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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让霍问廷改了主意,她以后哪里还有脸出家门?
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秦王殿下,你好好看看这个女人啊,她是什么卑贱的身份?一个未婚先孕、还生了杂种的女人,她不守妇道,该当侵猪笼!她有什么资格让你娶她?!”
霍问廷勃然暴怒,一脚将扑上来的淳乐县主远远踹开!
“她什么身份?本王告诉你,她是本王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是本王要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至爱妻子!”
霍问廷将阿浮紧紧抱在怀里,双臂环过她,又搂着独儿,倨傲地高抬起下巴。
他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儿子霍独,是我霍问廷的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是我秦王府的世子!你不过小小一个县主,也敢羞辱我霍问廷的妻和子?!”
淳乐县主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瘫倒在地,被霍十一命人迅速拖走。
阿浮无声的推开霍问廷,抱着独儿后腿,在理霍问廷两步远的地方站住。
霍问廷紧张地看着她,犹犹豫豫不敢往前走,惶恐问:“阿浮?”我这样的表现,你满意吗?
独儿眼珠转了转,一头扎进阿浮怀里:“阿娘,这人是是谁啊?他为什么说我是他儿子?我不想要这个爹爹,他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阿浮迟疑了一下,软声道:“好,独儿不想要,我们就不要。”
霍问廷杀人的目光立刻射向独儿,独儿仗着阿浮看不见他的神情,恶劣地向霍问廷翻了个白眼,无声动口型:“渣男,我才不让阿娘接受你呢!”
“阿浮……”
霍问廷可怜兮兮叫道。
阿浮却垂眸,轻轻行了一礼,姿势礼貌却十足疏离。
她轻声道:“王爷,民女感谢您的仗义出手,但还是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话了,民女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更没存心觊觎秦王妃之位,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在见了。”
霍问廷急道:“怎么是让人误会!阿浮,你就是我的妻子,就是我爱的人!保护你,是我应该要做的事情,至于让我离开,阿浮,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管霍问廷同意不同意,阿浮还是抱着独儿回去了,全程没有再看他一眼。
前段时间,她委托黄芪师父在京城外城购置了一间简陋的小院,如今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很快带着独儿离开客栈住了进去。
霍问廷立刻又追了过去,把附近整条街都买了下来,阿浮不肯给霍问廷开院门,他就跪在城门口。
秋已走过,京城迎来了初冬的十一月,今年的冬比往年更是冷得多,雪下得又早,等到了大雪节令的时候,天空飘飘摇摇下起了鹅毛大雪。
霍问廷跪在园门前,沉声道:“阿浮,你可以不认我,但独儿是我霍问廷唯一的孩子,记入霍氏族谱、当我秦王府的世子,才能让他得到最好的教育。你也不想,让独儿一辈子庸碌无为吧。”
独儿在屋里惊怒尖叫:“阿娘,你让他走!我不要被他带走,我不要和你分开!让他走,我不要去秦王府!”
再怎么早慧,他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此时急得要哭,死死抱着阿浮的腰不松手。
可阿浮被霍问廷说的几分心动,软声劝独儿:“他说的并不错。无论我和他之间是什么样的爱恨情仇,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独儿是个好孩子,可阿娘更不可能辜负独儿一辈子啊……”
“阿娘,你不要我了吗?独儿做错了什么,独儿改!独儿都改!”
独儿哭得抽噎不止,他身体本就不好,这么剧烈地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阿浮心都要碎了。
她正要答应,院外霍问廷咬咬牙,大声道:“阿浮!独儿他身体不好,更要来王府!”
霍问廷心里对独儿是又爱又恨。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更是他和阿浮的孩子。
可是也是独儿,不断在自己和阿浮之间挑拨闹事,如果不是独儿,他大概早就能抱得美人归!
真是生来讨债的。
霍问廷气极反笑,狠下心想,这次必须趁机先把独儿送走!
“京城的冬太过寒冷,乌榄神医也说过他身体并不好熬,王府里我早命人备下了地龙暖阁,药材齐全,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将他送进王府是最好的方法!”
