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吗？”
幕洛双手抱住我的肩膀，满眼地不敢置信。
“当年救我的是你？”
我抬起头，看向这个自己曾经痴迷的脸庞，那个的时候可真傻，一见钟情，就为了一副皮囊。
我看中了他的外貌，却看不清他的内心。
我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活下来唯一的希望也没了。
“幕洛，我曾经是那样的爱你，可现在，我恨你。”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心已死便没有了感觉，不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苦。
我将幕洛推开，把剩下的半颗心挖出来。
“孩子已经没了，这半颗心脏，我也不必要了。”
“不，跳跳。”
幕洛被我疯狂的举动吓到，想要冲过来抱住我，却被我斥退。
“今生今世，不复相见，幕洛，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跳跳，我……”
看到那半颗心脏，他大约是信了我，不顾我的阻止，强硬地冲过来抱住我。
“跳跳，别吓我。”
我哪里是吓他，我是一心寻死。
当初救了他，是我今生做大的错误，若知道有今天，我大约是不会救他了。
“我恨你，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救了你！我好后悔，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希望与你从未相遇。”
我要将他再次推开，他却死死地抱住了我。
“放开她！”
华硕突然出现，一掌劈向幕洛肩膀，而幕洛似乎吃痛，松开了我。
“你有什么资格碰她。”
华硕挡在我面前，面对幕洛。
“当初就是你负了她，如今又害她至此，若不是你跳跳还是天族圣女，若不是你，她还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我不知道……”
幕洛胸口开始流血，他胸前裂开了一个很大的伤口，很快染红了他的外衣。
“一句不知道，就没免除你的罪孽吗？”
“够了！将跳跳偷梁换柱的是你们天族，你们答应过我，只要魔族与天族休战，就同意我们的婚事，这三千年，我谨遵约定，再未踏入天族一步，只为了能和跳跳成亲，可是你们竟然早就把她贬到人间的荒山上，换了另外一个女人来冒充她。”
华硕没有让幕洛再说下去，而是冲到了他面前，两位神邸厮打起来。
幕洛似乎受了重伤，竟完全不是华硕的对手。
他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被华硕打倒在地。
之后他再没起来，似乎比我还要先一步归西。
幕洛的眼中流出泪水，他将手伸向我这边，似乎在祈求我过去。
“华硕，我们走。”我闭上双眼，再也不想看到他，一生噩梦的根源。
华硕飞身而起，将我带走，幕洛没有追上来，或许他已经不省人事。
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圣女的心脏，只有一息尚存，便可永生。
他用了我半颗心脏，无论何时不会死去。
我不愿意上天族，更不愿意回北号山，华硕将我安排在九莲仙子家中。
“你不要害怕，九莲仙子是三界中最厉害的医仙，她会把你治好，只有你的身体好了，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华硕双手紧握着我，脸上满是担忧。
我回忆了记忆，也自然记起了这个儿时的玩伴，还有他口中那个无忧无虑的从前。
那个时候，我由太岁脱胎肉体，被天帝奉为圣女，而华硕是天族的太子，地位尊崇，没有哪个神仙敢和他玩耍，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未来天族的主子。
久而久之，华硕便养成了独自一人玩耍的习惯，性子也孤僻起来，直到我来到天族。
偌大的天族里，大约是有我是敢打他的了，儿时的华硕毕竟是个男孩子，性格顽劣，时不时地闯祸，而我则是与他一同闯祸的那一个。
“放心，整个天族谁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们只管玩，谁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我当时拍着胸脯对手里拿着眼镜蛇蛇胆的华硕说道。
话音未落，院子外冲过来无数追兵。
“是何人胆敢伤我儿子，竟然还胆大包天取我儿蛇胆。”
我一把将蛇胆拿过来，走到院子外，对长着蛇头的男人叫嚣。
“这可是你儿子的蛇胆？在我手里呢，有本事过来取。”
那男人吼叫一声，便向我冲了过来。
我将蛇胆扔给华硕，让他躲远一点，便和蛇王开战。
那蛇王不是我的对手，最后并被逃走。
华硕将蛇胆给了我，让我服下。
说着蛇胆原本就是为了我才去偷的，谁让我前几天打架伤了元气，他看了虚弱了几日，便想去找点大补的食物给我补补身子。
“那蛇王那样不禁打，他儿子的胆能补身子？”我半信半疑将蛇胆服下，连流了几日的鼻血。
果然是大补啊。
我这鼻血还没流完，天帝便带兵来了，说要捉拿杀了蛇王儿子的罪人。
我立刻跑了出去，却见华硕已经跪在了地上，将所有罪名拦下，并承认是自己吃了蛇胆。
天帝想也没想便给了华硕一巴掌，他小小的身躯立刻倒在了地上。
