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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像沙漠这样的地方，即便是挖到罐子，也是那种表面粗粝的黑色陶罐，可唐弈然发现的罐子，是那种非常精致的瓷器罐子。
那罐子的胎壁极薄，鸡蛋壳那么一层，长时间埋在沙子里，摸上去温润细腻。
罐子上绘着极其复杂的八宝纹。
纹样与纹样之间衔接成圆环状，一环扣一环，瓶口用各色的釉料绘了许多缠枝花，唐弈然在博物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价值连城。
作为一个文物爱好者，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把这只瓷罐挖出来，带回博物馆收藏。
可是，目前的问题是，这只瓷罐太大了！
唐弈然刚才不小心踢到的部分，仅仅是瓶口。
这只罐子还有很大一部分都埋在沙子里。
唐弈然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开始了挖掘工作。
其实在沙漠灼热的太阳下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明智，但是此刻天快黑了，他们今天大概走不出这个沙漠，所以李默然决定在这个地方休息一晚。
“等等！”林鹤看了一眼手表，意识到了不对劲，“我的手表上显示，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中午十二点怎么会天黑？
李默然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但是很快他就在脑海中找到了相关解释。
“这个地方是幻境，时间自然和外面是不一样的，记得之前我们在古墓里的棺材上看到的那句话吗？佛国昼夜六时，雨天曼陀罗。所以我觉得这个地方的时间可能和佛国差不多，一昼夜为六小时，算算时间，我们在路上花费了三小时，那么接下来就会有三小时的夜晚，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因为三个小时候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李默然说完这些便冷着脸坐到了一边，他并不习惯和人相处，所以干脆闭上眼睛休息。
这边，唐弈然的挖掘工作才进展到一半。
林鹤和白檀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发上前帮忙。
挖了没一会儿，林鹤就看出不对劲来了，这个瓷罐也太大了，或者说，这个东西可以被称之为瓷瓮。
即便是挖出来，他们几个也无法把这个带上路。
与此同时，一些问题在林鹤的头脑中盘桓着，为什么这么精美的瓷瓮会出现在沙漠里？这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了，他们这趟来，并没有带照明器具，甚至连食物和水源也没有带，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就被那个图腾传送到这个地方来了。
白檀有些脱水，“你别帮忙了，去旁边休息一下，我去找些仙人掌果。”
幸好这次他把手机带在了身上，关键时刻可以照明，也不至于晚上什么也看不见。
天黑的很快，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一入夜，这里的温度下降地也很快。
林鹤在营地的不远处找到了一些仙人掌果，他用手机照着摘了一些，耳边传来扑棱棱的声音，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又是那些蝴蝶。
“啊！救命！”
突然，林鹤听到营地里传来了唐弈然的惊叫声。
他不敢耽搁，火速往回跑。
营地一片漆黑，没有火光，李默然捡的干柴丢在营地的正中央。
“白檀？唐弈然？李默然？”
林鹤呼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应答。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滑，差点就陷入唐弈然之前挖的沙坑里。
他倒是没掉下去，手机掉下去了，林鹤就这么丢失了唯一的光源，手机下滑的时候，被周围的沙子覆盖住，光被遮盖了，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林鹤毫不犹豫地跳下取翻找手机，这下他总算是注意到了，沙坑里的瓷瓮已经破掉了，里面全是锋利的碎瓷片。
他不在营地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瓷瓮会破掉？短短的几分钟里，为什么大家都消失了？白檀他们现在是凶是吉？
林鹤现在很担心大家的状况，这个地方，除了那种蝴蝶之外，其他所有的人或物都被剥夺了气味，即便他们现在流了血，他也根本闻不到。
好在，林鹤很快就在沙坑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把手机从沙坑中挖出来，前置的照明虽然不能照到很远的地方，但是用来观察周围足够了。
而就在此时，在林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只手，迅速捂住了林鹤的嘴巴，将他拖向一边，并关闭了手机上的照明。
林鹤刚想反抗，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嘘。”李默然示意他不要出声，不要动。
