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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她的声中抗拒,黄芪问:“你有旧人在京城?”
阿浮脸色发白,垂下眸子,轻声道:“师父,我不想去京城。”
阿浮是黄芪五年前路过京城的时,遇见有人从河里将她捞上来时,主动前去救下的。
那时候这位姑娘昏迷不醒,脸色惨淡到只剩心里一口气,眼看就要断气,捞她的人战战兢兢怕得要死,一听说她是游方神医黄芪,立刻求她治疗。
黄芪一把脉,震惊发现这姑娘腹中竟然还有孕,可她身体本就虚弱,被人打得满身伤痕,还喝过几口堕胎药,更是坠入冷水,还能活着已经是极不容易,何论保全腹中胎儿?
但看这姑娘如此凄惨,黄芪的慈悲心肠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立刻用出了全部手段,才好不容易从半只脚踏入黄泉路的她救了回来。
这姑娘醒来时,沉默不语,问她名字是什么,她无声流着眼泪,好久才道,我叫阿浮。
黄芪问:只是阿浮,没有姓氏?
她道:只是阿浮,没有姓氏。
是一个受尽了苦楚的人啊。
黄芪心中同情,便留下了阿浮,一边给她治病调养等她怀胎十月生下腹中胎儿,一边也将自己的医术教给阿浮,算是收了她当半个徒儿。
黄芪并非富贵,她若有了钱财,立刻是要买药送给穷苦人的,但给阿浮养伤,却非得最最上好的药材不可。
好在那从河里捞出阿浮的神秘人,留下了整整一箱银票,还陆陆续续送来了数不清的珍贵药材,样样好到都像是大内密库的珍藏。
黄芪没有多想,全部都用到了阿浮身上,精心照顾了五年,终于把她亏欠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可是……
阿浮生下的那个男孩,却天生虚弱,如今五岁了,还是时常昏睡。
黄芪叹道:“可我那师兄现在就在京城。我擅长妇科,你的身体调理正是我专长,但独儿天生内腑虚弱,要治好他,只能让我师兄乌榄出手。”
阿浮闭了闭眼,抱进了独儿:“也罢,那就……去京城好了。”
毕竟,也五年过去了,她和霍问廷早已没有了任何关系,在他心里,自己更是已经死了。
虽然是说要永远不见,可她不能把独儿的身体置之不顾!便是再去京城——那她避之不见也就是了。
黄芪笑道:“再说了,那个一直给你送药的人,不是也在京城吗?”
阿浮终于笑了,她的笑淡而安宁,轻声道:“是啊。多亏了萧哥哥。”
当年从河里将她救下来的人,正是萧守逸派来的!
萧守逸比霍问廷早一步想到了密道一个出口会在城墙头。
他虽然并不确定自己一定会去,但还是悄悄派去了他暗中培养的势力,守在内河河中以防万一,而自己当时绝望至极,恰恰就跳下城墙掉进了内河!
守在那里的人立刻将落水的她带离内河,趁霍问廷还没来得及关闭水闸,迅速逃入护城河,一路游到京城外长河里,才敢露头,和外面接应的人一起把昏迷的自己捞上岸。
恰恰黄芪师父正好路过,才能救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依靠萧守逸暗中送来的银两和药材,她的身体终于养好,可是独儿的身体却一日虚弱过一日。
黄芪最初还能控制,现下也是无能为力,迫不得已寄信给了她那个并不靠谱、但极擅长内伤的师兄乌榄。
——独儿的病症,是阿浮最最悔恨的一件事!
当时她吐出了堕胎药,保下了独儿没被打掉。
但有些许药汁她还是被迫咽了下去,何况不久后她就跳了城墙,一系列的惨烈,导致了独儿胎中受损,出生后便虚弱不堪!
坐上马车,驶向京城,阿浮抱紧了独儿,额头贴在他小小的脸蛋上,独儿忽然惊醒。
他困倦地睁开眼睛,笑着伸出小胳膊搂住阿浮,软软叫道:“阿娘,早上好呀!一夜不见,你又漂亮啦……”
阿浮失笑:“你这孩子,嘴怎么这么甜?”
独儿是她怀胎十月所生,期间辛苦不言而喻,阿浮怀孕时身体虚弱至极,治病期间更是痛苦不堪,曾几次坚持不下来,恨不得一死了之。
但每当摸到滚圆的肚子,隔着薄薄的肚皮感受到孩子的灵动,阿浮又像被注入了一股莫大的勇气,让她重新升起了对生活的期待,咬牙坚持,直到他出声……
满头大汗的疼痛中,听到独儿的第一声啼哭时,她昏昏沉沉地却又充满满足的觉得,一切都值了。
独儿天生聪睿,乖巧灵动,可是阿浮看到他始终苍白的脸色,心痛的几颗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独儿连忙道:“阿娘不哭!是独儿不乖吗?阿娘不要生独儿的气!”
他伸手抹去阿浮的眼泪,阿浮紧紧搂着他:“独儿最乖了,阿娘不哭,阿娘不哭。”
她在心中不断哀求:“苍天,求你让独儿身体康复,信女阿浮愿舍弃一切来救他!”
叶落知秋,黄芪师父带着阿浮和独儿来到京城时,已经是金秋九月,他们一行人找了客栈住下,黄芪师父出门去找乌榄了,阿浮在屋里陪着独儿。
“阿娘,京城好玩吗?我想逛街……”
看着独儿亮晶晶的眼睛,他脸上浮起难得的兴奋的红润。
阿浮心里一阵痛,她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独儿面前,哪会不同意他这么小小一个愿望?立刻温柔的抱着他,道:“好,阿娘陪独儿出去走走。”
她抱着独儿离开客栈,随意走在街上,笑着指给独儿看京城繁华的坊市,两人笑得开心,正好又碰上了带着乌榄回来的黄芪师父,也就一路回了客栈。
弯得太过愉悦,谁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路旁有一人,看着阿浮直了眼睛!
霍十一死也不敢相信,已经去世了五年的霍浮竟然重新出现了!
他只是好奇乌榄倾慕的师妹是谁,看到黄芪来找乌榄后乌榄兴奋地出门,闲来无事便顺路跟了上去。
却意外看到了黄芪口中那个“我那个救回来收了的徒儿”,长着一张和霍姑娘一模一样的脸!
他揉了十万遍眼睛,确信看到的那名女子分明就是霍浮!她怀中的小男孩,乖巧聪明,相貌分明就是霍浮和霍问廷的结合版!
霍十一心神巨震,立刻转身回了霍府,可听说霍问廷去了皇宫,立刻催马赶去皇宫。
他不顾一切连闯三道宫门滚鞍下马,扑进霍问廷正在批折子的大殿,跪地喊出了今日见到了的一切。
霍问廷一把摔了折子! 幸得浮生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