我欲上前说明缘由，而且那蛇胆明明进了我的肚子。
“请父亲这就带孩儿去找蛇王赔罪，孩儿愿接受处罚。”
齐刷刷的人马蜂拥而出，等我追出去，早已经没了踪影。
等我再见到华硕，他只能乖乖地趴在床上，因为被天帝赏了板子，把屁股打肿了。
“别哭，我还没死透呢不是。”我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华硕却骂我把哭还丑。
如今我没力气教训他，他胆子肥了，以前他可是从来不敢这么对我说话的。
九莲仙子手里拿着一朵脸颊，等我看清楚之后，还没疼死，险些吓死，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针，她让我放松一些，不然一个不小心，扎到了不该扎的地方，只怕会弄个瘫痪。
“治不好就别治了，我也没啥生存的欲望，要是以后半身不遂，身边也没有端屎端尿的人，我宁愿现在痛死，也不要以后以后臭死。”
“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照顾你，别说端屎端尿，就算是喂你吃饭给你洗澡，我也愿意亲自效劳。”华硕立刻抓紧时机表忠心。
人心不古啊，曾经华硕是个多么可爱娇羞的男孩子，如今竟也变得和我一样不要脸了。
“我可是有贞操观念的神，你别乱来。”我警告他道，看不出来，他竟然对我还有这样的想法。
“你忘了我们小时候一起洗澡的事儿了？以前你没有嫌弃过我，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素来喜欢整个高低，尤其是言语上，这次受伤太重，命悬一线，要不是我只吊着半口气，绝对要和华硕说出个高低。
“行了，两位也是有头有脸的神仙，整日里没了正行，光练嘴皮子了吧。”
九莲仙子说着，已经开始在我身上施针。
不知道是仙子的一贯作风还是对我特殊对待，对我施针的整个过程中，我都是清醒的，亲眼看着仙子把我扎成了刺猬。
要是换做鸩在这里，早就开始嘲笑我了，幸亏是华硕，他仍旧是焦虑的面孔，仿佛没一针都扎到了他的身上。
“很快就好，别怕，我在。”说着，拿出丝帕小心翼翼帮我侧着额头上的冷汗，看着我的目光温柔地仿佛要渗出水来。
“等你好了，我便带你去游山玩水，吃遍天下名吃。”
听了华硕的承诺，我用力地点点头，看到我的回应，他开心地笑了。
大约他还把我当成小时候那个只知道吃的吃货，并不了解，我如今已经长大，初为人母，又失去孩子的痛，是多少美食都弥补不了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九莲仙子仍旧在我身上扎针，而我已经晕死过去了，期间华硕多次将我叫醒，让我不要睡觉，而九莲仙子的声音也在旁边响起。
“别让她睡，她伤势太重，我担心哪一针下错了地方，她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华硕不停地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见我没反应，便将我小时候的仇视拎出来说，我被他气地直翻白眼。
“我从小就喜欢你，发誓长大后要娶你，可是你不等我来娶你，就离开天族，我可是找了好久。”
我勉强能半睁开眼睛，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这里指责我，我还想好好问问他呢。
我去看望屁股被打开花的他，他告诉我，他老爹只是打了他，不会再计较这件事情了，还说他如今这幅模样不好看，让我近期不要去找他。
当时我只以为是他好面子，便答应了，一个月之后再去太子寝宫，他连影子都没有了。
经过我多方打探才知道，他是被他老爹贬下凡去了，那位被我吃了蛇胆的蛇他爹，虽然说只是蛇族的王，可是天族和魔族斗争地厉害，天帝很想拉拢到蛇族，于是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答应了蛇王提出的要求，让华硕到人间受苦，以告慰自己儿子的在天之灵。
“你长大之后比小时候漂亮多了，我在罗行殿前见到你时，便没能及时将你认出来，只以为是幕洛请来的帮手，之后听到你的名字，我才知晓是你。”华硕诉说着，满是愧疚。
我不怪他没认出我，毕竟华硕离开之前，我们两个还是仙童的身体。
神仙与常人不同，从孩童到成人不是一点点变化，而是顿悟，度过天劫后，会直接从小孩变成大人。
我与华硕变化都极大，彼此认不出对方也是极为正常的。
“因为我前些日子刚从天上那些老神仙嘴里打听出来，你被贬到了北号山，被翁翁大人收养，我原本是应该先赶到北号山见你的，可是素果儿告诉我，她并不想嫁给魔帝，我与她虽然没什么交情，可是看在她继承了你圣女身份的份上，我才出手相助，没成想当时时间紧急，我没空向你解释，总不能当着幕洛的面叫你圣女，那样一来你不就被幕洛那厮留下了吗，我如此想着，只能先将你打晕，将你送到北号山下，之后到天庭复命，没想到那个空挡，你却被幕洛抽了仙骨。”
听华硕说起这个我就心酸，我那仙骨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早就知道是幕洛抽走了，可是我在魔族只在两个地方待过，大牢和柴房，没机会去其他地方找。
仙骨这种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幕洛会把我的仙骨放在哪儿呢？
华硕聊着聊着，突然话锋一转。
