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沈从文
杜蘅从小就没有什么渴求的东西,没有央求着父母买跑鞋,没有央求着父母买电脑,也不爱说话,总是闷声做自己的事情,杜飞和林如萍一度以为这孩子有自闭症,去医院做检查,医生不但说这孩子没有自闭症,智商还挺高。
杜飞听了很高兴,说这是遗传了自己,林如萍白了他一眼,说他不要脸。
杜飞给杜蘅五岁的生日礼物是飞机模型,需要组装,杜飞捣鼓了半天都没看懂上面的说明书,感叹这比做生意还难,那边的杜蘅却把机翼都弄好了,杜飞捧起杜蘅的小脑袋看了看,纳闷这孩子到底遗传了谁?
杜蘅嫌弃地打开了杜飞的手,奶声奶气地吐出一个字“脏”,杜飞眼角扯了扯,这孩子……
杜蘅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的外公不太待见自己的父亲,但是这也不碍于这一家的幸福。
杜蘅一直都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也不愿意用嘴去表达感情,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每每看到杜飞和林如萍恩恩爱爱的时候总是皱着小眉头,每当这时林如萍都会抚平杜衡的眉头,说:“爱就是要表达出来的,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
杜蘅挣扎着小身子,“我不需要别人知道。”
林如萍看到杜衡这样有些叹气,觉得这孩子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也会很艰难,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杜蘅这个冷淡的性子。
意外总是让人意外不到,一夕之间分离崩塌,杜飞公司破产,负债累累,林如萍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杜蘅才五岁,杜飞和林如萍选择没有告诉杜蘅发生了个什么,但是杜蘅很听话,也没有闹。
杜飞总会在深夜的时候来到医院陪伴母子俩,给杜蘅带他喜欢的飞机模型,只是杜蘅知道,父亲太累,没有安慰的话,只是会在杜飞每天早上走的时候把苹果放进他的公文包。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杜飞在下午打电话来答应杜蘅今天要一起组装飞机模型,杜衡抬手看了看卡通表,发现杜飞已经一个小时了都还没来,不免有些担心。
林如萍从熟睡中醒来,问杜蘅爸爸呢?杜蘅回答爸爸可能在路上了,刚说完外面轰隆隆地开始打雷下雨。
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林如萍接起了电话,杜蘅看着林如萍接到电话脸色开始骤变,手机也从掌心滑落。
杜飞出了车祸。
林如萍和杜蘅打了车就急急往车祸地点赶,林如萍在车上死死地抓住杜蘅的手,不知道是安慰杜蘅还是安慰自己:“没事的,你爸爸会没事的。”
因为下了很大雨,所以围观的人并不多,杜蘅在远处就看到了警灯,一闪一闪的,还有警戒线。
还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杜飞,旁边是散落的飞机模型的残骸。
林如萍表明了身份,跟杜蘅去到了杜飞旁边,医护人员正在急救,但是话语间杜蘅感觉到了绝望。
杜飞当场死亡,就在医护人员要给他盖上白布的时候,杜蘅突然推开了旁人,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爸爸”,近乎偏执。
雨夜、杜飞冰冷的尸体,杜蘅叫着爸爸,这是林如萍多年后挥之不去的噩梦。
杜衡作为杜飞长子在葬礼当天抱着杜飞的骨灰坛。杜飞是个孤儿,从孤儿院出来,无父无母,所以来参加葬礼的人大多是生意上的朋友,但是今天却看到了外公。
“您怎么来了?”林如萍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很惊讶。
林老严肃着一张脸,不怒自威,“怎么?我女婿的葬礼我来不得?”
林如萍没说话,她知道自己父亲的目的,望向了杜蘅。
“你别担心,我不是来带走杜蘅的,他是那个废物的儿子,现在我还看不上。”林老冷哼了一声,“以后他有实力让我刮目相看了再说。”
杜蘅听着自己外公一口一废物的叫着自己的爸爸,嘴上没有说话,抱着骨灰坛的手紧了又紧。
“父亲,您当真这么绝情?蘅蘅也是您的外孙?你就这么不管我们母子俩吗?”林如萍有些哽咽。
“我绝情?”林老反问道:“当初是谁宁愿不要我这个父亲,而是跟一个废物结婚?”
