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古河,众人先是手足无措。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满脸错愕。一柄短刀生生的将他给扎了个透心凉。古河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朝身后看去,曹良人正平静的看着他。
“尔敢……”
曹良人并未理他,她将刀抽出来,古河便直愣愣的栽倒在地。触目惊心的血红开始在光洁如玉的冷云衫木地板上蔓延,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古河死了。他死的如此平静,又如此简单,不过这死却是宛如擂鼓震颤人心。
一个妓子,一把刀,就了解了一位二品大员的性命,在这灯红酒绿的烟花楼里。
“为官不仁,当死。”
曹良人将刀收回腰间,昆吾不沾俗人血。
众人勉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要夺门而出,呆呆站在门口的柳如永虽有些不解,但他现在心中知晓,绝不能让这群人出去。
柳如永手持长剑向前噔噔走了两步,他高举长剑,一声惊雷厉喝:“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身体瘦弱的柳如永挡在众人面前宛如一道顶天立地天堑,硬生生将要鱼贯而出的这群人给拦住了。
骂那些高官两句是小事,但真要动手杀了,那就是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虽然他眼睁睁看着曹良人杀了人,但柳如永心中对她却无半分厌恶。反而他的心中更加钦佩这刀花魁的魄力与勇气。
怎么帮她?怎么帮她?
柳如永连连自问,突然他眼眸中精光一闪,他高声说道:“地上这人是谁杀的!”
民众是最有智慧,但同时又是最愚蠢的。这种智慧与愚蠢往往会在人聚在一起时体现的淋漓尽致。这时的智慧叫做团结,这种愚蠢叫做盲从。
他们一开始被古河吓到了,因为他手握重权,尽管他孤身一人。现在他们又被柳如永吓到了,因为他手握利剑,尽管他弱不禁风。
古河是谁杀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指向后面的曹良人。
柳如永咬着牙,鼻翼微颤。他又吼道:“地上躺的这人是谁杀的!”
众人又是齐指身后。
柳如永持剑走下,他手中的剑扑哧一声就贯穿了一个客人的身体。众人已经麻木了,反贼,杀人,杀人,反贼,现在这个书生杀一个人,好似也没什么奇怪的。
曹良人微微诧异,她想向前走一步,但又收回了脚步。她其实早就留意到了这个书生,第一次,柳如永就在楼里最偏僻的角落里坐着。那一次,他喝的烂醉如泥。此后,柳如永便成了烟花楼的常客,亦或者说是曹良人的常客。因为他每次,都是为刀花魁而来。
曹良人嘴唇微动,不言不语。柳如永没看到曹良人的动作,因为他现在恶心的要死。当剑插入那人的胸膛时,好像还碰到了那人的肋骨。
那一瞬间,柳如永仿佛看到了郑屠夫的砍刀在案板上挥舞,骨肉横飞。
柳如永强忍住胃里的翻涌,沉声道:“地上这人是谁杀的?”
一个古河,还有个嫖客。
众人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不知是该指前,还是该指后。
终于有人崩溃呐喊道:“反贼杀的!是反贼杀的!”
柳如永将涌到喉咙的恶心给咽了下去,“反贼杀的就好,反贼杀的就好。”他心中默念道。柳如永将用剑拍了拍他前面那人的肩膀道:“去,去捅地上那人一刀。”
那嫖客比柳如永还要瘦弱几分,大概是已经在床第上熬坏了身子。他连忙摆了手,身子往人群后缩了缩。
柳如永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拿着剑向前走了两步。正当那嫖客将一颗吊起来的心稍稍放下时,柳如永突然回过头来,朝他怒吼道:“去捅他!”
那人一被吓,顿时跌坐在地。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将那剑接在了过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月朗星稀,夜色通透明朗。
当慌乱的人群路过烟花楼,向里面张望时,他们看到一群满身血污的嫖客正聚在一起,一身的煞气。
嫖客们齐声吼道:“看什么看?反贼杀人了!还不逃命!”
