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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争巴蜀秦楚角力 迷情心痴王误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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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器乐声急,六十四名男女巫者穿各色巫衣分两路登台,在乐曲伴奏下翩翩起舞。再接着,大巫祝上场,领舞。

  一曲舞毕,音乐戛然而止,众巫退避两侧,变队形为两道人墙。大巫祝反身,迎出一个身材壮硕的缟衣汉子。

  无须再问,缟衣汉子当是开明王芦子了。

  全场静寂,空气凝滞。

  开明王在台中站定,向天地四方各拜一拜,在中央摆好的王位上坐定。

  开明王在台中站定,向天地四方各拜一拜,在中央摆好的王位上坐定。

  大巫祝走到台前,朝台下朗声叫道:“开明王驾到,众卿上朝!”

  台下一阵脚步声响,众卿分作两行,尽着缟衣,络绎而出,分两排在最中心预留位置,面对开明王跪定,齐道:“臣拜见开明王,拜见孔雀王妃!”

  六十四名巫者,齐声合唱:红颜,红颜……

  开明王高高扬起两手,朝下一摆:“众卿平身!”

  “谢大王,谢王妃!”众朝臣再拜谢过,改跪为坐。

  “孔雀王妃?”陈轸小声嘀咕一句,悄问庄胜,“怎么不见她呢?”

  “大人马上就会看到了!”庄胜朝台上努嘴。

  “见教不敢。”陈轸拱手,“晚生此来,是奉楚王旨意,为大王和相傅送封急信。”

  话音落处,大巫祝走到台中,两手一扬,声音雄浑:“起乐,《陇归》—”后面的归字拖得极长,并在声音消失时,两手猛地一挥。

  音乐再起。

  众巫伴乐起舞。大巫祝走到前面,拉开一道高大的帷幕,现出一块高高竖起的条形方石,围约六尺,高约三丈。

  巨碑上赫然刻写几个大字:开明王芦子爱妃孔雀栖处。

  音乐节奏变得舒缓,轻松。

  开明王在乐舞声中缓缓站起,转过身,目光深情地凝视巨碑。

  担陇土石兮,为妃作冢;

  大巫祝在巨碑前面跳起怪异的巫舞,一边跳,一边转向巨碑后面。等大巫祝从巨碑另一侧转出时,与他同上场的是四个人,一个年长者,一个妇人,一个青年男子,最后一个是美少年。

  四人上场,边走边回头。尤其是美少年,三步一回头,一边舞,一边哭,渐渐走向台中。

  “不是谋,是灭国!”陈轸沉声应道。

  与此同时,大巫祝高声吟唱:

  稚凤出陇兮,武都之川;

  冬去春来兮,信雁北归;

  云发蛾眉兮,粉面娇艳。

  父兄大谋兮,春月南徙;

  与此同时,大巫祝高声吟唱:

  丁装柔躯兮,尘垢红颜。

  六十四名巫者,齐声合唱:红颜,红颜……

  大巫祝走到一边,美少年一家转到场中,美少年泣中带泪,吟唱:

  频频回首兮,难舍家园;

  王自不必说,君当指太子修鱼,而臣……

  陇山不见兮,故乡邈远。

  车载入宫兮,玉榻承欢。

  五月至蜀兮,七月遇王;

  车载入宫兮,玉榻承欢。

  美少年在吟唱的同时,渐渐走向开明王,与开明王手牵手,深情凝视,二人在乐声中舞蹈,缠绵悱恻。

  美少年唱完,与开明王一道转入碑后,众巫者合唱:承欢,承欢……

  音乐再起,曲调伤悲,一位绝世美女,也即孔雀王妃,与开明王双双从碑后转出。孔雀王妃凭栏北望,伤心不已。

  开明王凝视美妃,心疼不已,亲口吟唱:

  冬去春来兮,信雁北归;

  二人候有一时,一对年轻夫妇迎出,女子叫声“阿哥”,飞跑过来,一把挽住庄胜胳膊。男子躬身揖道:“听闻阿哥、阿嫂来了,在下正要与啬儿前去探望你们呢。”

  凭栏望乡兮,爱妃伤悲。

  “请教不敢。”庄胜拱手,“大人请讲!”

  娇啼鸟啭兮,王心不忍;

  筑台东平兮,以慰妃心。

  众巫者合唱:妃心,妃心……

  在众巫者合唱声中,孔雀王妃晕倒在开明王的怀抱里,开明王抱起王妃,缓步走向石碑后面。台下众宫人无不抹泪,悲泣。

  音乐更悲,五个力士模样的丁壮挑起土石,腰弓着,一步一步,动作艰难地在空场上来回走动,口中发出“哟嗨—哟嗨—”的号子。

  “哟嗨”声转轻,大巫祝接唱:

  担陇土石兮,为妃作冢;

  妃心不治兮,魂魄离散;

  “哈哈哈哈,”修鱼再出讥笑,“秦人被老相傅打得屁滚尿流,秦公不得已,才与父王会盟于褒汉,自愿称臣不说,又贡金百镒,宝器无数。特使大人,你这猜猜,父王是以何物回敬他的?”

