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被我镇住了,鸦雀无声,李茂财也站住了脚步。
显然,对要坐牢的事他还是有些疑虑。
没想到李茂财小眼转了转,扫了一眼堂哥,然后目光落到我身上,露出奸诈阴险的冷笑。
“柱子,我有个好主意,这小崽子这么装清高,那就让他上!一来他也算刘军的长辈,没坏规矩,二来嘛,他上了贼船,自然就不敢外面乱说了,一举两得,你看中不中?”
听到这话,我脑袋里嗡的一下,仿佛被雷击中,朝南苑望去时,她也瞪大着眼睛,痛苦地直摇头。
堂哥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在家族利益面前,堂哥最终选择了屈服,我猛地冲向门口想要逃跑,却被人一伸腿使了个绊子,重重摔倒地上,一堆人立马把我摁住了。
我被几个后生押着,头也被掰着昂起来,李茂财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酒,一手捏住我的嘴巴,端起酒杯就往我喉咙里灌。
咕咚几下,药酒全灌起了我的胃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泡的酒,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身体里一阵火烧火燎的难受。就听呯的一声,堂哥,李茂财带着那些后生们关上了房门,扬长而去,隐约还听见众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茂财,这酒本是给上了年纪的长辈准备的,刘远他血气方刚,经得住不?我还得向婶子交待呢!”
“放心,没事,就一晚上,多弄几次不会少块肉,咋?心疼你儿媳妇啦?”
门外脚步声远去,屋外头亲戚们还在欢笑热闹,新房里,我跟南苑沉默相对,不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南苑看见我汗流浃背,呼吸沉重急促,很是难受,好心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坐在床沿上,问我怎么了。
而此刻,我的体内犹如千万头野兽在嘶吼猛撞,理智渐渐失去控制。
迷蒙的视野里,身着大红新娘礼服的南苑秀发如瀑,肌肉似雪,点燃着我的邪念。
“刘远,你怎么了?!”
嘶啦!
我听见南苑的礼服被粗暴地撕开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再度缓缓苏醒过来,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梦,只觉得浑身疲软得像滩泥。
睁开眼,晨光从贴了大红喜字的窗花上透射进来,血红。
我整理着自己断片的记忆,费力地坐起身上,发现自己赤身露体地躺在崭新的被褥上,不由得一惊。
这是哪儿?
我的目光沿着被褥望去,很快,被褥就陷在了一大滩晕染的深黑色中。
血!
紧跟着,是一具惨白僵硬的尸体。
南苑玉~体横陈,衣衫不整,一双眼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留着惊恐愤怒的表情,手里抓着把裁衣剪刀,刀尖插进了自己喉咙里。手腕上,金镯子上的凤凰已经被染成血红。
我脑袋顿时翁的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抓起一件衣服从床上翻滚下来,冲向门口,然而,房门紧锁。
“快来人,出人命了!”我大喊着,疯狂地拍打着房门。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锁打开,堂哥正要劈头盖脸大骂,一眼瞥见床上的尸体,吓得瘫软了下去。
当天,堂哥送走了所有的宾客,派人把刘军关在了房间里,堂嫂听说南苑的事,急火攻心已经病倒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堂哥把家门关得严严实实,叫来五六个族里最年长的长辈,连同我跟李茂财围坐了一圈。
在场一个个神色凝重地低着头,气氛很是沉重。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呢,好端端的喜事弄成了丧事,真晦气。”一个长辈说。
“呸,弄一下又不会怎么样,要我说,城里女人就是矫情。”李茂才吐了口唾沫,骂了两句。
我登时就火了,冲上去抓住他的领口,大骂他没人性,活活把人逼死还敢说风凉话。
他一脚把我踹开,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个龟儿子把人干了,逼死她明明的是你,跟老子装什么装,你在爽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我忽然说不出来话了,南苑的死,我确实脱不开关系。
后半段的时候,我一直沉默着,听着他们商量好明天把南苑的尸体到山上找个地方直接埋了,把事情压下来,当做没发生过,回头南苑爹妈问起来,就说是南苑跑到后山去玩,失踪了。
后山人迹罕至,村子又和外面来往很少,全靠宗族势力维持秩序,警察肯定很难查出来什么东西。
等到人散了,堂哥沉着声音,跟我说这个事儿就这么着了,让我别再乱来,否则事发了我一个强~奸罪肯定跑不掉,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头度过。
虽然心里对南苑的愧疚和自责挥之不去,被他这么一提,我忍不住也对事情暴露的后果害怕起来。
夜里我根本睡不着,一合眼就浮现出南苑死时灰白僵硬的模样,空洞~洞的眼神仿佛在黑漆漆的房间某处盯着我看,我爬起来想开灯,却发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点了个蜡烛,烛火摇摇晃晃的,像是有谁对着吹气。
我缩在被窝里,浑身凉飕飕的,昏沉沉地熬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堂兄就来喊我去帮忙,南苑的尸体已经被竹席裹了起来,院里还有两个村里的小伙刘大刘二,堂兄让他们一前一后把尸体扛起来,又私下塞给我一包纸钱,让我等他们埋了之后,把这纸钱烧在坟头。
后山路程不算远,两个大小伙子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会偷偷回头看我一眼。
在上坡的时候,他们两个没抓紧,南苑的脑袋竟然从草席的一端滑了出来,那张惨白的脸竟直勾勾地面对着我,顿时又让我想到她喉咙被剪刀刺穿,生生流血致死的场景,背脊生寒。
我喊了两声,可他们根本没理我,失了魂般一直往前走,那颗披散着头发的脑袋随颠簸的山路不停摇晃,惨白的脸却一直死死的对着我。
她的双眼忽然睁开,只剩下眼白的眼睛直视着我,僵硬的嘴脸扯起了诡异的笑容,顿时把我吓的腿一软,连着退后几步。
“走啊,愣着干嘛呢!”