等那群人屁滚尿流的逃走后,柳如永坐在人群后放声大笑。曹良人站在他身后刚想说话时,柳如永突然回头道:“这次别说谢谢了。”
“对不起。”曹良人轻声说道。
柳如永神情微凝,转过了头。
光明正大的借刀杀人成了,杀人的是曹良人,借刀的是柳如永。
北城依旧被早已离去的反贼折磨着,殊不知,那些“反贼”早就离开北城,大步朝央国宫行去。
“想当年,我领着曲经年跟另一个小弟就是从这条路闯进的央国宫。哼,我还一脚将那太医院的牌匾给踹了个稀巴烂!”龙天阳昂首说道。
“要是我有你一半厉害,将军也不会被他们捉住了。”不管龙天阳说些什么,旁边的陈宿归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
龙天阳本还想着再吹些牛,但看着陈宿归这幅模样,他顿时没了说笑的兴致。“丧气什么,现在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将那狗皇帝绑了,狠狠扁他一顿。”龙天阳揽住陈宿归的肩膀说道。
“对,狠狠揍他一顿!”陈宿归罕见的流露出一丝喜悦。
古河死前盼望着的救兵,姗姗来迟。三千精兵骑着高头大马袭入了北城,不消一时三刻,这场闹剧就平息在他们敌我不分的长枪下。
北城这里来了三千精兵,而去剿灭龙天阳这帮反贼的只有两人。街道旁最高的一座瓦房的屋檐上,两个黑影正来回交谈着。
“你去办这事我不放心,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适合。”
“这是我第三次来论武宫,一次比一次糟糕。这次来最糟糕的便是你竟然当了地魁,还要让我来帮你擦屁股。”
“老兄,帮帮忙。这天下有谁不知道徽州……”话还没说完,那人就跃了下去。
温若筠接着嘀咕道:“这天下有谁不知徽州有个,又笨又痴又懒又傻的朴剑客。”
龙天阳一行人正开开心心的将狗皇帝暴打一顿的春秋大梦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忽的挡在了他们面前,那人还带着个巨大的斗笠。
“喂,挡路的快让开。”龙天阳喊道。
“哦?这路少说也有七丈宽,我最多也就站了二尺。两边皆可过,何来我挡你的路这一说?”
“切。”龙天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向前走。可当他们要从一边穿过时,那人又飘飘忽忽的挡在了龙天阳的正前方。
龙天阳哪儿能忍的住被人如此戏耍,他
攥了攥拳头,冷哼道:“人你不做,你偏做狗。好狗你不做,你偏做挡路狗!”龙天阳飞出一拳,直取那人头上的大斗笠。
“哒!”
那人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条四尺有余的大竹竿背到了身后,风轻云淡的就挡住了龙天阳这一拳。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对不住,我本是想让路了,可偏偏撞到了一起。”说罢,那人身子一起,就飘到了另一侧。
龙天阳收回拳,说道:“还算你识相,我们继续走。”他刚一抬脚,陈宿归就扣住了他的肩膀:“你的手,没事吧。”龙天阳赶忙将已经有些红肿了的那只手藏到袖子里,嘻嘻说道:“那人不厉害,只是他那根竹子太硬,擦了手。”
陈宿归也不知龙天阳说的是真是假,他松开手跟着龙天阳继续向前走。
这时,只能当的一声。那人身上背着的竹竿宛如一道绿色闪电,横插在龙天阳这边的墙壁之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了,对了。这下,我是真的要拦你们了。”那人淡淡道。
龙天阳猛然侧首,眼中好似要喷出烈焰。
那人端着一把怪长的巨剑,原来那竹竿是这把长剑的剑鞘。
月光闪动,剑身寒芒吞吐。
“前面是央国宫,你们要去干什么我知道,我本不想拦你们的。但有故人相托,我也不得不拦。不过我要是真的和你们这帮小鬼动手,这事传到江湖上,我难免会被人耻笑。倒不如这样,你们随便来一人攻我三招。我要是都挡下了,那我就攻你们一招,你们要是挡下了,这央国宫你们倒也去的。要是你们挡不下,那就乖乖原路回家。”他语气轻佻,巨大的斗笠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龙天阳握了握还有些发麻的右手,冷声道:“我一招就能把你打成死狗!”
“哦,好,有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点寒芒已至!
斗笠下的那双深邃眼眸忽然一亮,他露出一口白牙,喃喃自语的笑道:“霸元红缨枪,原来你就是枯魂大师的得意门生,有意思,有意思。”
龙天阳眼神微眯,他见自己枪已经要刺入那人斗笠下的眉心了,可那人仍直戳戳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闪避的意思。龙天阳深知自己这一枪的力道,他嘴上厉害,但心中并无杀人意。
千钧一发之时,他猛然收枪,枪杆做鞭狠狠地抽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像是化成一片鸿毛,极速倒着飞了出去。 公子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