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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月见到梁尚,师兄弟二人不禁热泪盈眶,互相指着对方斑白的头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生活的艰辛,经历的坎坷将岁月沧桑的痕迹全刻在脸上。这么多年未见,真的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是两鬓斑白,到如今已是近知天命之年,二人几乎不能相认。
梁尚引着三个儿子及十八个徒弟过来给师叔上官月磕头,枚儿又向师伯梁尚磕头重新见礼。梁尚的三个儿子和众徒弟拉着枚儿到一旁说话、亲热。上官月对梁尚道:
“三哥啊,我在京里多方打听也不知你的消息,后来问到郡王府管家,才告诉我有个梁师傅,但不知道近年去向。让我北京虎坊桥的木料行打听,才知你到了天津。所以我才让枚儿到天津访你,不想你已改名梁尚,不叫梁三,怨不得打听梁三无人知道呢。”
梁尚听了哈哈大笑,
“哈哈,我在京里拜雷师傅习艺之时就已改名,后来又到天津,自然你就不好找了。”
上官月又说道:
“孩子们在天津已摸到你的线索,你名虽改,可你的手艺不曾改。你我门里人一见便知。”
梁尚觉得纳闷,
“孩子们如何见到我的手艺了?”
上官月凑近轻声说:
“沽水草堂的藏珍楼是师兄的手艺了?”
梁尚闻听一愣,猛然醒悟,
“哎呀!原来沽水草堂是你搞的鬼?”
上官月连忙说:
“我正要来此向师兄赔罪,实是小女所为,却是因其母女二人为人所胁迫的无奈之举。”
遂将翠儿母女来北方寻亲,到京后为人所迫,无奈之下,才在沽水草堂破了机关,如此这般的简单向梁尚述说了一遍。又说:
“小女看机关设施均是自家一脉,才疑心是师伯的手艺。回来跟我一说,我就知道那肯定是师兄的手艺,来此寻访便没错儿的了。”
梁尚接过话头说道:
“我也是疑心大起,猜不透是什么人破了我设的机关,没想到师弟一家到了这里,而且受了这许多委屈,倒是叫为兄的心中不安了。”
上官月连连摇手,
“三哥快不要这样说,这些年我也是颠簸流离,居无定所,被贼人逼着在南洋混了几年,不然怎么能来到北方。此外,不因此翠儿母女也不会到京城后这么巧就寻访到我,也不至于去破了兄长在沽水草堂设下的机关。”
梁尚点点头,
“倒也是,世事难料,莫非天定。不因此,我们哥俩儿怎会相隔这么多年在这里相聚呢?”
二人抚掌大笑。上官月也是十分感慨,
“唉!三哥说的是,光阴如梭,转眼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你我都是近知天命之年。我这回在南洋回来有了点积蓄,孩子也已长大成人,我就做些小生意,准备安享晚年了。”
梁尚连连点头称是,
“咳!说的是,你我到了如此年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该放手让他们干了。我干完天津县衙工程,也想歇歇手,有活交给孩子们干,是该享享清福了。”
又说道:
“你这枚儿精明强干,有才气,不怪你看中,我要有没出阁的女儿定会抓住他不放的。”
上官月听了忙凑近梁尚耳边悄声说:
“我正有意召枚儿为婿呢,只是还没说开。”
“正该如此。”
梁尚听了连连点头称是。正说着,高掌柜寻了来,梁尚向上官月介绍高掌柜,
“这位兄台姓高名森,是泰丰木料行的东家兼掌柜,也是我多年的合作伙伴。”
又指着上官月对高掌柜说:
“这是我的师兄弟,名唤上官月,乃是机械、制锁的高手。”
二人互道久仰,上官月见这位高掌柜,高身量、方面大耳,黑红面庞留着叁缕须髯,说话高门大嗓,一看就是个心直口快,性格豪爽之人。高森对梁尚说道:
“听说你的师兄弟来了,俺就急忙赶了过来,如此好机会,总不能把俺落下。走,今儿个俺请客,给上官兄接风。”
梁尚连忙拦下说:
“不行,这不能让你做东,上官兄到这儿是奔我来的,又不是外人,当然是我请客。”
遂吩咐大儿子,
“你去安排一下,今晚就在这工地上摆酒,上饭庄叫上几桌菜,连同你那些师兄弟,好好给你师叔接风热闹热闹。”
傍晚,工地上早些收了工,席棚下众人围坐,筛上酒正要吃,却见远远的一只灯笼引着一个人来到近前。高掌柜一见起身迎了上去,仔细一看,却是徐而发在张书办的陪伴下来到近前。高掌柜忙施礼招呼,
“不知县尊老爷驾到,有失远迎,请恕罪。”
又招呼众人来见过知县老爷。上官枚过去叩见徐而发,又引上官月到跟前,
“这是我义父,今日来此相聚,只是还没来得及拜谢知县大人。”
徐而发见是他们师兄弟相聚,并无什么事端发生,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你与你义父来与梁师傅相聚。我听得人报来,说县衙工地上要聚众摆酒,不知为何?唯恐有何事端,我特过来查看。既是你们亲人久别重逢乃是喜事,既如此我也要讨一杯喜酒了。”
高掌柜和梁尚连忙说道:
“县尊老爷肯赏光,草民甚感荣幸。”
梁尚忙叫徒弟们给知县大人看座。这徐而发极好热闹,也不在乎脏净,接过一个树头杌坐了下来,与众人同举杯欢饮。梁尚站起来,举杯对众人道:
“今日是我师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的大喜日子,大家先饮了杯中酒,也算给我上官兄弟接风洗尘。”
众人纷纷站起举起酒杯齐声附和,
“干了此杯!”