  王意不已兮,五丁秉担。

  担陇土石兮,为妃作冢;

  三年冢成兮,凤体归陇。

  五个丁夫放下担子,挥泪合唱:归陇,归陇……

  二人候有一时,一对年轻夫妇迎出,女子叫声“阿哥”,飞跑过来,一把挽住庄胜胳膊。男子躬身揖道:“听闻阿哥、阿嫂来了,在下正要与啬儿前去探望你们呢。”

  五丁夫在归陇声中隐入碑后。

  音乐更加悠长,悲凉,丧失爱妃的开明王失魂落魄地缓缓从石碑后面转出,在空场上摇摇晃晃,完全进入一种恍惚状态。

  台下悲哭声一片。

  大巫祝动作夸张,音调悲凉,吟唱拖得又颤又长:

  凤体归陇兮,我王哀悼;

  此后,“上朝”仪式进入更为悲怆的哀悼中,由开明王在哀乐声中面对巨碑亲自吟唱《臾邪歌》,歌曰:

  磬埙声声兮,情思遥遥。

  与此同时,大巫祝高声吟唱:

  阴阳两绝兮,相见无期;

  魂萦梦牵兮,无非爱妃。

  “苍天哪—”开明王扑通跪地,仰望苍天,双手高举,声音嘶哑而悲凉,“爱妃呀—”

  这声悲恸的声音过后,台上所有人,包括大巫祝在内,全部加入合唱:爱妃,爱妃……

  撕心裂肺的合唱声渐渐弱下去,但余音缭绕,管埙鸣起,悠长而苍凉。

  “苍天哪—”台下上千人似乎全被这种巨大的悲怆气氛笼罩了,齐声合吟,以头抢地,场面壮观。

  此后,“上朝”仪式进入更为悲怆的哀悼中,由开明王在哀乐声中面对巨碑亲自吟唱《臾邪歌》,歌曰:

  臾邪,臾邪;

  “不是谋,是灭国!”陈轸沉声应道。

  孔雀飞邪。

  台下悲哭声一片。

  臾邪,臾邪;

  舍我归邪。

  臾邪,臾邪;

  臾邪,臾邪;

  冲云际邪。

  巨碑上赫然刻写几个大字:开明王芦子爱妃孔雀栖处。

  臾邪,臾邪;

  ……

  追悼仪式持续有两个时辰,直到每一个在场者皆在哀乐声中肝心俱碎。仪式散时,开明王已是如痴似呆,呈半晕厥状态,被众宫人抬回寝宫。

  “哈哈哈哈,”修鱼再出讥笑,“秦人被老相傅打得屁滚尿流,秦公不得已,才与父王会盟于褒汉,自愿称臣不说,又贡金百镒,宝器无数。特使大人,你这猜猜,父王是以何物回敬他的?”

  任凭陈轸走南闯北,见识颇广,竟也为这样的情殇场面唏嘘不已,向庄胜细问此事,庄胜瞄公主一眼,不愿多谈。

  显然,开明王的时下状态是不适合议论国事的。

  仪式散后,公主入宫探视母亲,庄胜陪同陈轸到馆驿安歇。

  一切安排妥当,庄胜看到陈轸状态疲惫,遂告辞道:“大人旅途劳累,这先歇下。在下明日晨起,再来探望大人,共议大事。”

  “还好,还好,”陈轸笑一下,做出轻松样子,“将军请坐,在下正要请教呢!”

  “请教不敢。”庄胜拱手,“大人请讲!”

  “不瞒将军,男女之事,在下向不为意,但在今日,在下深为所动了。大王与孔雀王妃的隔世之恋,堪称惊天地、泣鬼神,若不亲睹,必以为笑谈。”

  庄胜长叹一声,算是应答。

  “大王恋情,歌舞虽有昭示,但只是个大要。在下是好奇之人,甚想知晓其中细情,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这……”庄胜迟疑一下,“大王是在下岳丈,长辈之事,晚辈不便多议。大人若想了解细情,可见一人。”

  “何人?”

  “大人先歇息一宵,待明日晨起,在下引大人前去就是。”

  “在下并不疲惫,”陈轸的好奇心被他挑拨起来了,起身,“烦请将军这就引见!”

  见陈轸执着,庄胜不好推辞。二人换过服饰,径出驿馆,投东而去。二人说说道道,闲话没讲几句,竟就到了。

  面前是一处庄严府宅,门外竖着两个持戟卫士。

  担陇土石兮,为妃作冢;

  二人候有一时,一对年轻夫妇迎出,女子叫声“阿哥”,飞跑过来,一把挽住庄胜胳膊。男子躬身揖道:“听闻阿哥、阿嫂来了,在下正要与啬儿前去探望你们呢。”

  王自不必说,君当指太子修鱼,而臣……

  “谢阿弟了。”庄胜回揖过,指陈轸道,“这位是陈轸大人,楚王特使。”

  “柏青见过特使大人。”叫柏青的男子躬身揖过,伸手礼让,“特使大人,请!”

