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经年虽没见那人,但大致已经知道了那人的来路。阴寒又邪门的气息,除了央国监那群没了把儿的人,别人还真练不出来。
曲经年还没要回去的意思,继续往传说中的鬼市走去。听流苏说,要去鬼市,就从东城衙门往南走,走过七十九个路口,不管怎么走,都能看到一条街口蹲着铜貔貅的小巷,一直往里走,就能到。
“貔貅。”
两人多高的黄铜貔貅蹲守街口,镇压四方邪祟。其背后,一条小巷通往深处。小巷里,氤氲着灰蓝色的烟雾,一个个鬼影,飘飘荡荡,若隐若现。
曲经年笑了笑暗道,这鬼市整的还挺唬人。
这条巷子名为奈何,过了奈何路,喝了孟婆汤,投入忘川之中,方能进得地狱,入得鬼市。
一脚踏入,狂风大作。曲经年往下一蹲,才堪堪稳住身形。他往后看去,刚才普普通通的小巷口,现在竟变成了十丈之高的阴森大门,一只庞大的灰白异兽在门口徘徊。
曲经年站起来,却感到脚底有些滑。他往下扫一眼,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条独木桥上,独木桥下,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见桥不见路,君问可奈何。
蓝烟雾名幻,此处皆为幻境。
要是不知情的人,误打误撞进了这里,怕是走不了两步就会吓得魂飞魄散。
在奈何桥上走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曲经年隐隐约约看到前方有一盏孤灯,那灯火为曲经年指印着出路。
曲经年寻着灯火,走出了奈何,那提着灯笼的是个老太。见有人出来了,她从一口大锅里舀出一碗绿幽幽的汤水道:“喝吧。”
人死后,喝过孟婆汤,大抵都能把前世烦恼忘个一干二净,喝吧。
曲经年捏着鼻子,把这碗有些许腥臭的孟婆汤喝下,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轻,飘飘欲仙。
老太轻呵道:“还愣着做什么,过去排队!”
“扫兴。”
前方有个圆塘,塘边围着一圈人,这些人大都戴着面具,背着包袱。
见不得光的地方,聚着一群见不到光的东西和人。
不一会儿,那老太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烛,要燃尽了。”
那老太刚说完,围在圆塘周围的的人们,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就往水塘里跳。
曲经年踱着步子,心里有些虚了,他从小在大漠里长大,这游泳,他可是一点也不会。
正当他踌躇之时,只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曲经年没有防备,扑通一下,落入了水里。
当他落水的刹那,他看到了一个戴着花脸面具的人正站在原先他立着的地方,那人挽着裤腿,赤裸着双足。
水塘里暗流涌动,曲经年如一片落叶,随波逐流。
“再碰见你,我非尿你一脸!诶?”
曲经年回过味来,他一个从来不会水的人,进了这水塘里,竟然没有一点窒息感,想必是孟婆汤起了作用。
曲经年往下潜去,出乎他意料,这池塘表面虽小,但内部却是广阔无比,正当他左右飘着的时候,一只光滑细腻的手拉住了他,往下潜去。
“是你!”
大花脸面具,挽着裤腿,赫然是当时把曲经年推下水的那人。
“别动。”
这声音很中性,分不清男女。曲经年停下来解腰带的手问道:“你是谁?”
他不说话,曲经年也没有再问。
从那只拉着曲经年手腕的手上传递出一个信息,他没有恶意。
水中本来是有些暗的,但越往下沉,水中却越是光亮。
圆塘底部是一面巨大的石壁,那石壁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巨大盘龙,盘龙的两颗眼珠正散发着淡金色光芒。
曲经年和花脸在石壁上方停下,只听得石壁下传来号子声:“开关!”