梁尚的三个儿子和徒弟们又陆续到上官月面前敬酒,乱了一阵子,高森站起来说道:
“听说上官兄这几年曾游历西洋诸国,定有不少的奇闻异事,我们这些土包子没出过远门,见识短浅,十分想听听上官兄给我们说说西洋诸国的新闻。”
“好吧!”
上官月见众人兴致很高,只得讲了一段在西方与国王赌赛的经历。
“那是我第二次远赴西洋,因为生意的事要在那里耽搁时间长一些,所以就打算到周围诸国游历一番。虽知还没等我动身,突然接到当地官方的一幅请柬,说是国王听说我来到他们国家,请我到皇宫中做客。这让我一头雾水,不知为何?”
众人停下吃喝,望着上官月齐声发问,
“却是为何?”
上官月放下手中酒杯,缓缓道:
“说来话长,原是由我第一次下西洋引起。”
于是上官月将第一次下西洋,到了码头见码头仓库打不开门锁,卖弄少林功夫,巧开门锁的事讲给众人听。
这回是他们第二次来到西洋的阿姆斯特丹,下了船刚安顿下,就有官方人士找了来,说是国王要召见他们,上官月和张老琬听了很纳闷,就问汉斯,为了什么国王要见我们。汉斯问了问,回来跟他们说,因为这里的工匠对中国的工匠不服气,非要与你们比试一下。上官月听了,只得与张老琬带着他的伙计兼通事的阿潘跟随官方人员来到王宫。
宫殿规模不大,但装饰的金碧辉煌,高大的石柱,精美的石雕,窗户上镶着彩色玻璃,阳光照进来是五彩缤纷的色彩,大理石的地面光洁明亮,紫色天鹅绒的帷幔,正中宝座上坐着头戴王冠,手持权杖的国王,大臣们分列两旁。他们进来后遵照官府人员的嘱咐,向国王行了脱帽鞠躬礼。枚儿打量着这位国王:看样子他有五十多岁,络腮胡须已见花白。张口对他们说了一番话。张老琬的通事在一旁将国王的话翻译给上官月和张老琬听。原来国王告诉他们,为何将他们请进宫的原因,
“因为去年在这里显露了你们中国人的高超技术,我国的工匠听说后非常想与中国人比试较量一下,看看谁的技术更高超。今年你们又来到我国,正好借此机会与我国的工匠做一较量。”
听到这里,上官月略一沉吟,对阿潘道:
“你对国王说,请他将比试什么技术,比试的方式说明白,我们再做斟酌。”
阿潘将上官月的话翻译给国王听,国王听了向大臣中招呼一下,只见从人群中出来一人,四十多岁年纪,身高体胖,头发是灰白色,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须,对他们讲了一通,通事一句句的翻译着,上官月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对方就是工匠的代表,是要与他们较量机械方面的技术,上官月让对方详细说明,对方就讲道:
“比试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比试刀具制作技术;第二部分比试制作弹性钢条;第三部分比试制锁、开锁技术。”
接着又将比试的细节要求做了说明:刀具看谁的锋利并坚固,要由大力士持刀砍剁巨木和钢铁而不损坏;弹性钢条要弯成规定尺寸的圆形而不折断;各自制作锁具安装在门上,由对方开锁打开门。上官月听明白后让阿潘告诉国王,
“我们来自远方的中国,是来贸易的,并未携带相应的工具和材料,不知贵方是怎么安排的。此外即说是比试,似是有奖惩或赌注,请说明。”
对方的工匠代表站出来说:
“安排两处工场,两套同样的锻造机械和相应的钢铁材料,考虑到客人自远方来,先让客人挑选。关于比试的奖惩或赌注,我们各自出五十个金币。”
张老琬问上官月:
“兄弟,这场比试你心中觉得可有把握?不要勉强。”
上官月凝神考虑良久,点点头说:
“兄长,这场比试无论如何也得应下来,不能让我给中华丢脸。我想了一下,胜算应该有六成把握。”
张老琬嘱咐上官月说:
“为兄的佩服兄弟有胆识有魄力,这一次不管胜负如何,都要小心谨慎的应付,赌注由我来出,你不必为此分神。”
就这样应下了这场比试。定下来,自明日起有十天的比试准备时间,制作准备相应比试器械,第十一日开始比赛,三场定胜负,胜者除了各自的赌注外,国王还奖励五百枚金币。众大臣见比赛已经确定,纷纷在私下里下注赌赛,有压本国工匠胜的,有压中国工匠胜的,赌注一直加到三千金币。不过大多还是看好本国工匠,所以大多压在本国工匠身上。
挑选完比赛的工场,上官月与张老琬商量,要其为他准备一套木工家什,张老琬觉得纳闷,
“比赛的是铁器,你用木工家什干什么?”