“那素果儿平日里装作一副好心肠，没想到却与幕洛联手，将你害到如今这步田地，等我见了她，一定帮你报仇。”
我拼命地眨眼睛，示意华硕记住今天说的话。
素果儿这个女人，已经上了我的最恶心神仙榜榜首了。
当年我是圣女的时候，她不过是我宫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仙娥，我这个神仙，粗枝大叶惯了，对她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她，能让她记在心里，记恨我到这种程度。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素果儿根本就不是不喜欢幕洛，依我看，恰恰相反，她喜欢幕洛喜欢的紧，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她要让华硕去找幕洛的麻烦呢？
还有当日华硕应该没有与素果儿发生关系，她为何要那么做？
这些个问题，我一定要等身体好了以后好生问问华硕。
我被扎成刺猬好几天，这几天里都不能说话，不过通过我一直睁着的大眼睛，九莲仙子松了一口气。
“总算给救回来了，母子平安，你在我这里好生休养一段日子，你这个伤太重，必须由我亲自照料才行。”
我再次眨了眨双眼，想问问九莲仙子，母子平安这四个字是真的还是我出现了幻觉。
“可恶，怎么找到这来了。”
华硕说着，大步走了进来，急急忙忙地对九莲仙子说道。
“魔族帝尊幕洛追来了，您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让跳跳躲躲吗？就是那个男人，将跳跳害成这样的。”
我擦，幕洛可真是阴魂不散啊，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了，好不容易仙子将我的命给救了回来，我可不想见到他再被气死过去。
于是拼命地摇头，不要见幕洛。
九莲仙子沉思片刻，说道。
“我是医仙，想掩盖一位仙家的气息太简单了，你将跳跳抬到我的寝室，将门关上，只要不让他进房间查看，势必发现不了人在我这里。”
华硕立刻将我抬了进去，踏出房门的一刻，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身走了回来。
“跳跳，得罪了。”
说完，便开始把我的衣服。
我的奶奶啊，没想到华硕长大后竟然是这样人面兽心的神，八成素果儿是被他啥啥啥了，所以才怀恨在心，一心要致我于死地。
正当我打算运气臭骂他一顿的时候，发现他只是脱了我的外衣便抱着出去了。
好奇特的脑回路，他究竟想咋滴。
九莲仙子已经在外面拖延了幕落片刻，眼看就冲进来了。
“害死跳跳还不够，还来做什么？”华硕的声音十分悲怆，带着无声的控诉。
看不出来啊，小伙的演技也是高水准。
“我不信她会死。”
这个声音是幕落的，深沉地能沉到谷底，那是一种明知道对方已经死了，但是还是祈求有奇迹发生的语调。
“当年你负了她，昨日也是，跳跳一生过得简单快乐，她最不幸的就是遇上了你，魔族帝尊。”
“我要见她。”
幕落话音刚落，似乎就要冲过来，华硕立刻欺身而上，屋外是嘈杂的打斗声。
听着幕落说一定要见我，而华硕一再确认我已经死了，幕落像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一样，疯狂地与华硕打起来。
“她整颗心已经没了，哪里还活的了！”华硕一声暴吼，随即将从我身上脱下的衣服扔到了幕落脚边。
“跳跳已经羽化，仙体不再，你若心中有她，不要再来此处闹事了。”
九莲仙子声音低沉，她是上古神尊，地位不同寻常，她口中的话自然不会是虚言。
幕落将散乱在他脚边的衣服抱起来，无声落泪，泪水打湿了我的衣服，而我紧闭双眼也能看到他此时心死的模样。
这个笨笨的华硕，拿衣服之前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的吗？
我那是普通的衣服吗？
当年，我将自己心挖出来一半给幕落，心头血滴在衣服上，所以那衣服就沾染上了我的骨血，我能通过衣服，看到四周的场景。
幕落胸前的口子再次开裂，将我的衣服紧紧地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离开九莲仙山。
仙子和华硕进来向我报喜，说幕落已经离开，让我好生休息。
“你这一身的伤实在太重，又没了仙骨，少不了要多躺些日子，而我为了封住你体内的仙气，便封住了你的声音，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只要过些日子，仙胎稳定，你便能逐渐恢复。”
九莲仙子慈悲心肠，这些日子如同母亲一般精心照料着我。
而华硕担心幕落再次前来，又拖了我件衣服，给我立了个衣冢坟。
后来天族似乎发生了大事，天帝急急忙忙将话说召回。
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因为幕落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抱着我的衣服，以至于我能无时无刻都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神女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