  几人步入府厅,坐有一时,一个年逾花甲但精气神十足的老人在啬儿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厅门。

  相见礼毕,众人分宾主坐定。得知面前之人是楚王特使,老人的一双鹰眼里当即射出两道光柱,直射陈轸面门。陈轸也不怯场,眯起一双小眼,与他对射。

  老人收回目光,微微点头,语气和蔼了:“老朽柏灌见过特使大人。”

  面前坐着的老人竟然就是开明朝中权倾朝野的老相傅柏灌!

  陈轸暗吃一惊,赶忙起立,合手揖道:“晚生陈轸拜见相傅。”

  “特使不必客气。”柏灌摆摆手,指席位道,“请坐。”

  王自不必说,君当指太子修鱼,而臣……

  待陈轸坐定,柏灌再无客套,直入主题:“特使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光临我穷乡僻壤,可有见教?”

  “见教不敢。”陈轸拱手,“晚生此来,是奉楚王旨意,为大王和相傅送封急信。”

  “哦?”柏灌略吃一惊,“急信何在?”

  陈轸从袖中摸出一封加有玺印的昭阳亲笔书信,双手呈给柏灌。

  柏灌拆看毕,吸口长气,陷入沉思,良久,转对柏青:“去,有请太子殿下。”

  不一时,太子修鱼驾到,急不可待地将信览过,略略一怔:“秦人谋我?不可能吧?”

  “不是谋,是灭国!”陈轸沉声应道。

  许是被“灭国”一词震住了,修鱼愣怔良久,方才醒悟过来,陡然爆出长笑:“哈哈哈哈!灭我大蜀?”又是几声长笑,转对柏青,“柏青将军,你可听清了?秦人谋我!秦人要灭我开明!哈哈哈哈!就凭他们秦人?”连连摇头,“楚人别不是让秦人吓破胆了吧?”

  “殿下,”柏青小声禀道,“据臣所知,苴、巴已修通五尺山道,直达褒汉。由褒汉至土费,如果赶得快,二十日可到!”

  “到了又如何?”修鱼冷冷一笑,“先王之时,与秦人数战,秦人无不望风披靡,差点丢掉老巢庸都!及至父王,秦人欺我父王年幼初立,争我褒汉,又战,结果如何?秦人再次溃不成军,哈哈哈哈!还是老相傅领的兵呢!”说着不无得意地看向柏灌,“是不,相傅?”

  “是的,殿下。”柏灌应一声,脸上浮出浅笑。褒汉之战,是他此生最值一提的功业,早晚被人提及,柏灌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哈哈哈哈,”修鱼再出讥笑,“秦人被老相傅打得屁滚尿流,秦公不得已,才与父王会盟于褒汉,自愿称臣不说,又贡金百镒,宝器无数。特使大人,你这猜猜,父王是以何物回敬他的?”

  陈轸眯缝两只小眼,微微摇头。

  担陇土石兮,为妃作冢;

  “哈哈哈哈,”修鱼笑得前仰后合,笑毕,将那封信“啪”地扔在几案上,极是不屑,“我晓得你是猜不到的。父王收到秦贡,随手捧出一把土,包在空礼盒里,就这样回赠他了!哈哈哈哈,一把土呀,一把烂土而已!如此蒙羞,修鱼若是秦公,必会一头撞死在终南山上。”又转向柏灌,“相傅,修鱼所讲,可有虚言?”

  “殿下所言甚是,”柏灌澄清道,“只是与实情略有出入。当时,大王收到秦礼,一时却无合适的宝器回赠。老臣正自犯难,大王灵机一动,吩咐内臣拿出一堆烂泥,用水、灰搅和,亲手捏出不少宝器,喷上颜色,真正是以假乱真了呢。呵呵呵,老臣实在没想到,大王泥工如此了得。”

  “还是相傅说得好。”修鱼看向陈轸,目光挑衅,“楚王特使,你这可都听清楚了?”

  “哈哈哈哈—”陈轸听得明白,笑得比修鱼的还响,略显肥胖的身子在他的笑声里一抖一抖。

  “咦,你笑什么呢?”修鱼怔了。

  “笑你们大蜀呀。”陈轸又笑几声,方才收起,看向修鱼,“你们蜀地有如此之多的可笑之事,在下焉能不笑?”

  “有何可笑之事,你且说来。”修鱼脸色变了,沉声道。

  “就今日所知,可有三条:其一,王痴;其二,君狂;其三,臣愚且失能。”陈轸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棒子照头打下。

  王自不必说,君当指太子修鱼,而臣……

  王自不必说,君当指太子修鱼,而臣……

  修鱼、柏灌、柏青在场三人面面相觑,各呈愠色。 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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