阿浮知道霍问廷说得不错,而她也发现了,自己对独儿实在是太过宠溺,几乎要将他宠坏——她想到书中所说的“慈母多败儿”,狠狠心不顾独儿的哭闹,将他送去了王府。
只是独儿离开了,她仍不愿见霍问廷。
冬日极冷,阴气甚重,阿浮身体不舒服,便一直在屋里抱着暖手炉不肯出门。
每到这个时候,阿浮的双腿和右手便会感到酸痛刺骨,这是她当年留下的伤,便是黄芪想方设法给她调养,一直没有养好。
双腿是当年,霍夫人被毒杀、霍问廷以为凶手是她娘时,从外地千里迢迢愤怒赶回、一脚将她踹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硬生生冻伤了腿形成的。
而右手上的伤,则是在冷宫时,她被兰颜丽硬生生踩断指骨,又没来得及治疗而遗留的伤。
这一日大雪飞扬,阿浮在屋里抱着暖手炉昏昏欲睡,忽然屋外起了骚动,黄芪师父震惊地走进屋里:“阿浮,他又来了,他还跪在外面!”
阿浮皱眉,问道:“霍问廷?他这个时候不是该回去了吗?”
黄芪叹道:“我看他对你的心,也是诚心的。他也是堂堂摄政秦王,为了求你,这一个多月来,不管刮风下雨可都来,不顾整个京城的嘲笑!”
阿浮默默不吭声。
黄芪又道:“也不是师父为他说好话,实在是他真的不容易,独儿虽然被他接近了王府,可我也问师兄了,秦王他是真的对独儿好。为了独儿,他改了整个王府安了地龙,为独儿特意建了暖阁,确保独儿受不得一点冻。”
阿浮苦笑道:“独儿是他的孩子,若他对独儿不好,别说不让他进门了,我岂会同意他靠近这间院子?师父,我实在是……”她闭眸摇头,神情发苦,“实在是不肯信他啊。”
那一次伤,就太够了,阿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任凭霍问廷现在如此付出,她也胆怯不敢上前。
她内心深处真正恐惧的是,怕她重新接受了霍问廷后,霍问廷却后悔了不愿意了再一次和她决裂。
阿浮不确定,如果再来一次,她还能不能承受的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再苦也苦不过心如死灰,但她不能不顾独儿——她一旦崩溃了,可要独儿怎么办?
独儿还太小,如果她不在了,独儿又能依靠谁?!
黄芪心知肚明却也无奈,只得又全了几句后离开,等她走出屋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转身去了院外。
和霍问廷说了几句话。
霍问廷沉声道:“她不信我,是应该的,谁让我之前犯错犯得那么过分。不过没关系,我会让阿浮知道我的决心的!”
他安排好接下来半个月的政务,黄芪替他打开院门,他直接走到阿浮门前,长跪不起!
“当年我让你跪在雪地三天三夜,让了跪坏了一双腿。那么阿浮,如今的雪比当年的还要大,我便在此跪着,跪足五天五夜夜!阿浮,所有你受过的伤,我会一一也受过来!”
“霍问廷,你给我起来!”
阿浮在屋里,气得浑身发抖。
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霍问廷也跪在屋外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他滴水不沾、粒米不吃,就在屋外直挺挺的跪着。
冰冷的石板透过单薄的衣物冻着他的膝盖,飘扬的大雪给他披上厚厚的“雪裘”,他内力深厚,可如今脸色也已经有了褪去血色的迹象。
“阿浮,我不起。”他道,“当年你才几岁,我让你跪了三天三夜,如今我要偿还错误,一天一夜怎么够。”
他的声音沙哑,神色有淡淡的疲惫,但后背仍挺直,而眼中目光坚定。
“没用的,没用的,你跪了一个多月了,已经还回来了。”阿浮背抵门板,咬着唇,神情挣扎,“我不可能再接受你了,你再这么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霍问廷心里苦的滴血,但他仍微微一笑:“阿浮,你不要劝我了,你知道的,我决定了要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
朝廷上霍问廷真的没有出现,百官哀叹秦王可真是固执,小皇帝冷着脸一言不发,眼中深浓的墨色涌动。
没有任何大臣相信霍问廷真会坚持下去。
他们想着,霍问廷最多两天后就会回来了,那女人有什么好,能真值得摄政秦王如此付出?