一声呵斥把我惊醒,此时再看,南苑的脑袋依旧包裹着,刚才看到的一切似乎是幻象。
“你们刚才……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我还是忍不住确认一句。
“就看到你站着不动,磨磨唧唧的。”刘二不耐烦了。
我深吸口气,揉揉眼睛盯着竹席又看了两眼,没看出来和在家里什么不同,便强制镇定下来,告诉自己都是幻觉,应该是昨天受刺激精神恍惚了。
很快进到了后山深处,刘大在一棵大树下面挖坑,把尸体放了进去就开始填土,一边填还一边开口骂着南苑,话说的很难听,我想打断的时候,刘二拦住我。
“村里老人说的,枉死的人下葬要凶人往凶了骂,把魂吓住,以后才不会闹。”
刘大整整骂了十分钟,乡下人各种污言秽语全都冲着南苑的尸体说了一通,这才终于把土填完了,我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刘大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确是个凶人。
我叹口气,把纸钱拿出来,用打火机点了,然后放到坟头开始烧。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在我手里刚点起来的纸钱,一放到坟包上,原本还烧的旺盛的火焰一下暗淡下去,紧跟着跳动两下就熄灭了,像是被谁给吹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想到了昨晚的蜡烛。
刘二也试了几次,却还是同样的结果,纸钱一落到坟头,莫名其妙就灭了火,根本烧不起来。
“妈的,你这晦气的贱女人,死了还敢作妖,给老子老实点,给你送钱还不要,再搞事老子把你尸体剁了!”刘大火了,冲着坟头叫骂,又踹了几脚。
他这一骂完,纸钱又不灭了,我赶紧把所有的纸钱点了。
心里头对南苑有愧,我低声给她道了歉,然后才跟着刘大刘二一起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下山的路上,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可回头仔细找,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回了村里,我看见堂哥家门口在放鞭炮,还响着锣鼓声音,村里大大小小都聚在门口,热闹非凡像是过年一样,又分糖又分鸡蛋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大人抽烟聊天。
南苑刚死,他们这么做我觉得实在是太过了,可是一想到我自己也是帮凶之一,我又无话可说。
堂哥见了我,就问我说埋尸还顺不顺利,我把纸钱的事儿跟他说了,他皱了皱眉道,有刘大这么一吓唬,应该没什么事情,中午把村里男人请来吃顿饭,用阳刚气把家里晦气冲一冲就行了。
没多久,他就在院里摆了几张大红的桌子,把村里大部分的男人请了过来,上酒上菜招呼着。
昨晚上参与讨论的男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我边上就是刘二,刘大和堂哥在一头,他喝的兴致上来,还站起来大声说:“大家伙放心,我刘大埋的人,甭管那个娘们死的多惨,保管她不敢生事儿。”
堂哥笑着说,你办事我放心,咱们村儿最凶的就是你,鬼见了也愁。
刘大更得意了,喝醉了的脸涨得通红,哈哈大笑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指着我就说:“学生娃不行啊,在山上差点吓尿裤子,刘远,哥哥跟你说,男人就要有胆色,不就是个娘们儿吗?读书读的连个死娘们都害怕那还读个蛋!”
他扯着脖子大呼小叫,惹得在座的长辈都纷纷应和,说男人就得和刘大这样,我这书越读越没胆儿。
我没搭话,他更来劲儿了,扯开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一手抓起桌子上的大鸡腿就往嘴巴里头塞,一边含糊的吹嘘:
“要我说,读书就没用,那个死娘们就是书读多了反而不晓事儿,弄一次就寻死,命贱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鼓着腮帮子,正大口咀嚼着嘴巴里的肉,可是过一会儿,我就看见他有点不对劲。
嘴巴虽然还在嚼着东西,嘴角却莫名其妙的扯开了一个古怪阴冷的笑容,这笑容……无比的像是上山时我所幻觉的南苑对我的那一笑…… 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