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每个月的十六都是要宵禁的,今天也不例外。太阳还没落山,人们就早早进了屋子锁了门。
此时马府里,除了看门的李魁,别人都忙的很。虬绒汉子把一块硕大的青皮大石头放到院子里,长吐了口气道:“奶奶的,又是三千斤的青澜钢原料。”
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过后儿他又开始掐指头,脑袋转个不停。刀疤汉子看着上火,一把抢过他的算盘吼道:“他娘的!三千斤的账,你也算不清?”
账房先生叹口气对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马全说道:“老爷,这才刚开春,就花出去了三百万两银子,就算守着鬼市,怕是这几个月也熬不过去喽!”
马全淡淡道:“不是,还有封家铺子吗。”
虬绒汉子跟账房先生都是一愣,封家扎根东城多年,算得上是能和马全并驾齐驱的势力。马全说这话,就代表着,东城,真的要变天了。
看着躺在糖葫芦山上打饱嗝的龙天阳,曲经年倒是也感到有些饿了。流苏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个油纸包放到桌子上道:“今天去南城时,看见有卖包子的,就顺手买了几个,便宜,馅多。“
曲经年拿个包子塞到嘴里,用牙一咬,那包子里香腻的汤汁瞬间流了出来,这汤汁香而不腻,油而不肥。曲经年接着咬,这包子里的肉馅也是一绝,肉质弹牙,劲道无比。
流苏道:“肉馅剁碎,调上熬了三天三夜的骨胶,再配得店家的独家调料,这包子也算得上是极品了。”
曲经年嘿嘿笑道:“帝都人就是讲究,你既然请我吃了这包子,那我就请你去烟花四番街的不羡仙吃上一顿。”
流苏公子摆摆手道:“去了烟花四番街,第一处去的应当是烟花楼。”
曲经年不解,流苏左右看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贴到曲经年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曲经年挑挑眉毛,一拍惊堂木喊道:“就去烟花楼!”
这一响,把在院子里睡着的龙天阳弄醒了,熊孩子一个激灵坐起来,他指着东方说道:“大船来了!”
东方那轮硕大的圆月连接着地面,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它。
曲经年来到外面,他看到在月亮中心有片阴影,那是一艘巨大的帆船!
流苏微笑道:“那就是用青澜钢造成的青澜帆,上面装载着威力强大的巨炮,凡人驶之,可移山填海。”
无疑,曲经年被震撼住了,航天巨帆,足以让人震颤。
巨帆缓缓掠过曲经年三人上空,那庞大的帆船身影,遮天蔽月,横亘在天地之间。
当船缓缓飞走后,曲经年平静下来道:“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
流苏正色道:“五百年前的青澜帝国,就是靠着这青澜帆,才将肆虐在陆地上的龙族驱逐到了东海。而这种帆船的制造技术却随着青澜帝国的覆灭消失了,青澜钢也成了禁物。”
流苏压了压嗓子继续说道:“但是,很不幸。十年前,南山书院的机关造化科出了个精彩绝艳的人物,竟然又把这种东西鼓捣出来了。你猜是谁?”
“常安在?”
流苏摇了摇头道:“这东西现在的确为常家所用,但这东西却不是常安在造出来的。”
除了常安在,曲经年还真是没人好猜了。
流苏看曲经年没了兴致,笑道:“这惊才绝艳的人物,名,流苏。”
曲经年一听,顿时怒了,一脚把流苏踩翻在地骂道:“精你妈个头!”说了五个字,踩了十来脚,龙天阳笑得拍起了手,直叫道,好玩。
可惜了流苏这新换的一身琉璃白,就当曲经年抽出刀来的时候,那流苏就势一翻身,滚了出去。
曲经年气消了些,问道:“你是怎么被常安在骗去了这青澜帆的制造之法?”
流苏颇为实诚的说道:“没骗,赌输的。”说的也对,流苏这一看就像是运筹帷幄的人物,怎么会被骗。
曲经年的火气又上来了,吼道:“赌你妈个头!”
曲经年倒是没怪流苏把青澜帆的制造方法输给常安在,他气的是流苏那副恬不知耻的样子!喂!好歹,老子现在是你上司吧!
东城令衙门里闹得厉害,但那艘青澜帆还是稳稳停在了马府的上空。
一条三丈宽的阶梯放了下来,账房先生开始指挥手下人搬青澜钢原料。
今天马全破例到了院子里,平常他都是不来的。马全注视着阶梯顶端,有双眸子隐藏在那片黑暗里。
马全沉声说道:“下来。”他的声音很轻,但语调却完全变了,那声音就像是野兽的嘶吼,极具穿透力。
现场的人都停了下来,趴在大门外的李魁也机灵一下醒了过来,他越来越像条狗了。
没人回应马全,马全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飘到空中,变成片片冰晶落在他脸上。
骤降的温度提醒众人,该干活了。
虬绒汉子虽然外表粗鲁,但着实是个细心人。
他小跑到马全身边,毕恭毕敬的说道:“爷,回屋吧,该睡了。”
马全最后看了那青澜帆一眼,转身进了屋。他不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更加萧索。
收阶梯,扬帆。
这艘青澜走了,下个月还回来,但对于马全来说,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来了。
马全像疯了一样冲出门外怒吼:“乌!”
那帆已经远了。
常府
每个月的十六,常安在都会自己跑到后院里待上一阵。
后院冷清,几间茅屋,几方花圃。
常安在背靠着窗户,清冷的月光映着他绝美的脸庞,分不清男女,只知道这世间应该没这般容颜。
屋里传来个女子的声音,她道:“十年前,你用乌姑娘栓住了马全,让他做了你的一条恶犬。如今,你又往他身边栓了条狗,你果真是从来不信人的。”
常安在蹲下身子,抚去一朵花上的灰尘道:“应是吧。”
今夜,我把乌姑娘送到你身边了,又给你安排了接班人。马全啊马全,到底是我常安在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常安在。
天要变了,常安在发了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善心,要给曾经的忠仆一条活路。
奈何,猛兽的微笑只会让人拒而远之,只有亮出爪牙,才能让人臣服。 公子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