伴随着巨石轰鸣,锁链磨擦之声,那石壁上的巨龙突然飞了出来。石龙张开巨口,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人。
“进。”
那小花脸有一把子力气,抻着曲经年就钻进了龙口。
当两人进去之后,石龙闭口,回归原位。
石龙体内,是一条十几丈长的青铜甬道,甬道尽头,亮如白昼。
现在曲经年也彻底看清了这人,他不高仅到曲经年脖子处,身材纤细的很,不摘面具,十足的女子。
曲经年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道:“今天不亏,洗了洗传说中的鸳鸯浴。”
那人往前跨了一步道:“下次来鬼市记得备一身防水的衣裳。”
这人的声音却是十足的男人声,他说完,右手一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插在曲经年脚下的石头里。
“对了,别带刀,摆设。”
那东西竟是曲经年佩在身上的昆吾,不知什么时候被小花脸顺了去。
曲经年笑道:“小爷乐意。”
曲经年弯腰拔刀,刀插的很深,曲经年废了把子力气才拔出来。
等曲经年直起腰,小花脸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
甬道出口位于高处,曲经年走出去,景色
豁然开朗。下方,是十几条街市,街市点着绿灯,绿幽幽的灯光映着行人的恶鬼面具,恐怖异常。
鬼市上空的石壁,还惨留着刀削斧凿的痕迹。
而在这地下世界的中心处,修建着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名为,阎罗。
曲经年进了鬼市,撕下一块衣服绑在脸上。
这鬼市里的商铺里卖的东西大多稀奇古怪,虽然都是宝贝但曲经年都不认得。
转来转去,曲经年进了一处名为天机的楼
阁里。
楼里没人照应,只有一面墙上悬着十块牌子。
“一先生,卜算天机,证道功法一部。二先生,卜算天机,白脖狐一只。”
曲经年看下来,这些人要的东西他有的听都没听过。
曲经年转身离开了天机楼,这时,门口有
戴着鬼脸面具的人喊住了他。
“小哥,是要问天机?”
曲经年没搭理他,那人又说道:“我这里有个好去处,问天机只收两千两银子,准的很,不比这天机楼里的差。”
曲经年把声音一沉道:“领我去看看。”
那人见生意来了,兴高采烈的在前面带着
路。过了两条街,那人把曲经年领到了一处简陋的棚子里。棚子的东南角用两块大木板围了起来,一块木板当中挖了个小口。
“客观,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先告辞。”
曲经年点点头,坐到那小隔间前的一个木櫈上。
“我看城东的马家不顺眼,想除了他,给我说个办法。”
片刻,从那口子里递出一张纸条。曲经年接过来打开,上面写着只有四个字“连封除马”。
曲经年收了纸条,从怀里掏出银票塞进隔
间里,而那把银票被水浸了半天,已经成了烂泥。
“欺我?给我留下!”
一个白影推开木板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曲经年。
曲经年回过头,两人都愣了。
鬼市,曲经年往前走着,身后跟着流苏。
“今夜蒙骗了多少银子?”
流苏一笑摊开手道:“刚开张就收了一把烂银票。”
夜访鬼市的曲经年碰到了出来赚外快的流
苏,有意思。
曲经年问道:“你刚才说的连封除马可行?”
流苏没回他,反而指了指那座阎罗殿道:“你可知道,那座宫殿里住的谁。”
“阎罗殿里住的自然是阎王”
曲经年本只是开句玩笑,流苏却正色道:“那里面住的虽不是阎王,但也差不了多少。”
曲经年笑嘻嘻的说道:“那我到要去求求阎王把我老爹写死,我好早点继承爵位。”
骆阳城镇西王府里,骆阳城主王阳青打开一个镶满珍珠宝玉的小盒子道:“王爷,正经的南海大珍珠粉,摸到脸上,当真是这皮肤又光又白。”
曲正阁一模自己的糙脸乐了,他刚想试试
,“阿嚏!”
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正对面坐着的王阳青被喷了一脸珍珠粉。
“娘的,准是这小子又在咒老子。”
流苏道:“当年常安在在南山学院研究的
乃是阴阳杂学,通阴阳,夺造化。后来,不知他从哪儿招了个地府鬼王,在这帝都城地下供奉了起来,他可是对这鬼王宝贝的很。”
曲经年淡淡道:“你的意思是,可以动马家,但是不能动这鬼市。”
流苏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家子过久了也难免吵架,更何况这鱼龙混杂的城东,在这几日内城东必乱,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马家一家独大。”
“封家。”
曲经年默念这这个名字,过了会儿曲经年
说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出鬼市,要去找提着红灯笼的领路使者,
蒙上眼,被领出去。
等曲经年和流苏揭下眼罩,已然到了三川门了。
“回去睡觉。”
曲经年大步往前走着,流苏感到背后有点发毛,流苏往回一看,小花脸正坐在三川门上看着他。
流苏打了个激灵,喃喃道:“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随即小跑着跟上前去。
小花脸晃着自己两条长腿淡淡道:“一曲离殇,经年难忘。曲经年,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公子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