“他不是废物,他是我的丈夫,是蘅蘅的爸爸。”林如萍还想反驳什么看到一旁的杜蘅也平静了下来,“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说完,拉着杜蘅就走。
杜蘅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林老,眸子里都是阴狠,林老愣了愣,有些感兴趣,毕竟才五岁的小孩能有这种魄力不简单。
处理完杜飞的后事,杜蘅和林如萍从别墅住到了有些破旧的小区房,小区房里小朋友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跟杜蘅玩,大家都嫌弃他没有爸爸。
杜蘅不以为然,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感情,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妈妈。
杜蘅就这么在没有父爱的日子里一天一天过着,每天都很压抑,杜蘅却觉得这种日子才是适合自己的,表明上他是出类拔萃的好学生,暗地里却谁也不理,一个人独来独往,老师惊叹他的高智商,同学惊叹他的冷漠和疏远。
每天过着枯燥的生活,但是杜蘅确有自己的计划,他的未来计划里只有冷冰冰的安排,没有暖呼呼的感情,感情是什么,早在自己五岁的那个夜晚,随着雨水落下,干涸。
杜蘅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这个机器人却长得很好看,惹得很多女生都大胆地来问他题目,杜蘅又没有拒绝,说着解答,蹙起的眉头却表达出了他的不满。
周末,人很多,叽叽喳喳,杜衡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准备去车站搭车。
天前一秒还是阳光明媚,后一秒却乌云密布,开始卷起了风,人们的步伐也开始加快,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要下雨了。
杜蘅目睹了两个姑娘的爱恨情仇,本想扭过头不再看,却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姑娘伸出手又缩回去的变扭动作,像极之前自己挽留上班的爸爸的自己。
原来只是个表面柔弱,实则坚强的变扭姑娘,。
杜蘅一次梦里有了除父亲以外的人,那个眼泪汪汪的姑娘,也是第一次,内裤湿濡了一片。
杜蘅虽说没有娱乐活动,但是打篮球这些还是参与,这天打完篮球换好衣服后,一帮人要去游戏城,非拉着杜蘅去,其他人都去打游戏机,只有杜蘅拿了二十个币去抓娃娃。
这游戏对于杜蘅来说没有难度,基本一抓一个准,放下钩子、抓起,女生围来了一拨又一拨,惊叹杜衡的颜值和抓娃娃的技术。
18个币9个娃娃,杜蘅不喜欢娃娃,就给了围观的女生。
人群渐渐散去,杜衡刚想去找那帮男生,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姑娘也在抓娃娃,但是就没有一个能抓到的,皱在一起的五官让杜蘅有些好笑,仿佛抓娃娃机是个恶魔大嘴,要把面前的小姑娘吃下去。
杜蘅走上前,用最后两个币给别扭姑娘抓了个长耳兔的娃娃。
别扭姑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给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微张,这是杜蘅第一次看清了别扭姑娘的模样,有些婴儿肥,不是很好看,但是很白,最好看的是眼睛,里面像是星辰大海,还倒影着自己的模样。
杜蘅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等走远了才想起来没有问别扭姑娘的名字,刚回头,才发现别扭姑娘不见了。
叹了口气,以后应该也不会遇到了。
杜蘅没相信缘分这回事,但是缘分就这么发生了,高一下学期杜蘅知道了别扭姑娘的名字,叫南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杜蘅是什么时候发现南星喜欢自己的呢,是她用弯弯的眉眼看着自己的时候,杜衡看到过这种眼神,是妈妈望着爸爸时候的眼神。
想把你都看到眼睛里,然后放到心里,最后锁上门,心里都是你了。
杜蘅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南星的呢,是他对每天的上学生活有了期待,期待看到南星的眉眼弯弯,听到她用软糯的声音叫着自己“杜衡同学”,杜蘅开始有了欲望,有了需求,开始做了男生青春期都是会做的发泄。
之前的杜蘅在听到生理老师说到这个的时候是厌恶的,不屑地的,但是现在幻想的对象是她,那么就是兴奋的。
杜蘅闷哼一声,然后用纸巾擦了擦手,眼眸都是深沉的欲望,他想抽烟,把窗户打开,凉风吹来,烟雾飘散,星火一点,这才是真实的杜蘅,之前的沉默寡言,不过是现在的厚积薄发。
跟南星做学习搭档杜蘅表面上没什么起伏,心底却是暗喜。
南星貌似很喜欢靠近自己,特别是今天,说物理题的时候南星的脸快要贴到自己的脸上了,闻着她身上的甜味,害怕自己失控,只好往旁边挪一挪,谁知道这个别扭的小姑娘以为自己嫌弃她委委屈屈地解释着。
南星身上貌似是草莓的甜味,不知道一张一合的小嘴尝起来是不是也是草莓味的,低头说话的南星当然注意不到杜蘅眼里的深沉。
杜蘅也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欲望,现在还太早,她会被吓跑的。
再等等。 长耳兔和短尾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