父母,想必是想抱孙子。
这个冬天过的平稳而安静。
“要不先不去店里,我怕你累着。”司墨寒说。
“不累,店里还有雇的学生,一个人在家,岂不要闷坏我。”许念笑着说。
司墨寒深情的看着许念,他说:“遇见你,我这一生算是沦陷了。”
牟加林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固定的时间来店里,独自一个人享受安静时光。
有一天店里,只有许念和牟加林两个人。
牟加林要了一杯咖啡,对许念说:“看见你的模样,总能让我想起我的初恋。”
许念心里念着这是多么陈旧的搭讪桥段。
许念笑笑说:“那好巧。”
“总是会以为,遇到了故人。”牟加林继续说。
许念用手撑着脸颊,做好了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看起来很幸福?”牟加林问。
许念点点头说:“是的,我现在很幸福。”
“那很是羡慕。”牟加林的眸子中确实闪过一丝羡慕。
许念和牟加林随意的交谈中,许念知道牟加林是一名摄影师,在电视台工作,但是工作不忙,他常常打完卡就出来。
他想要自己开个摄影店,却一直没有行动起来,他说他的斗志一点一点被消磨掉。
再后来,牟加林开始讲他的家庭生活。
或许,牟加林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
牟加林说出自己女儿已经十岁的时候,许念吃了一惊,许念说:“一点都看不出,我以为你同我的年纪差不多。”
牟加林说:“我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当时父亲病重,为了让父亲不留遗憾,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生下我现在的女儿。”
牟加林,今年三十四岁,大出许念将近十岁。
“那,后来你父亲怎么样?”许念轻声的问。
“脑瘤,病情控制住,现在还活着,算是幸运的事情。”牟加林说。
许念静静的看着牟加林。
“我同她之间,并没有爱情,很早以前就算是亲情?”牟加林自己疑惑。
“你们,是相亲?”许念问。
“是的,当时我毕业回江城,同自己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分手。或许我不该为了自己的至亲结婚,搭上自己这痛苦的感情。她从县城嫁给我,倒是很开心。我也是慢慢明白,共同语言是多么重要。”牟加林说。
“那,为什么不离婚?”许念问。
“我说是为了孩子,是不是更俗套?”牟加林说。
许念摇头。
“她不管我,我晚上常常夜不归宿,她从来不管。她嫁给我之后,家里在江城,给她找了个悠闲的工作。她开始打扮,也开始玩,常常和朋友同事去旅行,改变了很多。但是我们之间仍旧沟通不了,因为思想不一样,三观不一样。”牟加林说。
“十年来,我都是在对我们这段感情的厌烦中度过。”牟加林提到他的感情生活,很是无奈。
“每一对夫妻,都有其缘分。也许前世,前前世,你们都是夫妻。既然在一起,何不想办法改变,想办法接受对方呢?毕竟,她是你孩子的妈妈。”许念说。
牟加林像摇晃酒一般摇晃着杯子里的咖啡。
“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你的前任?”许念问。
“刚结婚的那段时间,是的。前任甚至还找过我,但是知道我已经结婚,就对我放弃了。直到后来,她也结婚生子,我们便没有了联系。”牟加林说。
“你是说我像你的前任?”许念问。
“不是,是像我们高中班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很多人喜欢,同样,我也喜欢,忘了说了,我的初恋是在暗恋中度过。”牟加林嘴角一勾,笑了。
牟加林这是一抹苦笑,许念听着他平静的讲述琐碎。
一下午的时光,慢慢度过。
牟加林讲了整整一下午这些不愉快的回忆,他说他向往自由。
后来,牟加林停住了,这时的牟加林已经喝了几杯伏特加。
“后来呢?”许念问。
“也许是上天为了惩罚我,他竟然带走了我女儿的妈妈……”牟加林看起来平静。
许念心中一惊,不敢相信的说:“你是说,她已经……”
牟加林点头,这时候他的声音才开始有些变化的说:“我本该开心对不对?”
许念沉默。
“然而我每天,每天,脑海里都是她。我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想投入新的生活,我为自己的生活寻找乐子,却仍旧阻挡不住她的模样出现在我的眼前。”牟加林说。
许念看着牟加林,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知道,这些都是对我的惩罚,惩罚我这么多年来,都没好好待她,甚至都没有好好看她。直到她离开以后,我翻看她手机里的照片,才发现,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很多。”牟加林说。
“确实很可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仔细看过,是有多厌恶。”许念也有些心冷。
“我们,结婚后不久就分房了,除了避免不了的社交,其他时候都是自己过自己的生活。”牟加林说。
“或许,离婚才是对彼此最好的解脱。”许念说。
“也许你是对的。我自由,她也自由,我有时候会觉得这是我们之间很好的状态,这段婚姻唯一的好处,不是进入牢笼的感觉,因为没有人管。”牟加林说。
许念听着,总觉得牟加林还要说什么。
“他离开后,我收拾家里的东西,在她那屋的抽屉里,发现她的病例,她竟在离开前一年被医院确诊得了抑郁症。”牟加林神色暗淡。
“我不知道她的病和我有没有关系,和我们这场婚姻有没有关系,最终他的离开和我有没有关系。”牟加林说着将头趴在胳膊上,他终于说到自己如此深的负罪感的根源。
许念看着肩膀微微颤抖的牟加林说:“人死不能复生……”
许念说着自己听到过很多遍的话,有些心酸。
许念想安慰几句,但又说不出其他。或许,牟加林确实是间接的“杀人凶手”,毕竟,许念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如此大方的对待自己的婚姻,如此给对方全部的自由。
牟加林说自己厌恶她,她有血有肉又何尝感受不到。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最美好的年华里,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又偏偏不是张扬跋扈的性格,便一个人承受这些岁月。
或许,某一个深夜,她会独自落泪到天亮。
想到此,许念看着牟加林,便也同情不起来。 痛到深处,不要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