就在照明被熄灭的后一秒，一个阴影忽然出现在了林鹤的头顶。
借着月光，林鹤看到了那东西的样貌。
那是个人，确切地说，是个死人。
她的头发枯黄，身上的皮肤和四肢接近于干枯状，皮肉呈灰褐色，薄薄的一层，贴在脆弱的骨骼上，只有头部的位置，被缠上了一层血迹斑斑的绷带，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单看身材的话，应该是个女人。
那死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好像是脊柱断掉了，上半身失去了支撑，走路的时候是弯腰的姿态，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前后左右晃荡着。
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摇一晃地来到了沙坑边查看。
起先只有一个死人，林鹤和李默然蹲在沙坑底下没有动，那死人隔着脏兮兮的绷带朝着沙坑底部张望了一眼。
很块，林鹤又发现了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死人，以怪异的走路姿势凑到了沙坑边上。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仿佛被什么吸引而来。
林鹤尽量压低身子，让自己平躺在沙坑的边缘，那些死人离他的距离很近很近，因为脸部被绷带缠着，他们的眼神并不是很好，即便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也没有发现林鹤。
那些东西很快就离开了。
林鹤这才从沙坑里爬上来，因为担心那些怪物会去而复返，他只能压低声音，“我离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默然朝着夜色深沉的远方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沉默地将他带到了白檀和唐弈然所藏身的石头后面，那里自然有人争着抢着和林鹤说明刚才发生的情况。
石块后面的唐弈然一看到林鹤，简直两眼放光，急吼吼地拉着他倾诉，“刚才你没在，那是没看到，场面特别刺激。”
他说得口干舌燥，不忘拿起了林鹤摘来的仙人掌果咬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你走了之后，我不是在继续挖那瓷瓮么？那瓷瓮又薄，鸡蛋壳那么一层，我用力过猛，那瓷瓮上就裂了一条缝，我当时还想着要怎么补救呢，结果那瓷瓮上的裂缝一下子就变大了，它自己就碎了！”
说到精彩之处，唐弈然不忘手舞足蹈了起来，“我本来以为那里面是空的，谁知道裂开之后，瓷片碎了一地，开出一大团肉来！后来才看清楚，那些是死人！”
这才刚降到最恐怖的地方，现在回忆起来，唐弈然依旧觉得后怕。
“当时白檀正拿着手机给我照明，我看的特别清楚，怎么跟你描述呢？你见过沙丁鱼罐头么？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里，那些死人全都挤在了一起，中间没有留有任何空隙，好多都变形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大生动，并不足以描绘出他当时的感受，又换了一种说法，“如果你想象不出来的话，那就想想卤菜店里压过的猪耳朵，或者是镇江的特产肴肉！”
一旁的白檀听得一阵反胃，“你能不能别用吃的东西来描述啊。”
这让她以后怎么正视那些食物？
唐弈然不理她，自顾自地说着，“反正我的意思就是，那些死人就跟猪耳朵和肴肉一样，都是通过挤压变形的方式叠在一起，达到全面贴合的状态，瓷瓮的内容量本来就是圆形的，而那些死人开出的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团肉球，死人与死人之间贴合地特别好。”
当时唐弈然看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等到白檀和李默然前来查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些严密贴合的死人竟然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从抱团的状态下挣脱开来的时候费了些时间，因为长期紧密贴合的缘故，他们的皮肤都黏在了一起，骨骼和身体都变了形，这才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我们一开始躲在一旁，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们，追了上来，后来我们才发现，这些死人的脸都被绷带缠住了，所以他们几乎看不见东西，隔着纱布，只能对光线和声音有所感应。那么多的死人装在罐子里，可我们却连半点死人的腐烂味都没有闻到，可见那些死人和我们一样，也被剥夺了全部的气味。”
唐弈然说完这些，一口吃掉了剩下的半个仙人掌果，红色的汁液染红了他的嘴唇。
他的表情里依旧带着慌张的神色，惊魂未定地观察着四周，身体因为长期紧张，本能地颤抖着，灰头土脸的模样让林鹤隐隐有些后悔。
他原本就是个普通人，虽然什么也不擅长，但是起码他的生活简简单单，一日三餐，温饱知足。
如果他当初不把那封信给他看，现在的他一定还在本本分分地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天命调香师