第三天。
雪已经不再下了,昨夜暖阳微升,融化了些许雪迹,但夜里冷风吹过,直将雪水重新冻结成冰,更加寒冷僵硬。
霍问廷背已经不复之前的挺直,有了微微弯曲。他脸色憔悴,血色淡淡,染上苍白,唯有眼眸仍是如故的沉着坚韧。
阿浮咬牙,手死死攥着门栓:“霍问廷!你现在就起来,立刻回去!”
“阿浮,我不。”他微笑,声音像是干枯的泉般凝滞,又像粗砺的砂纸相互摩擦,似乎有血在渗出,“阿浮,这才是第三天。”
“你的腿还要不要了!这么冷的天,这样冷的冰,你知不知道你的腿都会因此废掉?”
霍问廷闭着眸,他力气流逝太多,连维持睁眼都太费力:“废掉就废掉吧,你的腿伤了,我的完好多么不公平。”
“霍问廷!”
但他不再说话,仍是坚持地跪在那里。孤寂憔悴的身影,让门口的阿浮忍不住哽咽,喉咙发痛,眼眶通红。
越老越多的大臣跑来小院外,想求霍问廷回去重新住持朝政,却都被霍十一领着暗卫拦在院外,不许进去。
小皇帝萧守逸也来了一次。
却是站在后门外的巷子里,不进去,也不离开。
“阿浮,你会对他心软,会重新接受他吗?”他背倚着墙壁,自言自语般苦笑,“我知道的,你心里还是爱他的。如果不是爱他,你怎么会同意生下独儿,怎么会允许他一直在你屋外?”
“可是阿浮,”他道,“除了,霍问廷,还有别的人也一直喜欢着你呀……”
他在巷子里停了许久,停到内监不放心,小声劝解,也终究没有进去,而是摇摇头,选择了离去。
“阿浮,如果你和他还是走向了和好,那我……”
会选择放手。
我给不了你幸福,只就祝你,可以和给你幸福的人执手白头。
第五天。
天空又飘起了雪。
这次有寒流带来了飓风,使得雪花格外得大,飘飘洒洒,大如鹅毛柳絮般漫天飞舞,眨眼就将天地渲染一片白皑皑,而呼呼刮过的风,更是要把人都吹上天去。
阿浮在屋里坐立不安,是不是看向屋外,院中那道跪着的人影早已成了彻彻底底的雪人。
霍问廷似乎早已失去了意识,身形更是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在地上,然而身体早已冻僵,便是想倒都倒不了。
她烦躁不已,分不清自己是担心霍问廷还是厌恶霍问廷,几次抬脚想出门去看看霍问廷,走出一步后,又怯懦地退了回去。
黄芪看看阿浮焦躁的样子,挑眉想了想,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故意道:“今天这雪可真大!这么大的雪,会引发雪灾吧?哎,万一雪灾了,百姓可要受苦,急需朝廷来颁布诏令控制灾情啊。”
阿浮有点坐不住了。
霍问廷在外面,那朝廷里谁又能颁布诏令?萧守逸毕竟还太过年轻,这般大的雪灾,他控制不了局势的。
黄芪道:“要是没有人坐镇,雪灾太大了,百姓可要受苦了!”
阿浮心里慌乱,吞吞吐吐道:“还有陛下……”
“陛下?”黄芪摇摇头,叹道,“陛下太年轻了,老臣们不服啊,以往都是有那定海神针在,可如今朝廷却没有坐镇的呢。”
她看了阿浮一眼,加重语气:“这么大的雪,别说压塌房屋冻坏庄稼,怕是人也要冻死呢!贫寒百姓衣不遮体,雪一大,很多人会熬不过去。”
阿浮更心焦了。
霍问廷不会有事吧?他可是在外面已经跪了整整七天七夜,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他的衣服沾了雪水又被冻硬,岂不是比褴褛之衣还要冷?
他会不会——
阿浮在心里劝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霍问廷可是内力高深,那会那么容易出事?
可立刻就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反驳:他跪了多久啦!就算有内力,也早在驱寒时候就耗尽了,你没看到他现在都没了意识了吗?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她心里的小人惶恐:怎么会,他怎么会出事?那我要怎么办?不行,我和他没关系的,他出不出事,和我没关系……
耳边的小人怒气冲冲:你还有没有良心!还不赶紧出去看看他呀!他要是出事了,你真舍得?而且万一雪灾因为失去他,到底灾情难以控制、饿殍遍野,这样大的罪过,你忍心吗?
