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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菡手扯紧缰绳,任由马儿疾步于同睿身侧,声音被风吹扑得七零八落,“我要和你共进退!”是了,她一心坚持的缘由,便是要与睿共进退,他们昔日曾患难与共……
“你伴我走过了最为凶险的一段,我也很希望可以带你来到艳阳之下,回报你满怀温暖。”
眼前浮现的竟是同昕哀凉的面容,她心如鹿撞,记忆中他的声音盖过了身旁同睿的怒喝声,“你疯了!你快给我回去!”
她转过脸来,让他看清了她脸庞上的泪痕,“睿,我求你,求你允许我和你一起,找到你皇兄……找到若山……”
同睿眉头一颤,容神僵直,他抿紧唇,再没有言语,只默默地加快了马儿的速度,疾驰在桂菡前方,似是无声的守护。
随着往围场的深入,同睿便越发觉得个中别有蹊跷。
弘帝圣驾于四日前便已到达围场之内,按皇兄原定的筹划,围场外应有弘帝安排的暗卫与他前来的军队接应才是,可如今不仅围场外没有暗卫,连狩猎场中也是空无一人,唯独看到茂林丰草中圈围野兽的四色围旗迎风招展,昭示着此前逐猎的风卷残云。
桂菡放眼前方,只见不远处有帐营延绵矗立,她急忙对同睿道:“茂王,皇上可能就在那里!”
同睿也已看到了帐营所在,未及回应,便见一抹身影自营中疾步奔出,后方紧追的是数名挥刀挺枪的黑衣人,桂菡见状大惊失色,口中道:“是若山!”她顾不上危险,勒紧缰绳就要策马上前,怎知马失前蹄,马儿倏然往前一坠,桂菡猛地被抛下了马背,整个儿摔倒在草丛间。
若山惊呼着向前跑来,桂菡眼见她身后的黑衣人就要追上,脸无人色地大叫道:“若山,小心!”一壁自地上爬起,踉跄着往若山靠近。
若山一时未知跟前小兵便是桂菡,眼见前方的同睿,她如遇救星般慌急奔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桂菡,口中尖声叫道:“快救皇上!”手中不觉用力拨开了那头上盔帽,桂菡满头青丝顿时飘酒于胸前,若山一见不禁呆若木鸡,颤栗道:“是小姐?!”
桂菡不及说话,却见那群黑衣人已追上前来,她急忙拉着若山往后躲避,同睿飞快地率了兵将上前将她们二人护于后方,与此同时,竟见自四面八方冲出数千余骑,均身穿黑衣,挽弓搭箭,杀气腾腾!同睿猛一挥刀,身后士兵即冲上阵前,与黑衣人交战起来。
桂菡想起了什么,急问若山道:“皇上呢?”
若山脸色煞白,有如惊弓之鸟,“救皇上,快救皇上!皇上还在营里,赵王有弑君之心!”
同睿听到她的叫声,神色徒然一沉,顾不得护在桂菡她们跟前,策马如箭一般迅捷如风地往帐营飞奔而去。
桂菡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却并不是为了此刻的杀戮当场,而是……
“小姐!闪开!”若山惊叫道,拉桂菡避开了身后的阴狠一刀。她们相互牵着手,在刀光剑影中仓皇闪避。
寒光血影之中,仿佛看到了他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的心提起又放下,思绪不自觉地有几分恍惚起来。
脚下一阵迟滞,只因看到了满脸惊怒的他,她正要迎上前,却觉身侧的寒气猝不及防,她心头一紧,唯见眼前刀锋狰狞,迎头劈下,她的反应在这一刻竟是凝固如冰,险些,便要以为自此,便可以真真正正地远离他而去——
温热的血水溅湿了她的眼眸,眼前的世界猩红一片,在这祸福难料的战场上,如是伴随着她的泪珠,绽开了桃花朵朵。
耳边是同睿及一众武将大臣的嘶声高呼:“皇上!”
声声震慑于天地间。震慑她蒙昧的心神。
同昕的身躯沉沉坠落在她的肩头,鲜血汩汩淌于她身上,她如梦初醒,情不自禁地拥紧了他。
若山哀哀泣呼:“救皇上,救皇上……”
他已然无力站立,她拥着他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滴落在他苍白的脸庞上。
他以九王之尊的万金之躯为她挡了致命的一刀。
她伏头在他胸膛中凄怆痛哭,仿佛还听到他在她耳边的声声言说:
“险境于前,你与我同在,是你让我相信,我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我一直珍视的,原来并不属于我。”
同睿率众将把陷入了昏迷的同昕扶起,她跪在原地,怀中手臂上全是他的鲜血,她含泪看着众人护送他离去,心如同被撕裂开般的剧痛。
接下来,她已不知周遭的战乱是如何平息下来的,也不能注意到大批的护驾军队是如何将一众叛军生擒活捉。她只知怀抱着他的气息,守候在他的帐营之外,怔怔看着军医及随侍神色惶恐地将一盘接一盘的血水捧出。
她拭去泪水的时候,又似听到他轻轻告诉她:“无论发生何事,我心里都不会忘记你。”
同睿从帐营中走出,他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无,“你跟我进围场,原来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
桂菡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交抱起双臂,开口要说话,才知道自己牙关发抖得厉害:“你以为我一心想伤害他?”
