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我感觉自己浑身是伤,身子轻轻一动就疼得厉害,睁开眼,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破庙的床上。
头顶一颗灯泡亮着,马明就坐在不远处,手里抓着个鸡腿,吃地满嘴流油。
“马明……”我叫了他一句,声音很是虚弱。
马明听见我叫他,冲我笑了笑,挪了挪屁股,坐到我身旁。
“你小子总算醒了!”
马明腾出一只油腻腻的手摸出一个信封放在床头对我道:“这是你这次捞尸的补贴,我扣掉了带你去医院看病的钱,其余的,都在里面了。”
我伸手接过信封,马明又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而我则是急忙打开信封,听马明说扣了带我去医院的钱,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妙,这一数,果然,只有四千五了,我再一看自己身上,除了脚上缠着的两处绷带以外,其余地方连用药的痕迹都没有。
“操!”我骂了句,马明这不是第一次坑我,之前的我不和他计较,但这次我却觉得他有些过分,可惜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支持我马上追出去把他揍一顿,否者我一定要给他抓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目光扫视向大门处,我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瓷碗,碗里热气腾腾的,我疑惑地拖着身子下了床,来到桌边,那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黑水,闻着就很苦,应该是马明帮我开的药,这么想着,我端起碗就喝了下去。
黑水的味道不敢恭维,苦地我舌头都麻了,喝完之后,我随意弄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就躺回床上睡觉,这一觉睡地并不踏实,我做梦再一次见到了水底那个给我奇怪感觉的男人。
也就是那天起,只要我天黑的时候闭眼,那个男人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这开始的一两天还好,到后来我就有些受不了了,我开始害怕睡觉,这也就导致我整个人浑浑噩噩,成天顶着个黑眼圈。
虽是怪事不断,但好在这次我身上的伤好的特别快,不出一周的时间,我便能下床走路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受伤最重的是脚底,应该被那怪鱼的牙齿扎出了好多个洞,里面骨头也碎了不少,但等我拆了脚底的绷带,却发现什么事也没有,不知是不是马明那天留下的那碗黑水起了作用。
而这一次我捞尸被冲到龙王潭的事情却根本没在村子里掀起多大的波澜,这些人似乎早就将我于龙王潭归类到了一起,期间甚至连一个找我询问事情经过的都没有,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生死。
因为噩梦的缘故,我特意去找了村诊所的村医陈老皮,陈老皮四十多岁的年纪,他不是村里人,所以对我并不是那么反感,但也差不多,陈老皮给我简单检查了一下,说只是被水冲走的过程中脑袋受到了撞击,有些脑震荡,让我多休息一阵,可我自己心里知道,事情绝不像黄老皮说的那么简单。
没办法,在又经历了几回半夜被噩梦吓醒之后,我找了个时间,去了趟隔壁的小河村找到了王柱子。
王柱子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爹王铁柱在世的时候和我们村的陈瘸子同为十里八乡最有名望的端公,专门帮人看些离奇古怪的事,但俩人的后代却截然不同,人都说子承父业,陈瘸子的儿子陈国栋在陈瘸子死后就离开了村子,据说现在是县城一家小公司的老板,混的不错,而王铁柱的儿子王柱子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了一名端公,不过道行比起他爹来说,还是差的挺远。
我去找王柱子的那天,刚走到半路怎想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大雨,我只好在一旁的树林中摘了片较大的树叶挡在头上,一路小跑到了小河村,来到王柱子家门口后,我敲了十几分钟的门,才从屋里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问了句谁啊,接着就是脚步声。
等门打开后,王柱子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已经被淋成落汤鸡的我,吓得向后倒退一步,作势就要关门,我急忙伸手抵住门,并跟王柱子说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王柱子应该是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睡衣,在听完我的话后,他这才算是正真清醒过来,不过在看清来的人是我这个隔壁村的“名人”之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一些错愕的。
“进来吧。”王柱子愣愣地对我招了招手,他前脚进屋,我后脚跟上。
人们都说,在农村乡下这些地方的人都迷信,所以一般这里帮人看事的先生,端公都属于混地特别好的那一类,可王柱子家里却破地不成样,这情况有点像我住的破庙,简单点说就是屋外头下大雨,屋里头下小雨,整个客厅跟个水帘洞一样。
王柱子带着我来到一间房门口,他正准备开门呢,突然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然后就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大叫声。
“真他妈糟心。”王柱子的脸一拉,走到那扇门前拿手使劲拍了拍:“给老子安静点,否者打死你。”
里头很快静了下来,期间,我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王柱子,王柱子也注意到了我眼神的古怪,他冲我笑了笑,解释说:“没事,里头那个是我媳妇。”
王柱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之前村民们说过的,王铁柱在去世前用一块馒头道外地骗了个傻女人回来和他儿子成亲,说是他这辈子看破天机太多,老天爷在他死后会将罪责落在他儿子身上,所以要他娶个傻子,用傻子身上的晦煞之气来躲过天谴,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这屋里头大喊大叫的女人应该就是王柱子那个傻子媳妇。
别人的家务事,我管不了太多,赶紧跟着王柱子进了隔壁的房间,这里应该是王柱子自己的房间,里头陈设简陋,但也比我住的破庙要好上太多。
王柱子拉了张凳子要我坐下,并要我将事情具体的经过和他说一遍。
我就将自己捞尸那天落水后看到的事情都给王柱子说了。
王柱子听完后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我见他眉头紧锁,以为他看出什么来了。
“你这块斑……以前找人看过吗?”
王柱子突然发问,我愣了下,回道:“医院看不出来,听我爸说他以前有抱着我找你爹算过,也是不了了之。”
“难怪……”王柱子点点头。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我急忙追问。
“我爹都看不出来,你觉得我行?还是先处理你现在这件事吧。”王柱子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细针,戳破了自己的大拇指,挤出一点血之后将带血的大拇指按在了我的脑门之上。
我不明白王柱子这是在做什么,想开口问,却见王柱子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后,我感觉自己眉心处有些热热的,王柱子收回了手,我看到他手上的血液全都凝固了,而且呈现出的是一种墨汁一样的黑色。
王柱子摇了摇头说道:“你小子现在是邪气入体,印堂发黑,一副将死之兆啊……”
“啊!那可咋办啊?”我被王柱子的话吓了一跳。
“小事,别紧张,把那东西赶走就好了。”王柱子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屋外,不一会,他端着一盆水,一根柳条走了进来。
王柱子将脸盆放到了地上,然后抓着那根柳条就在我身上抽打起来。
虽然柳条软绵绵的,打在身上并不疼,可也让我怪难受的,不过我知道,王柱子现在肯定是在做法,忍忍也就过去了。
一直被柳条抽打了四五十下后,王柱子才停手,然后他将柳条折成四节,分别丢入脸盆之中,之后他又去抽屉里取了一根细针,在我右手中指上扎了一针,取了一滴血,滴在了脸盆里。
这血刚滴进脸盆里,一盆清水瞬间变得黑不溜秋,跟染了墨汁一样,就这还没完,紧接着,慢慢在那黑水之中,映照出了一张人脸,正是我那天在水下见到的那个男人。 黄泉摆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