就在阿浮心里的小人和耳边的小人吵着架的时候,黄芪师父忽然一声惊叫,阿浮闻声望向窗外,却是一阵大风刮来,霍问廷身体轰然倒下!
“霍问廷——”
她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意识,等回神的时候她已经撞开门冲了出去,脚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踉踉跄跄奔到他身边,将他一把搂住!
“霍问廷!”
“你不要死,你不要出事!”
“霍问廷!你立刻给我醒过来呀,你醒过来呀!”
乌榄把着霍问廷的脉,神情严肃,长眉死死锁起,沉声道:“不好办。”
阿浮吓得害怕得牙齿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颤声问:“怎么了,为什么不好办,他怎么样?他会出事吗?师伯,您不要吓我,您快救救他啊!”
乌榄神情严肃,紧皱着眉,沉声道:“很不好。”
“怎么很不好?神医,您一定要救他!这朝廷不能没有了摄政王,这大齐不能没有霍问廷!”
阿浮急得要哭了,撑着床沿几乎要倒下去,站都站不稳:“大雪这么重,抗雪灾、救黎民,怎么能失去他?神医,求您一定要救霍问廷!”
乌榄道:“那你呢?”
“什么?”阿浮一怔。
乌榄道:“大齐不能失去他,朝廷不能失去他,黎民百姓不能失去他,那你呢?你是不是在那个,不能失去他的一类人里?”
阿浮都是哑口无言。
可是乌榄并不放过她,质问:“大齐需要秦王,朝廷需要摄政王,黎民百姓需要霍问廷,那你呢?你需要他吗,你需要他什么?他对你来说,重要吗?”
阿浮倒退一步,脸色血色褪去。
乌榄上前,愈发咄咄逼人起来:“他对你来说是什么!他在你门外跪了整整五天五夜,你什么感受?你如果想让他死,只要你说出来,我立刻收手不救他,任凭他死。现在!你告诉我!你要不要他死?!”
阿浮被他逼得崩溃,整个人都僵住了。
黄芪看不下去,想要把乌榄拉开,霍十一却插手死死将黄芪拦住,黄芪怒瞪霍十一,霍十一坚决摇头。
这一个逼迫,是必须的。
要想打破霍浮和霍问廷之间的壁垒隔阂,这是最好的机会!
乌榄不是真对霍浮如此厌恶,他的刻薄是故意装出来的,就是为了逼霍浮看清自己的内心!
为了让他们不要因为误会和胆怯而失去再复合的机会,为了让两人不要遗憾终生,他们必须做这个恶人!
阿浮呜的一声,眼泪终于克制不住的淌了下来,她闭着眼睛,不顾一切放肆大喊:“我不想让他死!”
“我需要他!我想让他永远的好好地活着!”
“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接受霍问廷死去,我需要他!”
她扑到霍问廷身上,撕心裂肺地哭泣,灼烫的眼泪划过脸颊落下去,低落到霍问廷冰冷僵硬的身体上。
霍问廷在昏死中毫无意识,然而身体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眼泪灼烫,阿浮惊惶地爬起来,他手却一动,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他还是在昏迷中,手却攥得死紧。
阿浮下意识一挣,没有挣出来,她垂眸,目光挣扎,终究没有再去挣脱,而是弯下了身子,缓缓地、缓缓地,抱住了霍问廷。
众人脸上,终于浮起了笑意。
阿浮住的小院太过简陋,并不利于医治,乌榄和霍十一做主,要把霍问廷转移到秦王府仔细养病。
一路上,无论是被人抬着走路,还是放到马车,亦或者是搬进屋里,霍问廷昏死中也一直没有松开攥着阿浮的袖子。
阿浮安安静静在他身边陪着他,目光定定,终是舍不得离开他那张俊毅、然而此时却青白毫无血色的脸。
“霍问廷,霍问廷,霍问廷,霍问廷……”
她轻声嘟哝,生吵着了他:“你醒醒好不好,我不和你发脾气了,我不会再躲着你了,好不好?” 幸得浮生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