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是我给我娘租的,限你三天内搬走,我就说一遍。”
我指着董有才的鼻子扔下这句话,没理我娘,出门走了。
有时候真想感叹一句,做人比做鬼还难。
我打了一辆车,直接赶到南大街,找到凯子说的那家浴池,离老远,就看见牌匾下面有两只鬼在门口晃荡。
这两只鬼的年纪都不小了,一个穿着棉衣,拎着浴筐,另一个没穿裤子,只罩着个白背心。
现在是秋天,棉衣太厚,背心太薄,这二位,穿的都够不应季的。
我摸出脖子上的魂晶,朝二人一比划,俩鬼顿时有所察觉,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大白天的,你俩干嘛呢?”我没好气的道。
那穿白背心的老鬼没理我,另外一个倒是很识相,朝我一拱手,“嘿嘿,洗澡,准备洗澡。”
“洗什么澡!”我瞪了他一眼,“不投胎去在这晃荡什么?”
老头见蒙不了我,指指自己脑袋,改口道:“看见我脑袋上的大包了吗?”
“看见了,那又怎样?”
“在这家浴池摔的,颅骨粉碎性骨折!当时就完了。”老头一直浴池里面,“他家一分钱都没赔,小伙子,你给我评评理,我是不是该好好膈应膈应他们?”
正说着,两个个拎着浴筐的女孩朝浴池大门走了过来,老头赶紧飘到人家身边,在耳边吹气:“这家不行,条件差,水都不热,去别的地方洗吧!”
通常情况下,活人是听不到死人说话的,但死人的意志如果够强,却可以将那种不舒服的感受传递过去,只见那俩女孩忽然打了个冷颤。
“咦?我怎么浑身毛毛的?”其中一个女孩挠着头道。
“我也觉得不舒服哎!”另一个女孩回答,“要不,咱们去别家吧,听说这家浴池前一阵子刚摔死了一个老头,虽然是男浴和咱没关系,但想想也够膈应的。”
“你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那……咱还是换一个家吧。”
俩女孩揉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拉着手走了。
好端端的两笔生意,生生被老头给搅黄了,原来他就是这么“膈应”人家的。
目送俩女孩离开,老头得意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对自己的本事很是自豪。
“行啊老爷子,真有你的。”我不冷不热的道。
“明明是他们缺德在先,我不给他弄倒闭了不算完,不倒闭我不走!”老头摇头晃脑。
既然事出有因,我也懒得管那么多,就问他,知不知道附近有个乱吃东西的女饿死鬼。
“不知道,我就守着门儿,别的一概不知。”老头摇头。
我看向那个没穿裤子的老头,“你呢,你知道吗?”
那老头看来已经死了很久,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木然的看了我一眼,又把头扭开,根本没搭我的茬。
见沟通不了,我索性就自己绕着浴池转了起来,浴池的后面原本是一片空地,如今却被铁丝网拦着,形成了一个后院,里面挺大的,过道黝黑狭长,我进不去,自然也就没办法查看里面的详细情况。
如果凯子没骗我,那所谓的女鬼,定然是在院子里面了。
想了一下,我又原路折返了回去。
见人迈步往浴池大门走,穿棉衣的老头赶紧凑过来要耳语,发现是我,这才又悻悻的站了回去。
我推开浴室的门,里面是个小门脸,正对着大门是张柜台,柜台后面放着拖鞋格子,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正在柜台后面嗑瓜子呢,见我进来忙绽放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澡票三块,在外头换鞋。”女孩招呼道。
“我不洗澡。”
“不洗澡?”女孩抹了一下嘴角。“那你……有事?”
我点头,“是有事,你们老板呢,在不在?”
“我就是老板,我爸妈去外地串亲戚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女孩大大方方的起身,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推销保险的我可不买啊。”
我让这女孩给逗笑了,忙说不是,我有点情况,想到你家浴池后院看一看。
“什么?”女孩一愣,看我的目光,不由得变得狐疑了起来,“你去后院看什么啊,你是消防检查的吗?”
“不是!”我摆手,“怎么说好呢,我……我受人委托,要查一件事,刚好就关系到你家的后院。”
“哦,我知道你是干嘛的了。”女孩朝我吐了下舌头,“你是来查那个老大爷死因的吧?警察明明都查过了,钱也都赔给你们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啊,再说了,人是在浴池门口摔的,也不是在后院啊,你去后院看啥啊!赶紧走,要不我报警了!”
我忙解释,说了半天,女孩才半信半疑的挠了挠头,“你真不是那老大爷的儿子找来的?”
“真不是。”我拍拍自己瘦弱的身板,“你看我这样,像是来闹事的吗?估计真动起手来,我连你都打不过。”
“嘻嘻,那倒是。”女孩乐了,明眸皓齿。
为了消除她对我的防备,我不得不跟她多聊了几句,女孩没什么心眼,这一聊,就把情况透露的差不多了。
女孩叫苏言,是这家浴池老板的独生女,他爸早年是做小生意的,赚了点小钱,就买了这个地方开了家浴池,原本生意还不错,日子过的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谁知飞来横祸毫无预兆,上个月,一个老头失足摔死在了浴池里,老头的儿子不干,就跑来店里闹,说自己老爹摔死在浴池里,浴池有脱不了的干系,开口就要五万块。
在那个年头的东北,五万块已经相当不得了,是笔听着都吓人的巨款,苏言家的浴池又不是什么大买卖,根本拿不出,费了半天劲,凑出了三万块,可对方不满意,时不时就来闹,说钱不给足,就去法院告,让浴池关门。
苏言的父母惹不起人家,可钱一时又凑不到,只好躲到外地亲戚家去了。
听完她的叙述,我一脑门子冷汗,这情况,和老头说的根本不一样啊!老头说一分钱都没赔,可苏言却说明明是赔了三万块啊。
到底谁在撒谎?
我一想,门口有俩老头呢,该不会是我搞错了吧?
“你家浴池,到底摔死过几个老头?”
“还几个,一个还不行啊?这一个都要命了。”苏言绷着小脸反问。
正说着,忽然,身后的大门开了,一个脸色蜡黄,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板着脸走了进来。
“他就是老头的儿子!”苏言见人收起了笑容,小声跟我说。
男人长得很普通,既不凶也不恶,和我想象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看起来,一点不像是会死皮赖脸讹人的人。
“今天有没有?”男人站定,开口问道,问的自然是钱。
苏言摇头,“哥啊,我家就三万块,已经都给你了,真没有了啊,你天天问也没用啊。我知道你父亲出了这事你心里不痛快,换谁也不可能痛快……但说句难听的,出车祸意外死亡的现在私了也才赔两万,我们给了你三万,已经不少了,再说,人也不是我们推倒的,你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女孩的话句句在理,声情并茂,我见那男人的脸稍微红了一下,似乎也知道自己事情做的不地道,知道的要求太难为人了。
但知道归知道,男人却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他哼了一声,没理苏言,掏出三炷香和一沓子烧纸,蹲在地上,当着我们的面就烧了起来。
见过烧纸的,没见过在人家屋里烧纸的,这他娘的就叫找晦气! 九指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