同睿注视她片刻,低低叹息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并不会这样做。”
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哀戚地看着帐营,冷笑道:“为什么不呢?他若有不测,我不就可以顺利逃走了吗?”她忍不住失声哭泣,“一直以来我对他都没有真情,我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他!若是我害他,何奇之有?何奇之有?!”
同睿不忍,歉然道:“菡儿,对不起……”
桂菡掩唇勉力止住了泣声,心头不觉五味杂陈,只垂首走开了一旁,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眸光黯了一黯,默然转身离去。
桂菡静候在帐营外,连自己也不知这样的等待过了多长的辰光,只知军医及一众随臣脸带释然地自营内走出,低语连连:“幸亏皇上之伤并未至要害,只是圣体失血,恐怕需要一段时日方能恢复元气。”
日落的余晖淡淡地氤氲在围场的这一个角落,她迟疑地来到营门前,风将帘幕吹起了一角,她隐约看到内里守候在同昕床前的若山,心头顿时如有无形的针锥之痛。
终究还是走进了帐营,她的脚步轻得几不可闻。
愈接近他,她便愈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急迫的心跳,原来,是这般忧虑,这般紧张,全为他吉凶未知的伤势。
若山一双眼睛已然哭得红肿,她微抬一抬头,知道桂菡的到来,她眉心隐隐一蹙,眸中似泛起了愁色。
桂菡来到她身侧,看到昏睡在床上的同昕,面容惨白如纸,双唇竟是全无血色。然而他的神色却是安详得出奇,仿佛只是沉睡于梦中,并未曾因她而受过分毫伤害。
若山看了她一眼,低头自热水盘中拿起巾帕,轻轻地拧干,细致无遗地为他敷于脸庞上。
此情此景,一如他们相遇的当初。
悉心为他的人,从来就不会是她。
正欲转身离去,便听若山声音轻浅道:“小姐,其实我们都错了。”
桂菡伫足,错愕地回头看着面容戚然的若山。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代替你真心对待皇上,我可以做到你不能做到的,这样日复一日,我终将可以代替你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若山低低说着,宛如哀怨的轻吟浅唱,“皇上答应让我随他出宫,我知道,他也和我想的一样。即使他跟我说话,从来不正眼看我,即使他看我,眼里也没有我,我没有在意,我只想就这样静静陪在他身边,只需要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有一个我在他身后,我已经足够。”
桂菡心头泛酸,道:“若山,不要再说了。”
若山苦笑着摇头,“可是这一次出宫,也让我明白,我代替不了你。”她仰起首,含泪凝视桂菡,“小姐,我永远也代替不了你。”
自封妃以来,她脑中最常浮现的四个字:痴心妄想。
同昕说出要封她为贵姬的那一刻,她不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痛楚,她痴心妄想地以为,她终能抚平他那抹痛楚。
出宫前往御苑围场的路上,她总是远远地跟随在他身后,捕捉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
是的,远远地,捕捉。
他根本不给她接近自己的机会。
直至有一次恰逢大雨,他突然将她召至他的圣驾之内,她因为紧张和兴奋走得急了,身上沾了雨湿,发鬓旁水珠晶莹,有如梨花带雨。
他静静地端详着她,突然伸出为她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水湿,温热的拇指,划过她的肌肤,犹如留下了一串扰动心扉的印记。
她脸庞火烫如火烧,想要抬眼看他此时的神情,却又慌得手足无措,只垂首抿唇,一动不敢动。
“你从小就在你家小姐身边?”这是他主动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敛眉答道:“是的,臣妾自懂事起便已在贵嫔姐姐闺中伺候。姐姐待臣妾有如亲妹,多有眷顾。”
他轻轻“哦”了一声,神色唏嘘,“难怪……你可知道,你低下头,不说话的模样,还是有点像菡儿的……”
她眉心跳了一跳,睫毛愈往下低垂,掩住了眸中沉入心底的哀凉,道:“臣妾卑贱之躯,不能与姐姐相提并论。”
他短短叹息了一声,她亦不再言语。只知他在咫尺之前,在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宫教心愿与身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