上官月神秘的笑笑,
“自有用处,兄长只管准备就是,还需用些木料。”
张老琬只好托汉斯帮着准备了木工工具和一些木料。虽然这里的木工工具与中国的略有不同,但用起来还是没问题的。这样上官月带着枚儿每天在工场里做着准备。
第十一天一早,国王和大臣们齐集比赛现场,那里倒是挺开放,允许民众随便到现场观看,只是围观的观众被手持长矛的武士挡在远处。比赛监督都是国内德高望重的长者,为首的已经是个耄耋老者,据说是个伯爵。
第一场比赛刀具,有一位膀阔腰圆的大汉站出来,用双方为比赛特别打制的刀具分别对着圆木狠狠的砍削了一通,两把刀都很锋利,然后又将两把刀对向相砍,上官月的刀具无恙,对方的刀具出现缺口。这一场上官月胜。
然后比赛钢条的弹性,只见对方打制的钢条更细,弯曲的圆环更小一些,对方工匠胜,双方赛成平局。
第三场由上官月先开对方的门锁,看了看对方门上十分精美坚固的大锁,掏出一把钢条,插入锁孔,一边轻轻拨弄,一边侧耳细听,只一下,‘啪’的一声锁应声而开,上官月轻轻将门推开。众监督和大臣及围观的民众齐鼓掌喝彩。
对方工匠来到上官月一方的门前一看,不由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原来门上没挂锁,门上只有一排五个梅花状的木质装饰。上前推了推,纹丝不动。对着门上的装饰摆弄了半天,未得要领。对方向监督申诉:
“门上无锁应该算输。”
上官月回应:
“你没看到不等于没有,门打不开当然是因为有锁。”
对方无奈只好认输,
“那就请你打开门吧。”
上官月对比赛监督道:
“门上有锁,对方打不开。现在我来开锁,请监督记录在案。”
待监督们点头认可,并记录下第三场中国人胜。上官月这才走上前,暗用真力抓住这些门上的装饰将其向外拉出,门上现出五个小孔,上官月将钥匙插入其中一个小孔轻轻一拨,然后在另一小孔插入另一把钥匙轻轻一拨,再用钥匙插入中间的小孔,转动了一会儿,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全场齐声鼓掌欢呼,果然中国人聪明。
对方工匠过来看了一看,明白过来,对上官月深深鞠了一躬,
“原来用的是木锁,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很佩服您的聪明机智,让我们交个朋友吧。”
上官月也为对方的诚挚感染,欣然允诺。这样不但赢了比赛,而且在异国他乡交了个朋友。众人听了都道:
“看来押本国赢的吃了大亏。”
上官月道:
“是啊!那几个押我赢的着实发了笔财。”
说的众人大笑。这一场酒直喝到三更才罢。徐而发喝得醉眼朦胧,脚下踉跄,张书办只好扶着他,歪歪斜斜的走了回去。
第二日高掌柜又请客,吃了一日酒,听上官月说了一通南洋风光和见闻,尽醉方罢。
第三日上官月父子与梁尚师徒定了后会之期,准备返回京里。众人直送至码头,梁尚说道:
“师弟,我这里工程日紧,不便多留你,你在京里如暂时不回乡,就给我捎信来,我这里工程一完,就去京里看你。”
“正是,师兄的工程要紧,我是闲人一个,回到京里只要我那货款一结,我就要回乡。来日方长,待我安顿好,我再来与师兄相会。”
与梁尚父子依依不舍,挥泪道别,上官月父子登舟返京。刚回到京中住所,雪莹就告诉上官月,洋货店郑掌柜来过,问你何时回来,想是有事商量。上官月说:
“想必是货已出手,可以结算货款了。货款一结,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好,我这就去见他。”
雪莹摆摆手说:
“你先别着急,明日再去也不晚,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扯着上官月进了里屋,悄声说:
“你看,孩子都长大了,枚儿和翠儿已成了大小伙子大姑娘了,我看翠儿和枚儿两人相处的也很好,不如就把翠儿给了枚儿,让枚儿做我们的女婿吧,我看枚儿是个有出息之人。”
上官月点点头说:
“我也有此意,正要与你商量。枚儿这孩子,有才气,有担当,把翠儿交给他,你我尽可放心,也了了我们的心愿。”
雪莹连忙说:
“那好,我就探问一下翠儿的口气了。”
正说着,枚儿在门外禀道:
“洋货店郑掌柜叫人来传信,要见父亲。”
上官月闻听掀门帘出来对上官枚道:“那你就随我去一趟吧。” 七十二沽风情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